菩提道次第廣論講記 (五)

宗喀巴大師 造
法尊法師 譯
益西彭措堪布 講授


辛三、上士道修心次第分三:① 頂禮 ② 連結 ③ 真實之道

壬一、頂禮

敬禮至尊成就大悲諸善士足。

恭敬頂禮至尊成就大悲的諸佛菩薩蓮足。

如此敬禮的必要,即:令未生起大乘道者能生起,已生起者能穩固,已穩固者能增上。大乘功德之產生、穩固、增上與圓滿,都依賴禮敬大乘,由禮敬大乘能開發內在的大乘善根。

壬二、連結分五:① 以理成立最初即應進入大乘 ② 大乘種性者明知一切有情是母親而捨棄不應理 ③ 對一切利他應大力修持 ④ 如救頭燃般救護苦難者是為士夫與智者 ⑤ 於獲得勝妙大乘應生稀有想    

連結,即承前啟後,前連中士道,後結上士道。連結的必要是:可以顯示中士道和上士道的關係及差別,明白道次第安立的道理。

癸一、以理成立最初即應進入大乘

如是恒長修習生死種種過患,見一切有如同火坑,欲證解脫息滅惑苦,由此希求策逼其意,學三學道,能得解脫脫離生死。

此段歸納了中士道次第的內涵,包括:中士意樂——希求解脫之心,中士修行——戒定慧三學之道,中士之果——解脫生死。

論中“修習生死種種過患”,即思惟三苦、八苦、六道諸苦。長期修苦的結果為“見一切有如同火坑”,“一切有”,即欲有、色有、無色有,“如火坑”,是比喻有漏蘊周遍三苦的自性。見三有皆苦之後,即可激發出離心——希求證得息滅一切煩惱、痛苦的解脫,再以希求解脫之心為動力,就能策勵自心精進修學戒定慧三學之道,從而成辦徹底解脫生死的聖果。

以下再觀察,這條道是否究竟?如果究竟,則不必再希求,若不究竟,則須進一步抉擇。

又此解脫無所退失,非如善趣,然所斷過及所證德僅是一分,故於自利且非圓滿,由此利他亦惟少分,後佛勸發當趣大乘。故具慧者,理從最初即入大乘。

此無漏解脫,雖不像有漏善趣,已不會退失,但他所斷的過失和所證的功德都只是一分,所以自利尚未圓滿,由此利他也只是少分;況且,阿羅漢入滅盡定一萬劫後,由佛放光勸發,終究仍須回小向大,趣入大乘。基於以上原因,具智慧者理應從一開始就趣入大乘。

歸納:

具慧者,最初應入大乘,因為僅僅獲得小乘涅槃,只斷少分過失、只證少分功德、只是少分利他,而且由佛勸發最終仍須趣入大乘。

以下具體解釋。

聲緣道只證悟圓滿人無我,所以僅斷盡煩惱障,而未能斷一切所知障。

就證悟如所有智而言,大乘證悟的空性如太虛空,聲緣證悟的空性如小蟲所吃芥子裏的空間。就證悟盡所有智而言:小乘阿羅漢具有時不知因、境不知因、細不知因、多不知因;大乘甚深智慧是無分別般若波羅蜜多,能遍一切諸法,如虛空般廣大,又通達共同五明、內明等三乘法。

就福德資糧而言:大乘所積福德,如大海般深廣無量;聲緣乘所積福德,則像牛跡水一樣微少。就利他而言,大乘能在剎那間成辦廣如虛空的無邊事業,這是小乘望塵莫及的。

由此可見,聲緣乘的自利和他利都只是少分,遠遠未能圓滿。在《海慧請問經》、《寶積經》、《掌珍論》等經論中,以比喻顯示了大、小乘的差別:大乘與小乘相比,一者如國王,一者似乞丐;一者如轉輪王,一者似國王;一者如帝釋天,一者似普通天人;一者如梵天,一者似其他天人;一者如大海,一者似小湖;一者如須彌山王,一者似小山;一者如海水,一者似寶瓶中水;一者如天空大雲傾降之雨水,一者似草尖露水;一者如月輪,一者似星星。

從成佛的角度來說,先入聲緣乘求證阿羅漢果位,是迂曲、緩慢之道。因為證果入滅盡定一萬劫後,佛放光勸請回小向大,才趣入大乘,這樣成佛所經歷的時間,比最鈍根菩薩還要慢四十九劫。《妙法白蓮經》說:“聲緣阿羅漢入於無餘滅盡定中,在一萬劫的末尾,經如來勸請而再次出定,趣入大乘。”

《大乘莊嚴經論》云:“雖恒處地獄,不障大菩提,若起自利心,是大菩提障。”菩薩安住地獄時,只有片刻之苦,不會長久障礙大菩提十力等廣大功德;然而,在聲緣乘的道果中,為了自利而尋求安樂,雖然暫時獲得了安樂,但究竟來看,卻障礙了無上菩提的成就。

《寶性論》云:“於法嗔恨及我見,怖畏輪迴之痛苦,捨離利樂眾生事,是為四種障礙性。”小乘人有兩種現前如來藏的障礙,即:怖畏輪迴痛苦而只求自己獲得寂滅,以及捨離利樂有情的事業。如果具有這兩種障礙,則不能積聚大乘的福慧資糧,具有恆沙自性功德的天真佛性也無法顯露,無法現前佛的三身、四智、相好、淨土以及任運自成、相續不斷的利生事業。

如《攝波羅蜜多論》 云:“無力引發世間 利,畢竟棄捨此二乘,一味 利他為性者,應趣佛乘由悲說。”

如《攝波羅蜜多論》所說:聲聞、緣覺乘沒有能力引發一切有情的利益,所以應當徹底捨棄修習聲緣乘。如果行者一切身語意行為不雜絲毫自利,純粹以利他為本性,就應趣入由大悲所指示的大乘妙道。

“大悲”,可理解為內的大悲阿闍黎及外的大悲佛陀。

譬如:兩人同去拉薩朝拜覺沃佛,其中一人曾到過拉薩,非常熟悉通往拉薩的道路,而另一人則一無所知。當行至岔路需要抉擇時,熟悉道路的人會指示該走的路、遮止不該走的路。同樣,已圓滿走完菩提道的佛陀,由大悲教誡大乘種性者,應當徑直趣入大乘妙道,莫入小乘道。或者解釋為,在抉擇該走大、小乘哪條道路的關鍵時刻,內在的大悲阿闍黎會遮止大乘種性者趣入小乘道,而令其直接踏上深廣的大乘道。

又云:“知樂非樂等如夢,見癡過逼諸眾生,棄捨利他殊勝業,此於自利何精勤?”

論中又說:大乘種性者以智慧觀見快樂和非樂的萬法,都平等如夢、了無自性,又觀見可哀的眾生,由於因上愚癡的過失而被種種痛苦折磨,油然生起了大悲心。身為菩薩,為何捨棄最喜愛的利他殊勝事業,反而精勤於自利呢?

以上經論開示大、小乘的勝劣差別,是為了讓學人對大乘道果的殊勝性產生定解,並非呵斥、毀謗小乘。小乘的出離心、別解脫戒,通達人無我空性、四諦和十二緣起的智慧,都是趣入大乘的共道與基礎,大乘菩薩相續中理應具足這些功德。

或者說,顯示勝劣差別的用意,是為了讓大乘種性者最初就遠離小乘自利心,直接發起為利有情願成佛的菩提心,從而迅速成就二利究竟的大菩提。

癸二、大乘種性者明知一切有情是母親而捨棄不應理

身為大乘種性者,明知一切有情是母親,卻捨棄這些苦難者,極不合理。

如是見諸眾生墮三有海與我相同,盲閉慧眼不辨取捨,履步 蹎蹶 不能離險,諸有成就佛種性者,不悲愍他,不勤利他,不應正理。

如是,見到一切眾生和我一樣,墮在三有苦海中,如盲人一般沒有智慧眼,不知取捨,如此步履蹎蹶,沒有脫離險情,隨時可能墮入深淵。目睹此情此景,成就佛種性的人不悲憫有情、不精勤利他,怎麼說也不合理。

即前論云:“盲閉慧目步蹎蹶,欲利世間有佛種 ,何人不起悲愍心,誰不精勤除其愚?”

正如前論所說:眾生猶如盲人般,不具辨別取捨的智慧眼,步履蹎蹶地走在險惡的懸崖上,渾然不知地奔向惡趣。真心發願利益有情、具大乘種性的勇士,見此情景,有誰不生悲憫心?有誰不精勤遣除眾生不知取捨的愚癡,開示成辦增上生、決定勝的安樂道?只要是菩薩,有誰不對此努力呢?

癸三、對一切利他應大力修持

當知此中,士夫安樂,士夫威德,士夫勝力,謂能擔荷利他重擔,惟緣自利共旁生故。

應知,此處所謂大丈夫的安樂、大丈夫的威德、大丈夫的殊勝能力,是指能荷擔利益眾生的重擔,因為只緣自己的利益,與旁生並無區別。

故諸大士本性,謂專一趣注 行他利樂 。

因此,所謂大士的本性,就是心心念念唯一投入成辦眾生的利益、安樂。

毫不為己、不作自利,才是“大士本性”。旁生也會為自己著想,而且在某種程度上比人更聰明,牠們建巢覓食、飛翔奔跑、遙視等能力,勝過人類。所以,並非只有人會照顧自己,旁生也會為自己的生存而努力。

那麼,人與旁生的區別何在?人會考慮全人類乃至無量眾生的利益,旁生則不會。由此可見,人類超勝旁生之處,就是能荷擔起利他的重擔。因此,大丈夫應當一心投入利他事業。

《弟子書》云:“易得少草畜亦食,渴逼獲水亦歡飲。”

月官菩薩所造的《弟子書》說:人獲得飲食,不必他人教,自己就會受用,而畜生得到一口草,也知道去吃;人口渴時,會迫不急待地飲水解渴,旁生乾渴時得到水,也會歡喜地飲用。所以,在利己這一點上,分不出人與旁生的勝劣。

“士夫此為勤利他,此聖威樂士夫力。”

大丈夫不同於旁生之處,是他能夠日夜精勤利他,這才是大丈夫第一等的威德、安樂與能力。

“日勢乘馬照世遊,地不擇擔負世間,大士無私性亦然,一味利樂諸世間。”

太陽乘著由七匹馬牽拉的馬車環繞地球,無私地光照萬物;大地沒有取此捨彼的選擇,平等擔負起一切有情、無情,人類、家畜、野獸等都依止大地而繁衍生息。大丈夫無私的本性也是如此,一味地利益安樂世間有情。

大丈夫的智慧與慈悲,如日輪般遣除世間的愚暗,他的精進也像日輪般運轉不息,念念相續無有間斷,身口意業無有疲厭。

他的願力又似大地,擔負起利樂一切有情的重擔。為了利他,不會推卸責任,不論恩怨親疏,都平等地饒益,這是大士“毫不利己、一心利人”的性格。

癸四、如救頭燃般救護苦難者是為士夫與智者

為了救護苦難者,如救頭燃一般,是為士夫與智者。

如是見諸眾生眾苦逼惱,為利他故而發匆 忙,是名士夫亦名聰睿 。

見到眾生被眾多痛苦所折磨,為了拯救眾生而心急如焚,日夜奔忙,流血流汗也不休息,這種人叫做大丈夫,也叫智者。

即前書 云:“見世無明煙雲覆,眾生迷墮苦火中,如救頭然意勤忙,是名士夫亦聰睿。”

“世無明煙雲覆”:是說苦因。有情被無明等煩惱的煙雲遮蔽,從前生到後世始終被煩惱擾亂。“煙雲覆”,比喻眾生被無明遮障而不了知輪涅的真相。

“眾生迷墮苦火中”:是說苦果。由於業惑的力量,導致眾生心識迷亂,墮在痛苦的火坑中。如同墮入火坑毫無自在一般,有情也是剎那不斷地被苦苦、壞苦、行苦之火灼燒。

“見”:是觀見眾生的苦果和苦因。見後“如救頭燃意勤忙”,不忍心坐視眾生受苦,為了救拔眾生的苦難,如頭上燃火一般,萬分焦急,精勤地搶救。

“是名士夫亦聰睿”:如是毫不為己而精勤利他者,堪稱為大丈夫,也稱為聰睿。受此稱謂,當之無愧。

癸五、於獲得勝妙大乘應生稀有想

是故能生自他一切利樂本源,能除一切衰惱妙藥,一切智士所行大路,見聞念觸悉能長益一切眾生,由行利他兼成自利,無所缺少具足廣大善權方便。

這是讚歎大乘的功德。

“能生自他一切利樂本源”:大乘是利樂之源泉,能夠源源不斷出生一切自他增上生的利益和決定勝的安樂。

“能除一切衰惱妙藥”:大乘是能遣除一切器情衰敗苦惱的妙藥。“衰惱”,包括輪迴的煩惱、有漏業、分段生死、六道諸苦,小乘的無明習氣地、無漏業、變異生死等。通過修習大乘,一切粗細的衰惱都能消除。

“一切智士所行大路”:一切有智之士均從這條大道走向菩提。

“見、聞、念、觸悉能長益一切眾生”:凡是對大乘見聞、憶念、接觸或者受持、讀誦、思惟、演說,悉能饒益一切眾生。若能值遇大乘,蘇醒大乘種性,則以強大的大乘善根力,未來生生世世都會修持大乘,饒益無邊有情。或者,任何眾生只要接觸大乘法,就能在相續中播下大乘的善根種子,終有一天會開花結果,對他做無限量、無止境的大饒益。

“由行利他兼成自利”:在行利他之同時,也順帶成辦了自利。《入行論》中說:“何需更繁敘?凡愚求自利,牟尼唯利他,且觀此二別。”佛往昔行菩薩道,並未爭取自利,只是一味地利他,結果早已成就了自利究竟的法身。

“無所缺少具足廣大善權方便”:所謂“善權方便”,即能輕鬆地成就廣大義利的善巧方便。

大乘無餘具足廣大的善巧方便,譬如:大乘有無分別智,是圓滿十地、波羅蜜多、三十七菩提分等道法以及十力、四無畏、一切智智等果法的方便;大乘有四攝法,是能成熟一切有情的方便;大乘有陀羅尼、三摩地二門,是成就事業的方便;大乘有懺悔、隨喜、祈禱、迴向,是速獲神通和正等覺的方便;大乘有成辦無住涅槃之道——智慧和大悲,是令利生事業相續不斷的方便。這些方便決非世間道與聲緣道之方便可比,依靠大乘的善巧方便,就能順利成辦自他一切利益。

有此大乘可趣入者,當思希哉,我今所得誠為善得,當盡所有士夫能力,趣此大乘。

有如此殊勝的大乘可以趣入,應當思惟稀有:我如今所獲得的,確實是善得,我要盡最大的努力趣入大乘。

如《攝波羅蜜多論》云:“淨慧引發最勝乘 ,能仁遍智從此出,此是一切世間眼,具足照了如日光。”

如《攝波羅蜜多論》所說:以清淨的聞思修三慧為正因,引發最殊勝的大乘。佛的一切智智,是從大乘出生的,即從智慧和大悲所生。佛是一切世間的眼目,為眾生開示解脫道,猶如日光為眾生照亮取捨之處。

由種種門 觀大乘德,牽引其意起大恭敬,而當趣入。

通過各方面觀察大乘的功德,引動自己的心,對大乘生起大恭敬而趣入。

壬三、真實之道分三:① 顯示入大乘門唯是發心 ② 如何發生此心道理 ③ 既發心已學行道理

由是因緣於大士道次第修心分三:① 顯示入大乘門唯是發心;② 如何發生此心道理;③ 既發心已學行道理。

今初。

癸一、顯示入大乘門唯是發心分三:① 宣說入大乘門及種子等 ② 若對此精進則具大義 ③ 攝義

子一、宣說入大乘門及種子等分三:① 以教理安立發菩提心是入大乘道唯一之門 ② 具體解釋《華嚴經》教證而別說 ③ 大乘人須以菩提心為教授中心而實修

丑一、以教理安立發菩提心是入大乘道唯一之門

如是若須趣入大乘,能入之門又復云何?此中佛說二種大乘,謂波羅蜜多大乘與密咒大乘,除此更無所餘大乘。於此二乘隨趣何門,然能入門惟菩提心。

若要趣入大乘,首先必須了知什麼是能進入大乘之門。佛宣說了二種大乘,即波羅蜜多大乘和密咒大乘,此外再沒有其他大乘。對這二種大乘,不論趣向哪一種,其入門唯一都是發菩提心。

以下以教理證明。

若於相續何時生此,未生餘德,亦得安立為大乘人;何時離此,縱有通達空性等德,然亦墮在聲聞等地,退失大乘。大乘教典多所宣說,即以正理亦善成立。

這是從正反兩方面決定,一切大乘之入門依賴發菩提心。
正面:相續中何時發起了菩提心,即使沒有產生其他功德,也能安立是大乘補特伽羅。
反面:何時離開了菩提心,即使具有通達空性等功德,也只是墮在聲聞等地而退失大乘。

對此,大乘教典多有宣說,而且以正理也善能成立。

故於最初入大乘數 ,亦以惟發此心安立,後出大乘亦以惟離此心安立。故大乘者,隨逐有無此心而為進退。

所以,最初進入大乘,也唯一是以發起菩提心而定,後來退出大乘,也唯一是以退失菩提心而安立。因此,大乘完全是隨有無菩提心而決定進退的。

以下引顯教的經論證明,能入波羅蜜多大乘之門是發菩提心。

如《入行論》云:“發菩提心剎那後,諸囚繫縛生死獄,然應稱為善逝子。”

《入行論》說:當發起菩提心一剎那之後,發心者立即發生了名義上的轉變。雖然他還只是被繫縛在生死牢獄中的囚徒,但應稱他為佛陀之子。

又云:“今日生佛族,今為諸佛子。”此說發心無間,即為佛子。

論中又說:今天誕生在佛陀的家族中,今天已是諸佛之子。

以上兩段教證都說到,發心無間即成佛子(此處“佛子”非指佛的身子或語子,而是指佛的意子)。

以下《彌勒解脫經》的教證,分為比喻和意義兩段來解釋。

《聖彌勒解脫經》云:“善男子,譬如破碎金剛寶石,然能映蔽 一切勝妙金莊嚴具,亦不棄捨金剛寶名,亦能遣除一切貧窮。”

佛說:善男子,譬如,破碎的金剛寶石雖不完整,但其性質卻能映蔽一切勝妙的黃金等莊嚴資具,而且不失金剛寶的名稱,以其昂貴的價值也能遣除一切貧窮。

在所有物質當中,金剛鑽石是最堅固的物質,其品質可以保持數億年不變,因此即使破碎了,也不會失去金剛鑽石之名。其他物品一旦破碎了,就會失去價值,譬如瓷瓶摔碎了,便一文不值;然而,鑽石破碎了,卻依然價值昂貴,超勝其他黃金等莊嚴具。

所以,破碎的金剛寶具有不捨名稱、遣除貧窮、映蔽他物等三種功德相。

再看比喻所表達的意義。

“善男子,如是發起一切智心金剛寶石,縱離修習,然能映蔽聲聞、獨覺一切功德金莊嚴具,亦不棄捨菩薩之名,能除一切生死貧窮。”

善男子,同樣,只要發起了如金剛寶般的菩提心,縱然未修六度等菩薩行,也能映蔽聲聞、獨覺一切如金莊嚴具般的功德,而且不失去菩薩的名稱,還能遣除一切生死中的貧窮。

與破碎的金剛寶相似,即使只有菩提心而不具其他修行,也不捨菩薩名稱、能遣生死貧窮、能夠勝伏聲緣之功德。

此說雖未學習勝行,然有此心,便名菩薩。

這也說到:只要具有菩提心,即使未修學殊勝菩薩行,也叫菩薩。

以上所引經文,都是證明最初入大乘唯一是以發心來安立。

龍猛菩薩云:“自與此世間,欲證無上覺,其本菩提心,堅固如山王。”

龍猛菩薩在《寶鬘論》中說:“自己與世間一切有情,若想證得無上菩提,其根本的菩提心應如須彌山王般堅固。”其中說到菩提心是成就大菩提之根本。

以下引密續證明,能入密咒大乘之門是菩提心。

《金剛手灌頂續》云:“諸大菩薩,此極廣大、此最甚深、難可測量、秘密之中最為秘密陀羅尼咒大曼陀羅,不應開示諸惡有情。金剛手,汝說此為最極稀有,昔未聞此,此當對何有情宣說?”

《金剛手灌頂續》中,文殊菩薩提問:諸大菩薩,這極其廣大、最為甚深、難以衡量、秘密之中最為秘密的陀羅尼咒大曼陀羅,不應為惡劣有情開示。金剛手,您說這最極稀有、前所未聞的密法應對哪種有情宣說?

“金剛手答曰:曼殊室利,若有正行修菩提心,若時此等成就菩提心。曼殊室利,爾時此諸菩薩行菩薩行、行密咒行,當令入此大智灌頂、陀羅尼咒、大曼陀羅。”

金剛手回答說:曼殊室利!若有真正修習菩提心,如果他們成就了菩提心。曼殊室利,那時這些菩薩行持菩薩行、行持密咒行,應讓他們入大智慧灌頂、陀羅尼咒、大壇城。

“若菩提心未圓滿者,此不當入,亦不使彼見曼陀羅,亦不於彼顯示印咒。”

若菩提心尚未圓滿,則此人不應進入密乘,也不應讓他見到壇城,也不應對他顯示手印和明咒。

金剛手的答復是:未生起圓滿菩提心之前,不能趣入密乘;菩提心圓滿時,才能進入密乘。

以上引經論、密續證明瞭進入顯密大乘之門,唯一是發菩提心。

故法雖是大乘之法,不為滿足,最要是彼補特伽羅入大乘數。

因此,法雖是大乘之法,但僅以“法是大乘”不足以安立“人是大乘”,最重要是修法者必須真正進入大乘的行列。

所以,是否是大乘人,並非以所學經論或所修法門來決定,唯一是以心來決定。換言之,心中沒有發起菩提心,即使念的是大乘經、修的是大乘法,也不算是大乘人。

又大乘人依菩提心,假若此心僅有解了,大乘亦爾。

進一步說,大乘人是依菩提心安立的。如果對菩提心只是文字上的瞭解或者只是口頭上的宣講,則所謂的大乘也只是文字上的瞭解或口頭上的宣講。譬如,一位學者雖然會講菩提心,但內心並未發起菩提心,所以不算是大乘人。

若有此心德相圓滿,則其大乘亦成真淨,故當勤學。

相反,相續中若真正具有體相圓滿的無偽菩提心,則大乘也成為真實清淨的大乘。因此,應當精進修學菩提心。

歸納:

既然大乘人是依菩提心而定,那麼是否是大乘,大乘的程度如何,大乘的純度、深廣度等,也均觀待菩提心。換言之,菩提心的品質如何,心中的大乘也是這種品質;菩提心的深廣度如何,心中的大乘也是這種深廣度。

在《現觀莊嚴論》、《大乘莊嚴經論》中,講述了二十二種菩提心的比喻,對應從勝解行地到十地之間種種菩提心的境界,圓滿含攝了所有大乘道的關要。因此,從初發心輾轉到成佛之間,菩提心有一層深過一層的境界。僅就初發心來看,也有相似發心、真實發心、微弱發心、強烈發心、不穩固發心、穩固發心等等眾多差別。所以,我們心中的大乘如何,完全觀待發心的狀態。要想真正深入大乘,必須勤修菩提心。不論修學禪宗、淨土、天臺或者密宗,菩提心都是首要之法,否則便無法進入大乘之門。

丑二、具體解釋《華嚴經》教證而別說

如《華嚴經》云:“善男子,菩提心者,猶如一切佛法 種子。”當獲定解,故更釋之。

如《華嚴經》說:“菩提心猶如一切佛陀功德法的種子。”這一意義極其重要,務必獲得定解。為此,以下再作具體解釋。

論中先舉比喻,再顯示意義。對於比喻和意義,都要理解“共因”和“不共因”的差別。

比喻:

此如水、糞及暖土等,與稻種合為稻芽因,與麥、豆等種子相合為彼芽因,故是共因。

譬如,水份、肥料、溫度、土壤等,與稻種和合,則成為出生稻芽的因素,與小麥、黃豆等種子和合,又成為出生麥芽、豆芽等的因素,因此是能出生稻芽、麥芽等的共同因素。

如麥種子任會何緣,終不堪為稻等芽因,故是麥芽不共之因。由此所攝水糞等事,亦皆變成麥芽之因。

然而,像麥種子不論遇到任何外緣,也終究不能成為出生稻芽等的因素,因此,麥種子是只出生麥芽的不共因。而且,以麥種子為近取因,凡是與其相關的水份、肥料等,也都變成了出生麥芽的因素。

意義:

如是無上菩提之心,佛芽因中猶如種子,是不共因。解空之慧,如水、糞等,是三菩提共同之因。

如是在成就佛芽的眾多因素中,無上菩提心是如種子般的不共因,而通達空性的智慧如水份、肥料等,是聲聞、緣覺、佛陀三菩提的共同因素。

故《上續論》云:“信解大乘為種子,慧是能生佛法母。”謂菩提心如父之種,證無我慧如同慈母。如父是藏人,決定不生漢、胡等子,父是子姓決定之因;母是藏人,生種種子,故是共因。

所以,《寶性論》說:“信解大乘是佛法的種子,智慧是能生佛法的母親。”這是說,菩提心如同父親的種子,通達無我的智慧猶如母親。譬如:父親是西藏人,一定不會生出漢族、蒙古族等的孩子,父親是決定孩子種姓的因素;母親是西藏人,若與不同民族的男子結婚,則可生出漢族、蒙古族等不同種姓的孩子,因此母親是能生種種子的共因。

歸納:

在成辦果實的眾多因素中,種子的特性不同於水、土等。種子只能產生特定一種果,不可能產生其他種類的果,因此種子的果,其種類不會變動,而水、土等配合不同的種子會產生不同種類的果,其果是可以變動的。

一、不共因

唯一是此種果的因,不是與他種果共同的因。換在因上說,即以此種因唯獨成就此種果,不可能成就他種果,這種因叫“不共因”。

其特徵有二:① 唯一成就此種果,不成就彼種果;② 和他配合的一切因素,也都成為產生此種果的因素。

意義:① 菩提心只成就佛果,不成就聲聞、緣覺或人天的果報;② 菩提心引生後,凡是與他配合的善行,小到布施一口飯、供一盞燈都成為成佛的善根。

二、共因

此因素與此類種子配合,可以成就此種果,與彼類種子配合,可以成就彼種果,是多種果共同的因素。

意義:例如十善業道,以出離心攝持,成為聲聞獨覺之因;以菩提心攝持,成為佛果之因;未以出離心、菩提心攝持,則成善趣之因。

總之,在成就佛果的眾多因素當中,如種子般的不共因,就是菩提心;而且,不論什麼順緣與他配合,都只會轉為成佛的因素。因此,若以菩提心攝持,下至念一聲佛、供一盞燈,都唯一成為成佛的善根。

所以,凡是以菩提心攝持的善行,都是成佛的資糧。

經由以上分析,應當領會經中“菩提心者,猶如一切佛法種子”的深刻涵義。對此產生定解之後,便會明白三殊勝之中,加行發心殊勝、結行迴向殊勝的原因。

龍猛菩薩云:“諸佛辟支佛,諸聲聞定依,解脫道惟汝,決定更無餘。”此讚般若波羅蜜多,聲聞獨覺亦須依此,故說般若波羅蜜多為母,是大、小乘二子之母。

龍猛菩薩說:“諸佛、聲緣阿羅漢必須依靠的解脫道,唯獨是您——般若波羅蜜多,此外定無其他。”這是讚歎般若波羅蜜多,聲聞、獨覺也必須依靠她,因此說,般若波羅蜜多為母,是大、小乘二子共同的母親。

故證空慧不能判別大乘小乘,以菩提心及廣大行而分判之。

所以,由於小乘也具有證空慧的緣故,單以證空慧不能判別大小乘;由於小乘不具菩提心的緣故,以菩提心與廣大行能夠分判大、小乘。

阿底峽尊者說:“內外以皈依別,大小以發心別。”

《寶鬘論》云:“諸聲聞乘中,未說菩薩願,大行及迴向,何能成菩薩?”此說不由見分,當以行分。

《寶鬘論》說:在聲聞乘的教法中,並未說及菩薩的大願、大行和迴向,怎麼能成為菩薩?這是說,不由見解分大小乘,應以行為分大、小乘。

丑三、大乘人須以菩提心為教授中心而實修

如是證空性慧,尚非大乘不共之道,況諸餘道。故若不以菩提心為教授中心 而正修習,僅於起首略憶文句,而於餘道微細一分多殷重修,顯然於法知見太淺。

如是,證空慧尚且不屬於大乘不共之道,何況餘道?因此,如果不以菩提心為教授中心而真正地修習,僅僅在一開始入座修法時,稍微憶念一下文句,卻對其他道的微細一分多次殷重修習,則顯然是對佛法的認識太膚淺。這是不熟悉、不瞭解大乘法要的表現。

所謂中心,即一切都應圍繞他而進行。譬如:以聞思修為中心,則一切身口意都應投入於聞思修,其餘都是為他服務的。如果以追求享受為中心,則聞思修就會變成稍稍行持之事。

對菩提心也有兩種不同的態度與行為:

一種人認識到菩提心是大乘命根,故以菩提心為核心,按菩提心的教法長期殷重實修,而真正步入了莊嚴的大乘殿堂。另一種人修菩提心,只是稍憶文句,更下等者,只是有口無心地念念而已,但對其餘道之微小分卻大力修持。正如《般若經》所說:“捨本逐末,獲得美味反覓粗食,得到大象還尋腳印,不乞求賜予豐美物品的主人,卻向施捨微劣物品的僕人乞討。”

或者,一般人以內心稍得平靜,代表寂止的修法;只對單空精進,就說是修習勝觀;自己並無佛慢,大略觀想一下,表示生起次第;略略修些氣脈明點,表示圓滿次第。諸如此類都是對大乘法要不嫺熟、不精通的表現。

總如生子俱須父母,道支圓滿亦須方便、智慧二品,特須方便上首 發菩提心,智慧上首通達空性。

總的來說,如同孩子的出生同時需要父母,道的支分圓滿也必須兼具方便與智慧二分,特別需要方便上首的發菩提心及智慧上首的通達空性。

方便與智慧如同車之二輪,缺一不可。智慧種類眾多,凡是對所知法真實辨別,都屬於智慧,下至穿衣、吃飯等都要有智慧,而在所有智慧中,通達空性的智慧則是最重要、最根本的上首智慧。方便種類也有很多,最上首的方便就是發菩提心。

設修一分而未全修,若惟希求解脫生死,於奢摩他須莫誤為毗缽舍那,善修無我空性之義。

倘若僅修一分而沒有完整地修習,唯獨希求解脫生死,則萬萬不可誤認奢摩他(止)為毗缽舍那(觀),應當善修無我空性之義。

如果只求自己解脫,也應以無謬見解修持,不能把“止”誤解為“觀”,否則,只能獲得世間共同成就,而不能獲得解脫。因為:通達空性的智慧才是解脫之因,單以奢摩他並不能斷除三有的根本。

然若自許是大乘者,是則必須修菩提心。

然而,如果自稱是大乘行者,就必須修習菩提心。理由如下:

如慈尊云:“智不住三有,悲不住寂滅。”以慧遮止墮生死邊,以悲遮止墮寂滅邊,慧不能遮墮寂滅故。不墮有邊小乘有故,菩薩道者正所斷除墮寂邊故。

從不墮二邊的角度觀察,按照彌勒菩薩的《現觀莊嚴論》,須以智慧遮止生死邊,以大悲遮止寂滅邊。可見,有智無悲不能遮止墮入寂滅邊。小乘也有不墮三有邊,所以菩薩道不共小乘的所斷正是墮寂滅邊。

由此顯示,凡大乘人必須修菩提心,必不可少。

子二、對此精進則具大義分四:① 智者菩薩讚歎發菩提心者甚為稀有 ② 由傳記瞭解菩提心乃道之關鍵 ③ 未發菩提心則雖修布施等亦不入菩薩行 ④ 最初即令菩提心達到扼要之利益

丑一、智者菩薩讚歎發菩提心者甚為稀有

解佛密意堪為定量 諸佛子等,若有如此寶貴之心,於內生起執為稀有,歎生如此稀有妙道。若內心生愚夫所愛微分功德,則不執為如是希奇。

在智者菩薩等的心目中,何種功德才是稀有呢?
論中說:了達諸佛密意、所說堪為標準的諸菩薩們,若見某人內心生起了如此寶貴的菩提心,則會認為稀有,讚歎此人生起了如此稀有的妙道。如果只是內心生起了愚人所愛的微少功德,則不認為稀奇。

“愚夫所愛微分功德”,即凡夫特別愛執的八種共同成就、有漏禪定神通等內外道共同成就,菩薩不以為稀奇。

唐代黃蘖大禪師在未開悟前,曾與友人結伴遊方。行至某地時,山水沖來,原來的路變成了河。友人把草笠拋在水上,蹦上草笠,順水漂去,而且招呼黃蘖說:過來,過來。
黃蘖說:早知如此,打斷你的狗腿!
這時,漂水而過的神僧連連讚歎:“真大乘法器也!我不如你。”
所以,神通並不稀奇,能夠生起世俗與勝義菩提心,才是稀奇。

《入行論》云:“餘自利不起,利益有情心,此希勝心寶,先無今得生。”

《入行論》說:其他人為了自己的利益,尚且不能生起一剎那利益有情之心,此稀有、殊勝的菩提心珍寶,過去未曾有過,今天竟然從心中生起了。

又云:“豈有等此善,何有此知識,豈有如此福?”

又說:對於缺乏安樂、深陷痛苦中的有情,菩提心能給予他們增上生與決定勝的安樂、能斷除他們相續中的痛苦、能遣除他們的愚癡黑暗。何處能有與菩提心等同的善法,何處能找到如菩提心般的善知識,何處能有如菩提心這般的大福德?

又云:“誰發勝心寶,即禮彼士身。”

又說:誰發起了勝妙的菩提心珍寶,即應向發心者三門恭敬頂禮。

又云:“從搖正法乳,出此妙醍醐。”

又說:攪動正法的乳汁,提煉出如此微妙的菩提心精華。

發菩提心是以聞思修三慧之杵,攪動契經正法的廣大乳海所提煉出的精華,具有出生一切利益的美味與大力量。

此說是出佛語心藏 勝教授故。

這是說,掘出了佛語的精華、最殊勝之教授,故比喻為“從正法乳中提煉的精華”。

丑二、由傳記瞭解菩提心乃道之關鍵

是故吉祥阿底峽尊持中觀見,金洲大師持唯識中實相之見,然菩提心依金洲得,故為師中恩最重者。

所以,阿底峽尊者所持的是應成派中觀見,金洲大師是持唯識中真相唯識見,以見衡量,金洲大師較低(原因是:應成見遠離一切戲論、無所安立,而真相唯識見則承許依他起識實有),但因為尊者的菩提心是依金洲大師而生起的,故金洲大師成為尊者所有上師中恩德最重之上師。

當年,尊者提及其他上師的名字時,合掌於胸前;提到金洲大師的名字時,則雙手合掌於頭頂。

弟子問:“為何尊者顯現上有如此差別,是您上師的功德有差別,還是恩德有差別?”

他說:“我的上師都是大成就者,功德並無差別,但恩德有大小。我相續中僅有的少分菩提心,都是依金洲上師的恩德才獲得的,故對我恩德重大。”

若有瞭解聖教扼要,觀此傳記,於道扼要有大瞭解。

若對聖教的扼要有所瞭解,觀察此段傳記,相信會對道之關鍵得到深刻的瞭解。

丑三、未發菩提心則雖修布施等亦不入菩薩行

若勤修此生真實心,雖施烏鴉少許飲食,由此攝持,亦能墮入菩薩行數。若無此心,縱將珍寶充三千界而為布施,亦不能入菩薩之行。

如果經由精勤修習而生起了真實無偽的菩提心,那麼即使只布施烏鴉一口飯食,由菩提心攝持,也能算是菩薩行。相反,若無菩提心,縱然將充滿三千大千世界的珍寶用來布施,也不算菩薩行。

如是淨戒乃至智慧,修諸本尊、脈息、明點等,皆不能入菩薩之行。

如同以上布施那樣,波羅蜜多乘其餘戒、忍、進、定、慧等五度以及密乘修持本尊、氣脈、明點等(即波羅蜜多乘及密咒乘的所有修行),若無菩提心攝持,均非菩薩行。

例如,以前有位貢巴瓦格西,自詡禪定功夫高深,可以入定很長時間,即使耳邊敲鑼打鼓,他也不受影響。
仲敦巴格西知道後,就說:“這並非什麼了不起的境界,不具足菩提心的禪定,充其量只是轉生無色界的因而已。”

還有一位修行人,一生專修密集金剛,最終卻獲得預流果。後來有位大德知道後,感慨說:“這已經很不錯了,不然按他的修法,決定要下地獄。”

《文殊根本續》中記載:曾有一位修行人,憑藉自己修成大威德的力量,殺害了很多眾生,最後墮入地獄。

這些公案再再顯示,如果不發菩提心,則不論修習何種高深之法,都不算是菩薩行,只會淪為小乘修行、世間有漏禪定,甚至有墮落惡趣的危險。

丑四、最初即令菩提心達到扼要之利益分二:① 以比喻說明 ② 引教證說明菩提心的三種功能

寅一、以比喻說明

猶如世說刈草磨鐮,若此寶心未至扼要,任經幾久勵修善行,無甚進趣,如以鈍鐮刈諸草木。

“刈草磨鐮”,即為了割草,先要將鐮刀磨利。磨不磨鐮刀,直接影響割草的效果:刀利,則割草事半功倍;刀鈍,則割草事倍功半。所以,不應急於割草,而應先盡力將刀磨利,此即古人所說“欲成其事,先利其器。”

意義:
若菩提心未修至扼要,即使多劫中努力修持善行,也不會有大的進展,如以鈍刀割草一樣。

若令此心至於扼要,亦如磨鐮,雖暫不割使其鋒利,其後刈草雖少時間能刈甚多。一一剎那亦能速疾淨治罪障、積集資糧,雖微少善能令增廣,諸將盡者能無盡故。

如果起初便能力求使菩提心達到扼要,則如同努力磨刀,雖然暫時不割草,但等刀磨至鋒利後,便能很快地割下許多一樣,進道的速度將極為迅速。原因是:以菩提心攝持,每一剎那都能快速淨治罪障、積集資糧,縱然微量的善法也能使其增長廣大,即將消盡的善根也因此成為無盡。

此處宣說了菩提心的三種功能:① 速疾淨治罪障;② 速疾積集資糧;③ 能令善根增長無盡。

寅二、引教證說明菩提心的三種功能

一、以菩提心能速疾淨治罪障

《入行論》云:“大力極重惡,非大菩提心,餘善何能映。”

《入行論》說:對於具有強大勢力的極重惡業,除了圓滿的菩提心,其餘哪種善行能夠勝伏呢?

又云:“此如劫火 一剎那,定能燒毀諸罪惡。”

又說:菩提心如同劫末火一般威力無比,一剎那就能燒毀應墮地獄的罪業。本應受報之定業,尚能以菩提心摧毀,何況其餘不定業。

煩惱障、所知障、業障中,菩提心所消除的是業障。因為菩提心是一種能成就最大福德之善法,一旦發起,相對的非福業就會逐漸減弱。

二、以菩提心能速疾積集資糧

又云:“若思為除療,諸有情頭痛,具此利益心,其福且無量。況欲除一一,有情無量苦,欲為一一所,成無量功德。”

《入行論》又說:僅僅心中略思:願以我的頭痛除去所有有情的頭痛,具有這種利益有情之心,尚且能產生無量福德,何況內心強烈希願遣除盡虛空界每一位有情的無量生死大苦,想為每一位有情而成就佛果無量功德。以如此偉大的菩提心,必能積累無量無邊的福德資糧。

三、菩提心能令善根增長無盡

又云:“餘善如芭蕉,生果即當盡,菩提心樹果,恒無盡增長。”

又說:其餘不為菩提心所攝持的善根,就如芭蕉一般,僅一次生果便會窮盡,而以菩提心攝持的善根永遠不會窮盡且能恒時增長。

子三、攝義

為什麼修學中士道之後,還要轉入上士道的修行呢?因為單依中士道的體性無法成就圓滿的自利和他利。從完整的菩提道次第來看,中士道只是前行的一分,之後還須依靠深廣的大乘,才能到達大菩提的果地。

雖然厭患三有,希求從生死中解脫而勤修戒定慧,可以斷除煩惱、截斷結生相續,但這只是成就了一分斷證,相續中三輪、二取分別的所知障遠未斷除,圓滿的智慧、慈悲、事業、方便、法身、色身、淨土也未現前。

所以,聲緣菩提和無上菩提的境界,分別就像杯中水和大海水那樣,差距極大。而且,最先趣入小乘道,最後仍須由佛勸發而轉入大乘,這樣繞了一個大圈子,又回到大乘的起點上,比最鈍根菩薩成佛還要慢四十九劫。見到這一點之後,智者應當一開始就進入大乘。

況且,具有佛種性的人,依自己的本性,應當一味趣入利他,若只求個人利益而拋棄普天下有情不管,顯然是不合理的。有心人怎能忍心看著無量父母走向深淵,卻不發心救護呢?只為自己著想,旁生也會。大丈夫異於旁生之處,能夠體現大丈夫特殊安樂、特殊威德、特殊能力的地方,正是他能荷擔普利群生的重擔。不忍眾生受苦,為了利他而日夜勤奮精進的人,才是真正的大士,才是智者。這樣思惟來喚醒自己的菩薩種性,必定唯一趣入大乘。

心中要想:殊勝的大乘是能生一切利樂的源泉、能遣一切衰惱的妙藥,也是諸佛菩薩共行的大道,見聞念觸能夠利益一切有情,在行持利他的同時也能成就自利,而且無餘具足一切善巧方便。這樣殊勝、廣大、妙不可言的大道,自己竟能值遇,應當引起大歡喜心而趣入。

有了願入大乘的希求心之後,就應瞭解什麼是大乘的入門。“門”的特點是:進了門後就屬於這一範圍中的人,此後所做的一切都是這一範圍裡的事,而且由此可以進一步登堂入室。相反,若在門外,則不論做什麼、如何做、做多久,都不屬於門內的人與事,也無法達到其中任何一種境界。因此,“入門”非常重要。

此處,“入大乘門”就是發菩提心。有了菩提心,即使不具備其他功德,也算是入了大乘,從名稱和意義上來說都成了佛子,一切善行都成了菩薩行。相反,沒有菩提心,即便修成了四禪、四無色定,具有天眼、天耳等神通,能在空中飛行,能給人看病、測算,乃至證悟了人無我,也不算入大乘門,不屬於成佛的功德,即使經歷億億劫修行,也不算大乘菩薩行的一分,根本比不上以菩提心攝持的修行。所以,經上說:“發起菩提心的金剛寶石能映蔽聲聞獨覺的一切功德金莊嚴具。”

任何一種果實的長成,都需要種子、陽光、水、土等眾多因素。在這些因素中,有一種決定果實唯是此、不是彼的不共因素,就是種子。此外的水、土等,可以配合不同的種子,而成為不同果實的因,這是共同因。如果希求某種果,首先應播下他的不共因——種子,否則,若只是種植其他種子,則等上億萬年也不可能現前欲求的果實。再者,種子若不圓滿,也會導致中途夭折或進展緩慢。

反之,首先播下功能圓滿的種子,與種子配合的水、土、陽光等,也都成了唯一成就此果實的因,不會成為其他果的因。

同理,在成就佛果的眾多因素當中,有了他就決定只會引生佛果、不會成為其他果的因素,就是菩提心。菩提心是成佛的不共因,是佛功德法的種子,其他如空性智慧、神通、三摩地等等,都只是成佛的共同因。因此,以菩提心攝持的任何善行,都唯一成了成佛的資糧;若未發起菩提心,則不論如何勤作,連微塵許成就佛果的因素也沒有。所以,菩提心是“此有則一切為佛因,此無則一切非佛因”的因素。基於這個理由,《華嚴經》說:“菩提心,猶如一切佛法種子。”又說:“忘失菩提心,修諸善法,是名魔業。”本論中說,如果精勤修習而生起了真實菩提心,即使只對烏鴉布施一口飯,也屬於菩薩行。相反,沒有菩提心,即使把充滿三千大千世界的珍寶拿來布施,也不能算是菩薩行。修持淨戒乃至智慧或者修本尊、氣脈明點,也莫不如此。

以上依教理決定了發菩提心是大乘的入門。因此,要進入大乘,最首要、最核心、需要全力以赴勤修之法,就是菩提心。自相續是否是大乘、大乘是真是偽、純不純淨,都取決於心中的菩提心如何。如果首先不修菩提心,或者只是泛泛瞭解,每次修時稍微憶念一下,則顯然是對大乘法的認識太膚淺。須知,若無真實的菩提心,就沒有大乘的基礎,大乘的六度萬行都無從建立,大乘的五道十地皆無法趣入,那麼,再談什麼大乘,也只是口頭上的大乘。自相續畢竟和大乘法相差十萬八千里,不論如何勤作,也不能在大乘道上前進一步。

基於這個原因,真正解佛密意的大菩薩們,對生起菩提心歎為稀有,對其他愚人喜愛的微分功德卻不認為稀奇。本論說:菩提心沒有修至扼要,再經多久努力修行,也不會有任何進趣;菩提心修至扼要,下至每一個剎那都能速疾積資淨障,令善根增長無盡。

以上顯示了入大乘門唯一是發心。

癸二、如何發生此心道理分四:① 由依何因如何生起 ② 修菩提心次第 ③ 發起之量 ④ 儀軌受法

第二,如何發生此心道理分四:① 由依何因如何生起;② 修菩提心次第;③ 發起之量; ④ 儀軌受法。

子一、由依何因如何生起分三:① 從四緣發心 ② 從四因發心 ③ 從四力發心

初中有三。

由依何因如何生起,就是從四緣發心、從四因發心、從四力發心。

丑一、從四緣發心分六:① 從緣發心之理 ② 略攝四緣之義 ③ 僅於欲求菩提非就所為而安立發心 ④ 對佛功德修信是不墮小乘之最大因緣 ⑤ 從四緣發心之異門 ⑥ 認定真實

寅一、從緣發心之理

初從四緣發心道理者,若見諸佛及諸菩薩難思神力,或從可信聞如是事,依此發心,謂念:所住 所修 菩提有大威力。

第一初發心緣:

善男子、善女人,親見諸佛及諸菩薩不可思議的神變威力,或者從可信者處聽到如是事蹟。見聞之後,心想:無上菩提有大威德,能令安住者及修行者成就如此不可思議的神變威力。由此見聞的力量,對大菩提深生信解而發起菩提心。

雖無如是若見若聞,而由聽聞依於無上菩提法藏,信解佛智而發其心。

第二初發心緣:

有一類人雖未現見或聽人述說諸佛菩薩的神變威力,但由聽聞法師說法,依靠無上菩提微妙正法的菩薩藏教,聞後生起甚深信解。由聽聞與深信的力量,對佛陀的智慧產生信解,為了獲得如來微妙智慧而發菩提心。

雖未聞法,由見菩薩正法將滅,便作是念而發其心,謂念:如是正法久住,能滅無量有情大苦,我為令此菩薩正法久安住故,定當發心。

第三初發心緣:

又有一類人雖未聽聞如上正法,但由於見到一切菩薩藏法即將隱沒,而如是發心:菩薩藏正法若能長久住世,便能滅除無量有情的生死大苦,我應令菩薩藏法久住世間,為此我一定要發菩提心。

所以第三緣是:由為護持菩薩藏法的力量,於如來智慧產生信解,為證如來微妙智慧而勇發菩提心。

雖未觀見正法欲滅,然見惡世上品愚癡、無慚、無愧、嫉姤、慳等,便作是念:於此世中雖於聲聞、獨覺菩提能發心者,尚屬難得,況於無上菩提發心,我且發心,餘當隨學。見難發心而發其心。共為四種。

第四初發心緣:

又有一類,雖未觀見正法行將隱沒,但在末世見到濁惡眾生身心被上品煩惱惱亂,多有愚癡、無慚、無愧、嫉妒、慳貪、憂苦、粗重、煩惱、惡行、放逸、懈怠、無信等,見後心想:在這五濁惡世,無量眾生被煩惱惱亂之時,能對聲聞、獨覺菩提發心,尚且難得,何況於無上菩提發心。我應發起大菩提心,讓惡世無量有情隨學我發菩提大願。

由於觀見末法時代發心難得的力量,而對大菩提生起甚深信解,由此發起菩提心。

發心之理,論說於大菩提發心,故是發心欲證菩提。

發心的道理,《瑜伽師地論》的文句中,都是說“於大菩提發心”,由此可見,所謂“發菩提心”是指發心希求證得菩提。

寅二、略攝四緣之義

由何緣者,初由見聞稀有神變生稀有想,念我當得如是菩提。

由第一緣發心:見聞稀有神變,即見到或聽到佛陀的稀有神變,以此為緣,生起稀有之想,心中常常憶念:願我當來獲得如是菩提。

第二,謂從說法師所聞佛功德,先生淨信,次於此德發欲證心。

由第二緣發心:從法師處聽聞到佛陀功德,先是生起了清淨信解,然後對此佛功德發起欲證之心。

第三,謂由不忍大乘聖教遷滅,於佛妙智發欲得心。

由第三緣發心:不忍大乘聖教滅亡,為了住持佛教,於如來妙智發起欲證之心。

此中由見聖教不滅,則能滅除有情大苦,亦緣除苦而發其心。然其發心主要因緣,是由不忍聖教寢滅,若不爾者,則與下說依悲發心有重複過。

在第三緣中說到“不忍聖教滅”和“欲除有情苦”兩方面,但發心的主要因緣,應指前者——“不忍聖教滅”。

論中說:由於見到聖教若不滅亡,就能滅除無量有情的大苦,心中也有緣除苦而發心的這一分。然而,此處發心的主要因緣應是“不忍聖教滅亡”,不然,則與下文依大悲發心有重複的過失。

第四,由見此心大利,極為希貴,正由此緣之所激動,便於佛所發欲得心。

由第四緣發心:見到菩提心具大利益,極為稀有珍貴,由此因緣激發,便對佛果發起希求證得之心。

寅三、僅於欲求菩提非就所為而安立發心

又此發心,由於菩提發欲得心而為建立,非就所為而為安立。

《瑜伽師地論》所說的四緣發心,都只是由“對大菩提發起欲得之心”這一點而安立菩提心,並沒有從“所為”的側面安立。

寅四、對佛功德修信是不墮小乘之最大因緣分二:① 依靠修信遮止自利方面以寂滅為足之心 ② 必須遮止自利方面以寂滅為足之心

卯一、依靠修信遮止自利方面以寂滅為足之心

若不於佛功德修信,則於佛位不希證得,不能滅除於辦自利執惟寂滅為足之心。

如果不對佛陀功德修持信心,就對佛果不希求證得,如此便無法遣除自利方面執著寂滅為滿足的心。

若由修習慈悲門中,見於利他須大菩提欲得佛者,此能遮遣於利他中執惟寂滅為足之心,不能遮前滿足執故,又無餘法能遮彼故。

如果經由修習慈悲,見到成辦利他必須證得大菩提,從而希求成佛,則只能遣除利他方面執著以寂滅為滿足的心,但這並不能遮遣前面自利方面以寂滅為滿足的執著,而且以其他方法也不能遮遣。

因此,只有對佛功德修習信心,才能遮止自利方面以寂滅為滿足的執著。

總之,若未對佛功德修習信心,就不會欲求自利究竟而發起成佛之心,如此便不能遣除自利方面以寂滅為足之心。除了對佛功德修習信心之外,雖然也有種種其他修行,但均非此執著的正對治。譬如,緣眾生修習慈悲,從利他方面抉擇,可以看到要成辦圓滿利他,只獲得寂滅遠遠不夠,必須成佛才行,但這只是緣利他方面思惟,並不能觀見“自利單是寂滅仍不足夠”。所以,對於自利執著寂滅為滿足的對治法,就是對佛功德修習信心。

卯二、必須遮止自利方面以寂滅為足之心

又於自利執惟寂滅為足之心,非不須遮。

對於自利執著僅以寂滅為滿足的心,並非不需遮止。以下宣說理由。

以於小乘惟脫生死,惟有一分斷證功德,其自利義不圓滿故。

因為:小乘只是解脫生死,只有一分斷證功德,所獲自利並不圓滿。

又此雖脫三有衰損,然未解脫寂滅衰故,又經宣說圓滿自利是佛法身故。

又因為:小乘雖然解脫了三有的衰損,但並未解脫寂滅的衰損,而且經中說圓滿的自利是現前如來法身。

總之,必須遮止對自利以寂滅為滿足的心。因為:

一、小乘寂滅只有一分斷證,自利並不圓滿;

二、小乘還有寂滅的衰損;

三、佛在經中明示,圓滿的自利唯是如來法身,並非小乘寂滅。

故於佛德淨修信已,則能觀見。

因此,對佛功德修持信心之後,便能觀見:欲求圓滿自利,必須成佛。

況云利他即辦自利,若不得佛亦必不可。

何況利他就是成辦自利,若要由利他而使自利達到圓滿,若不得佛果也絕無可能。

“利他即成自利”,是一則大規律。譬如:捨他資財,自得富裕;為他說法,自得智慧;忍他損害,自得相好;三門敬他,自得尊重。可從無量側面來觀察、證實這一點。因此,利他即是成辦自利的重要途徑。

那麼,如何才能由利他達到最大程度的自利呢?以布施為例:受者眾生的數量、所施的錢財、布施的意樂等多方面因緣積聚,便能產生自利的福德。而要使這一自利達到究竟,布施的對境、物品、意樂等各方面都要圓滿。換言之,欲求最大的自利,就要有最深廣的利他,為此也必須成佛才能辦到。

是為不退小乘最大因緣。

按照這樣去思惟,是不退墮小乘的最大因緣。也就是說,只要衡量到“什麼是究竟自利”,就一定會生起欲求佛果的心,當思惟到究竟時,就會遮止退墮小乘。

寅五、從四緣發心之異門

又前所說初二發心,曾未見說慈悲所引,諸餘經論亦多僅說,見佛色身、法身功德,引起欲得成佛之心,名曰發心。

“初二發心”,指從四緣發心的前兩種,即見聞佛陀神變而發心,以及由聽聞法師講解佛陀功德而發心。

在這兩者當中,沒有見到說以慈悲引發菩提心,而在其他經論中也多說:見佛的色身、法身功德,引起欲求成佛的心,稱之為“發心”。這是其一。

又說誓願安立一切有情成佛,亦名發心。

另一方面,經論中也說到,立誓將一切有情安立於佛位,叫做發心。這是其二。

故此二中,雖一一分亦應預入 發心之數。

“此二”,即緣菩提功德發起欲得之心,以及緣眾生苦難而發心。

因此,即使只是這兩者中的一分,也應算是發菩提心。

那麼,圓具體相的發心如何呢?以下對此解釋。

寅六、認定真實

圓滿一切德相發心者。

“圓滿一切德相發心”:一切體相都具足的發心。

以下從兩方面認定菩提心之德相。

僅見利他必須成佛,引起欲得成佛之心,猶非滿足,即於自利亦見成佛必不可少而引欲得。

如果只是因為觀見完成利他必須成佛,而引起希求佛果之心,這還不夠,應當是:在自利方面也見到成佛必不可少,而引起欲得佛果之心。

也就是,見到不論利他還是自利都必須成佛才能究竟,由此引起欲得菩提之心。這個上求菩提之欲,是發心的德相之一。 <

又此亦非棄捨利他,亦須為求利益他故。

而且,這也不是捨棄利他,也必須是為了希求利他。這個下化眾生之欲,是發心德相之二。

引證:

《現觀莊嚴論》云:“發心為利他,欲正等菩提。”此說雙求菩提與利他故。

《現觀莊嚴論》中說:發心為了利他、欲求無上正等正覺。其中說到希求菩提與希求利他兩種心,所以真實發心應具兩種欲。

全知麥彭仁波切在《大乘莊嚴經論釋‧勝乘甘露喜筵》中說:“菩提心的體相是緣二種義的思心所,即願我成就無上菩提果位,緣無上菩提而思惟,並緣一切眾生思惟,普作利樂,如是具備無上菩提與眾生二種義的心與心所相應,即是所謂的發無上菩提心。總之,是為了一切眾生自求無上菩提之思,並以發誓而承諾。”

丑二、從四因發心

二、從四因發心者,謂種姓圓滿,善友攝受,悲愍有情,而不厭患生死難行,依此四因而發其心。

第一因“種性圓滿”:菩薩的種性具足。按《大乘莊嚴經論》,即具有大悲、大信、大忍、大行四種相貌。

第二因“善友攝受”:菩薩得蒙諸佛菩薩、善知識的慈悲攝受。

第三因“悲愍有情”:菩薩對眾生常起悲憫。

第四因“不厭患生死難行”:菩薩於長夜種種猛利、無間、無缺的生死大苦,難行能行,心無怯弱、畏懼。

丑三、從四力發心分三:① 真實 ② 堅與不堅的差別 ③ 教誡如今必須精勤殷重發菩提心

三、從四力發心者。

寅一、真實

謂由自功力欲大菩提,是名自力。

菩薩由自身用功的力量,能對無上菩提深生希求,稱為自力。

由他功力希大菩提,是名他力。

菩薩由他人功力,能對無上菩提深生愛樂,稱為他力。

昔習大乘,今暫得聞諸佛菩薩稱揚讚美而能發心,是名因力;

菩薩因前世曾修習大乘善法,故今生才一親見諸佛菩薩或聽到諸佛菩薩稱揚讚美,便能速發菩提心。這叫因力,即宿世曾串習大乘佛法的力量。僅一見聞尚能如此,何況親睹諸佛菩薩的神力,聽其演說聖法。

於現法中親近善士、聽聞正法、諦思惟等長修善法,名加行力。

菩薩此生親近善知識、聽聞正法、認真思惟等,長期修習各種善法,由加功用行而發起菩提心,稱為加行力。

依此四力而發其心。

依這四種力發菩提心,即從四力發心。

寅二、堅與不堅的差別

《菩薩地》說:依上總別八種因緣,若由自力或由因力而發心者,是名堅固;又由依止此諸因緣,或由他力或加行力而發心者,名不堅固。

“八種因緣”指四因、四緣,合為八種。“總別”:《菩薩地》中有對四因、四緣的總說,也有具體針對某些方面的別說,如對四因中的“善友攝受”分四相別說,對“悲愍有情”分四種因緣別說。

《菩薩地》中說:依靠上述總別四因、四緣,在四力中,由自力或因力所發的菩提心,堅固不會動搖,叫堅固發心;由他力或加行力所發的菩提心,不堅不固,會有動搖,是不堅固發心。

此處“不堅固”,是指遇上被惡知識攝受、怖畏輪迴、見眾生難度等因緣時,菩提心可能退失,不是指任何依他力、加行力的發心都會退轉。當然,大體上說,由他力推動而發心,不及自己用功發起的堅固;僅僅一世努力的發心,也不如宿世有深厚善根的發心。

以上四因、四緣、四力出自《瑜伽師地論‧卷三十五‧菩薩地》。

寅三、教誡如今必須精勤殷重發菩提心

如是善知總諸聖教及大乘教,將近隱滅,較諸濁世最為惡濁,現於此世,應當了知,至誠發心極為希少。

“善知”,即要很好地去瞭解。瞭解的內容是:總的聖教,特別是大乘教法,快要接近隱沒,這是濁世中最為惡濁的一個時代,要知道,當今時代至誠發菩提心的人極為稀少,可謂“寥若晨星”。

當依善士聽大乘藏,諦思惟等,勤修加行,非惟他勸,非隨他轉,非為仿效其規式等,當由自力至誠發心,樹立根本,以其菩薩一切諸行皆依此故。

我們應當依止大乘善知識,通過聽聞大乘菩薩法藏,來增長自己的大乘善根,然後仔細認真地思惟,安住定解中串習等,如此晝夜不斷勤修聞思修的加行,而不只是他人勸請才發心,也不是隨聲附和、跟隨他人簡略地發心,也不是簡單模仿某種方式或儀式,應當由自己內心的力量至誠發心,樹立起大乘道的根本,因為菩薩萬行都依賴菩提心的緣故。

子二、修菩提心次第分三:① 修七種因果教授 ② 依寂天佛子著述所出而修 ③ 攝義

第二,修菩提心次第者,從大覺沃所傳來者分二:① 修七種因果教授;② 依寂天佛子著述所出而修。

從阿底峽尊者傳下來的菩提心修法,總共有兩種:① 修習七種因果的竅訣;② 出自寂天菩薩《入行論》中自他相換的修法。

七種因果教授,是由佛陀傳給彌勒菩薩,再傳無著菩薩,後傳至金洲大師。自他相換教授,是由佛陀傳給文殊菩薩,再傳寂天菩薩,最後傳至金洲大師。阿底峽尊者在金洲大師前求得此二教授,再傳到西藏。

當年在印度,尊者是位大善巧的班智達,對顯密教法都圓融精通。為何要不遠萬里去印尼金洲島依止金洲大師,求受菩提心的教授呢?

一次,尊者在繞菩提迦耶金剛座的大佛塔時,心想:修什麼法才能快速成佛?

這時,小佛像站起來問大佛像:“若欲速疾成佛,應修何法?”

大佛像說:“應修菩提心。”

尊者聽後生起了定解,原來成就佛道最重要的是菩提心。

於是,尊者到處詢問何處有真正教授菩提心的傳承者,當他打聽到真正的持有者是金洲大師之後,就歷盡千辛萬苦去求法。

他到了印尼金洲後,就向金洲大師求受菩提心的教授。

金洲大師問:“你修學菩提心能貫徹始終嗎?”

尊者答:“我能。”

金洲大師又問:“你能用十年時間來修學嗎?”

尊者堅定地回答:“可以!”

於是,尊者依止大師修學菩提心的精髓,歷經十二年。尊者所修的發菩提心法,即以下兩種教授。

丑一、修七種因果教授分二:① 於其漸次令發定解 ② 如次正修

今初。七因果者,謂正等覺菩提心生,此心又從增上意樂,意樂從悲,大悲從慈,慈從報恩,報從念恩,憶念恩者從知母生,是為七種。

“七因果”,具體是:正等覺佛果從菩提心生,菩提心從增上意樂生,增上意樂從大悲生,大悲從大慈生,大慈從報恩生,報恩從念恩生,念恩從知母生,總共有七對因果。

此中分二:① 於其漸次令發定解;② 如次正修。

寅一、於其漸次令發定解分二:① 開示大乘道之根本即是大悲 ② 諸餘因果是此因果道理

初中分二:① 開示大乘道之根本即是大悲;② 諸餘因果是此因果道理。

卯一、開示大乘道之根本即是大悲分五 :① 大悲初時重要 ② 大悲中時重要 ③ 大悲後時重要 ④ 總示大悲三時重要 ⑤ 特別教誡應以大悲與菩提心的教授為中心

初中有三。

即大悲初時重要、中時重要、後時重要。

辰一、大悲初時重要分四:① 荷擔盡度眾生的重擔依賴大悲 ② 佛子行之前導為大悲 ③ 大悲是能發起菩薩行之處 ④ 大悲是能趣入菩薩行的依處

初重要者。

巳一、荷擔盡度眾生的重擔依賴大悲

若由大悲發動心意,為欲拔除一切有情出生死故,起決定誓;若悲下劣,不能如是。故荷盡度眾生重擔,賴此悲故,不荷此擔便不能入大乘數故。

由大悲的力量,就能推動自心,為了從生死海中拔濟一切有情,而發起決定的誓願;若悲心下劣,就不能如是發願。因此,荷擔度盡眾生的重擔完全依賴大悲,不荷擔度生重擔,畢竟不能入於大乘。因此,大乘最初以大悲最為重要。

大乘最初以大悲最重要,因為:不能荷擔盡度眾生的重擔,則不能入大乘數,而荷擔度生的重擔又完全依賴大悲,若悲心下劣則不能立誓荷擔。

巳二、佛子行之前導為大悲

如命根前導為呼吸,佛子行之前導是大悲。

悲初重要,如《無盡慧經》云:“大德舍利弗,又諸菩薩大悲無盡,所以者何?是前導故。”

大悲初時重要,如《無盡慧經》中所說:“大德舍利弗!諸菩薩的大悲沒有斷絕之時。為什麼呢?因為大悲是佛子行的前導之故。”

“大德舍利弗,如息出入是人命根之所前導,如是諸菩薩所有大悲,亦是成辦大乘前導。”

“大德舍利弗,猶如呼吸是人命根的前導。同樣,菩薩大悲也是成辦大乘的前導。”

由於大悲的牽引,才引發大乘的六度萬行,故說大悲是成辦大乘的前導。

巳三、大悲是能發起菩薩行之處

《伽耶經》云:“曼殊室利,諸菩薩行,云何發起?何為依處? ”

《伽耶經》中,天子提問說:文殊菩薩,如何發起菩薩萬行,什麼是菩薩行的依處?

“曼殊室利告曰:天子,諸菩薩行,大悲發起,有情為依。”

文殊菩薩回答:天子,菩薩萬行是由大悲而發起,以有情為依處。

心不緣有情,便不會有菩薩行。比如,離開有情這個所緣境,如何發菩提心、行持布施等六度呢?所以說,菩薩行是以有情為依處。

巳四、大悲是能趣入菩薩行的依處

若不修學至極廣大二種資糧,終不能滿如是誓願,觀見是已,轉趣難行廣大資糧,故為轉入諸行所依。

如果不修學最極廣大的福慧二資糧,終究不能圓滿度盡眾生的誓願,觀見此點後,菩薩轉而投入積集難行、廣大的資糧,故大悲是令身心轉入菩薩萬行的所依。

辰二、大悲中時重要分二:① 若不數數修習大悲則墮小乘 ② 以大悲堅固而不厭離利他並易圓滿資糧

中重要者。

巳一、若不數數修習大悲則墮小乘

如是一次發如是心趣入正行,然因有情數量眾多、行為惡暴,學處難行、多無邊際,經劫無量,見已怯畏退墮小乘。非惟一次發起大悲,應恒修習,漸令增長。

雖然一次發起如是的大悲心,而趣入了利他正行,但因為有情數量多於恒沙、行為惡劣粗暴,菩薩學處難以行持、多無邊際,而且要經歷無數劫恒常精進,見到這種情形後,菩薩膽怯、畏懼而退墮到小乘中。

因此,不是僅僅一次發起大悲心,就能真正荷擔起救度群生的重擔,而應恒時修習,使大悲逐漸增長。

《大智度論‧第十二卷》記載:舍利弗曾在六十劫中行菩薩道,當時有人向他乞討眼睛。

舍利弗說:“眼睛沒什麼用,要它幹什麼?我的身體和財物,可以給你。”

來人說:“我不要身財,我只想得到眼睛。如果你是布施度的行者,就應施捨給我。”

於是,舍利弗便挖出一隻眼睛給他。那人用鼻子嗅了一下,嫌眼睛臭,便丟到地上,又用腳去踩。

舍利弗心想:“這種惡人真難度化!眼睛用不上偏要討,得到後又拋棄、踐踏。這種人我度不了,不如自調身心,早日脫離生死。”

於是,舍利弗又從菩薩道退到小乘中。

由這則公案可見,如果大悲沒有增長堅固,在遇到艱難困苦或者眾生的邪行時,極易從大乘道中退轉。

巳二、以大悲堅固而不厭離利他並易圓滿資糧

於自苦樂全不顧慮,於利他事毫無厭捨,故易圓滿一切資糧。

由於大悲堅固,則能在實踐菩薩道的過程中,對自己的苦樂完全不顧慮,對一切利他之事毫無厭捨,因此極容易圓滿一切資糧。

如《修次初篇》云:“如是菩薩大悲所動,全不自顧,極欲希求利益他故,而能趣入至極難行,長夜疲勞集聚資糧。”

如《修次初篇》中說:如是,菩薩由大悲心推動,完全不顧自己,極其渴求利益眾生,由此便能趣入極其難行的菩薩行中,安忍長夜的身心勞苦,精勤集聚資糧。

“如《聖發生信力經》說,其大悲者,為欲成熟一切有情,全無苦生是所不受,全無樂生是所不捨。”

如《聖發生信力經》說:菩薩由於大悲,為了成熟一切有情,沒有一種苦不能接受,沒有一種樂不能捨棄。

“若趣如是極大難行,不久即能圓滿資糧,決定當得一切智位。”

如果趣入這樣的極大難行,不久就能圓滿資糧,決定獲得一切智智的佛位。

“是故一切佛法根本惟是大悲。”

因此,一切佛功德法依賴大悲,一切佛法的根本唯獨是大悲。

《菩薩本行經》中有一則公案:

過去南瞻部洲有個叫不流沙的國家,國王名婆檀甯,夫人叫跋摩捷提。

當時,市場上米價昂貴,人民饑餓,加上瘟疫流行,國王也身患重病。

有一戶人家,丈夫出門在外,家中婦女剛生完孩子,身體虛弱饑餓,無以充饑,便想以剛誕生的孩子充饑。當她正取刀想殺嬰兒時,不覺黯然傷神,放聲大哭。

當時,王后獨自出門祭天,在返回皇宮的途中,路過她家,聽見女人悲切的嚎哭聲,心生憐憫,便駐足靜聽。

女人舉刀又想殺孩子,但實在不忍吃自己的親生骨肉,便又是一陣痛哭。

王后走進房間,問她:“你為什麼哭?你想作什麼?”女人便實話相告。

王后心生悲憫,說:“別殺自己的孩子,我回宮後就給你送食物。”

女人回答:“您是貴人,也許會忘記,而我危在旦夕,實在等不及您的食物,不如吃了孩子還可以活命。”

王后問:“吃其他肉可以嗎?”

女人回答:“只要能活命,也不管好壞了。”

王后就取刀割下乳房,發願說:“今天我以乳房施濟苦難,我不願作轉輪王、帝釋天王、魔王、梵王,我願以此功德,成就無上佛道。”說完就把乳房送給女人。

當她剛要割下另一個乳房時,三千大千世界頓時劇烈震動。

天帝觀見王后自割乳房救濟危難,便與無數天人降臨在空中,為王后捨身而落淚。

天帝上前問:“你今天施身,極為難得。你心中願求什麼?”

王后回答:“我以此功德願求無上菩提,度脫一切苦難。”

天帝問:“怎麼能證明你是如是發願呢?”

王后當即立誓:“以我今天施身的功德,若能成佛,我的乳房應恢復如初。”不久果然恢復了。

天帝讚歎:“不久即將成佛。”

諸天歡喜,也現形讚歎道:“你今天施身,是否有悔恨,是否痛苦呢?”

王后答:“我施此身,唯求佛道,若我無悔恨痛苦,就轉女身為男身。”誓畢,立即轉為男子。

諸天讚歎:“不久即將成佛。”

這時,全國各種疾病都應時消除,五穀豐登,糧食便宜,人民安樂。

後來國王駕崩,王后拜為新國王。人民熾盛,國家繁榮富強。

當時的王后,就是釋迦佛的前身。因為不惜身命,現已成佛。

《正法念處經》中說:“孔雀菩薩為諸天說:如有悲心,此人已離涅槃不遠,名為大莊嚴。對五道眾生,若起悲心,便能破煩惱。”

歸納:

大悲中時重要,因為如果不恒時串習大悲,遇逆境時易退墮小乘。相反,若中間串習大悲堅固,難行能行,則能迅速圓滿成佛資糧。

辰三、大悲後時重要

後重要者,諸佛獲得果位之時,不如小乘而住寂滅,盡虛空住義利眾生,亦是由於大悲威力,此若無者,同聲聞故。

諸佛獲得果位時,不似小乘安住在寂滅中,而是乃至虛空界盡之間,恒時不斷利益有情,這也是由於大悲的威力所致,若無大悲,必定與聲聞一般,墮在寂滅邊。因此,大悲後時重要。

如《修次第中篇》云:“由大悲心所攝持故,諸佛世尊雖得圓滿一切自利,盡有情界究竟邊際而善安住。”

就像《修次中篇》所說:正因為大悲心的攝持,諸佛雖已圓滿一切自利,卻仍然在有情界盡之間,安住於利樂有情。

又云:“佛薄伽梵無住大涅槃,因即大悲。”

“無住大涅槃”,即生死、寂滅二邊都不住的涅槃。小乘涅槃墮於寂邊,佛涅槃較其殊勝,故讚為“大”。佛無住大涅槃之因,即是大悲。

歸納:

大悲後時重要,“遠離寂邊而常作有情利樂”是由大悲之力故。

辰四、總示大悲三時重要分六:① 以比喻顯示 ② 以教證顯示 ③ 以公案顯示 ④ 諸佛因地皆以大悲為根而行菩薩道 ⑤ 諸佛以大悲願力成為眾生長時受用之處 ⑥ 攝義

巳一、以比喻顯示

譬如稼禾初以種子,中以雨澤,後以成熟而為最要。佛之稼禾,初中後三,悲為最要。

如同莊稼在初中後三時,有三法最為重要,即最初以種子為要,中間以雨水為要,最後以成熟為要。同樣,成就佛果莊稼,在初中後三時,都以大悲最為重要。

吉祥月稱云:“以許悲為佛勝苗,初如種子增如水,長時受用如成熟,是故我先讚大悲。”

以下逐段解釋《入中論》此頌含義。

“以許悲為佛勝苗,初如種子”:對豐盛廣大的佛果來說,大悲心最初猶如種子,是出生菩提心之要因。

“增如水”:中間以大悲水灌溉令菩提增長,猶如以水滋潤。若不時常以大悲水灌溉,則不能修習廣大的福慧二種成佛資糧,決定會現證小乘聲緣涅槃。

“長時受用如成熟”:最後以大悲成為眾生常時受用之處,猶如果實的成熟。即:如果成佛後遠離大悲,必定不能盡未來際作為有情受用之處,也不能令聲聞、緣覺、菩薩三種聖眾輾轉增上;若在果位有大悲相續不斷,則以上一切都能成辦。

“是故我先讚大悲”:因為大悲初中後三時重要,故月稱菩薩首先禮讚大悲心。

由見此義,《正攝法經》云:“世尊,菩薩不須學習多法。世尊,菩薩若能善受、善達一法,一切佛法皆在其手。一法云何?所謂大悲。世尊,由大悲故,一切佛法皆能自來菩薩手中。”

由於觀見大悲在佛果的初中後三時最為重要,《正攝法經》中便說:世尊,菩薩不需學習很多法。世尊,若菩薩能好好受持、做到一法,則一切佛法都會在他手中。這一法是什麼?就是大悲。世尊,由於大悲,一切佛法都會自來菩薩手中。

“世尊,譬如轉輪聖王輪寶所至,一切軍眾皆至其處。世尊,如是菩薩大悲所至,一切佛法咸至其所。”

世尊,譬如轉輪王的輪寶所到之處,一切軍隊都來到輪寶之上。同樣,菩薩的大悲在何處,一切佛法也都聚集在此處。

“世尊,譬如命根若在,餘根亦在。世尊,如是大悲若在,菩提餘法亦當生起。”

世尊,譬如命根在,其他眼、耳等根也在。同樣,大悲若在,其餘菩提分法 也會生起。

巳二、以教證顯示

《無熱者請問經》中也說:“若菩薩具備一法,就能護持一切佛法。一法為何?即不捨眾生之善心。”

《大智度論》中引《網明菩薩經》說:“菩薩處眾生中,行三十二種悲,漸漸增廣,轉成大悲。大悲是一切諸佛菩薩功德之根本,是般若波羅蜜之母,諸佛之祖母。菩薩以大悲心故,得般若波羅蜜,得般若波羅蜜故,得作佛。”

《大日經》說:“大悲為根,菩提為因,方便為究竟。”

《普賢行願品》說:“一切眾生而為樹根,諸佛菩薩而為華果。以大悲水饒益眾生,則能成就諸佛菩薩智慧華果。何以故?若諸菩薩以大悲水饒益眾生,則能成就阿耨多羅三藐三菩提故。”又說:“因於大悲生菩提心,因菩提心成等正覺。”

又具大悲,便能成就最勝供養如來。《行願品》說:“以於眾生心平等故,則能成就圓滿大悲。以大悲心隨眾生故,則能成就供養如來。”

《因緣品》說:“每日千供施,連續百年者,不及憫眾生,十六分之一。”

阿底峽尊者說:“若對遠方的客人、久病的患者、年邁的父母等慈愛行事,和實修空性大悲藏相同。”

巳三、以公案顯示分三:① 大悲是極稀有之正法 ② 大悲是淨障最勝之法 ③ 修習大悲終得成就

午一、大悲是極稀有之正法

以前三同門和卡隆巴格西的一位徒弟,去拜見仲敦巴格西。

格西問:“博朵瓦在幹什麼?”

他回答:“他在給幾百個僧眾講經說法。”

格西說:“稀有!稀有!那也是一種正法。普穹瓦格西在做什麼?”

回答是:“他在積累自己和他人的許多資具,建造三寶的所依。”

仲敦巴格西還是說:“稀有!稀有!那也是一種正法。滾巴瓦在幹什麼?”

有人說:“他唯一是靜修。”

格西還是如前一般讚歎,並詢問卡隆巴在做什麼。

有人答:“他總是到一個螞蟻窩的旁邊蒙頭痛哭。”

這時,仲敦巴格西馬上脫帽,邊流淚邊說:“極其稀有,他是真正在修持正法,這是有很多功德可以宣說。現在說,卡隆巴格西會不高興。”

卡隆巴格西蒙頭痛哭,是因為他當時想到輪迴中受苦的眾生,生起了大悲心而流淚。

金厄瓦格西在講解許多慈悲心之所以重要的原因時,朗日塘巴尊者恭敬頂禮,並說:“我從現在開始,唯一修持慈悲心。”

金厄瓦格西一邊脫帽,一邊連續說了三遍“非常好”。

午二、大悲是淨障最勝之法

據傳記記載,當年無著菩薩前往雞足山,想見彌勒菩薩請求竅訣。

無著菩薩在雞足山上住了十二年整,觀修彌勒本尊,卻毫無成效,連一次吉祥的夢兆也沒有。因成就無望,菩薩傷心地離開雞足山。

路上,他看見一隻雙足殘廢母狗,整個下身密密麻麻地爬滿了小蟲。母狗處境雖然悲慘,卻仍滿腹嗔心,牠拖著下身瘋狂亂叫,上前咬人。

無著菩薩看到這種情形,頓時生起了無法抑制的大悲心,割下身肉施給母狗,而且想清除牠下身的小蟲。因怕用手去抓,會捏死小蟲,便決定用舌頭去舔。但母狗全身糜爛,惡膿腥臭,實在不忍目睹,無著菩薩便閉上眼睛伸出舌頭。

結果舌頭沒碰到母狗身體,反而觸在地面上。無著菩薩睜眼一看,卻不見母狗,只見至尊彌勒菩薩金光燦燦地出現在眼前。

無著菩薩說:“您的大悲心實在微弱,一直也不顯現尊顏。”

彌勒菩薩說:“其實,我與你從未分離過,只因為你罪障深重,才不見我。後來你經過十二年修行,罪業稍微減輕了,所以只看到這條母狗。現在因為你生起大悲心,業障徹底清淨,才真正見到了我。”(大悲心生起,菩薩就在眼前。)

《法苑珠林》中記載:

唐代,範陽的盧元禮,曾因重病而昏絕。過了一天后醒來說:

有人把元禮引到了一所府宅。當時,元禮見一位官人經過,身邊沒有侍衛,就到官人的座位上,蹲坐在床上。

這時官人以目示意,讓侍者一手抓頭、一手抓腳,把元禮扔下臺階。

良久,元禮才起來,走到另一所大院,向南進了一間大殿堂,內有幾十百口灶,灶上熱氣騰騰,如雲霧般直往上衝,沸聲喧雜,似有數千萬人。

元禮抬頭仰望,只見一種似蒸籠般的東西裝著人,懸在熱氣流的上方,聽說這是蒸罪人的地方。

元禮遂發大願,大聲說:“願我代一切眾生受罪。”

說完便自己投身在大鍋中,因神智昏迷,也不覺得有痛苦。

不久一位沙門挽著元禮出來,並對他說:“知道你是至誠心,才送你回來的。”這時,元禮忽如夢醒。

午三、修習大悲終得成就

唐朝,智岩法師出家後到石頭城的癘人街 ,為病人傳講佛法,並且無微不至地關懷病人,親自為他們吮吸膿水,洗滌瘡口和衣物。

後來唐高宗永徽年中,他圓寂在癘人街,臉色絲毫不變,身體散發異香,持續了十多天。

唐朝益州福感寺,有位道積僧人,生性慈悲。凡有厲疾、膿血、穢氣的人,都把他們召集在一起,親自給他們洗補衣服,治療疾病,和他們一起吃飯,毫不嫌棄。

有些人不理解,他說:“境界上無染淨,染淨都由心。不起分別念,愛憎從何處生呢?”

後來,他圓寂在本寺中。當時正值炎夏,天氣異常炎熱,但他的法體不臭不壞。過了一百天,還是結跏趺坐,與最初無異。

巳四、諸佛因地皆以大悲為根而行菩薩道

《彌勒所問本願經》中,佛告訴阿難:

我在因地求道,歷經千辛萬苦。過去世時,有一位王太子寶花,長相莊嚴。他出門見到一位得了癩症的病人,就問:什麼藥能治好你的病?

病人回答說:得到國王身體的骨髓、鮮血等,塗在我身上,病就會好。

太子聽後,便破開身體取出骨髓、鮮血,至誠布施病人,心中沒有絲毫悔恨。

佛說:那時的王太子,就是我的前身。四大海的海水還可以斗量,我為尋求無上正覺所施捨的骨髓、鮮血等,不計其數。

《大智度論》中說:

在過去無量阿僧祇劫,有一片茂密的大森林,裡面住著許多飛禽走獸。

一次,森林不幸發生了火災,三面都燃起了熊熊大火,只有一面隔著大河,群獸被大火逼迫得無處可逃。

佛說:那時,我是頭身體龐大的鹿,力量極大。我前腳跨在大河的一岸,後腳踏在另一岸上,讓所有的野獸都踏我背渡河,直到皮肉都被踩爛,當時以慈悲力一直安忍至死。

當最後一隻兔子走來時,我的氣力已經耗失殆盡,但我還是強打精神,硬忍著讓牠平安走過。

等兔子過了河,我的脊背也折斷了,便墮水而死。

諸如此類,以大悲心為眾生奉獻生命的菩薩行,不僅是現在,長久以來一直勇猛修行。

前面得度的那些野獸,就是今天我的弟子們的前身。最後一隻兔子,就是須跋陀。

佛陀生生世世為了利益眾生精進行持,直到今天仍不休息。

世尊還在《大集經》中說:

我往昔為了一切眾生修持菩薩行。為此法眼,於眾生起大慈心。我曾經奉獻的身體鮮血,量同大海;施捨乞討者的頭顱眼耳,高似毗福羅山;捨棄的鼻舌等,如同十突盧那;捨棄的手腳等,也等同毗福羅山;施捨的皮膚,可以覆蓋整個南瞻部洲。

我也施捨過不計其數的象馬、僕人、妻子、王位、國土、城市、宮殿、村落等……

父母、師長身受病苦,無人救護的,我為之救護;無所歸依的,我為其歸依;無所趣向的,我為作趣向,讓他們各得其所,悉皆安住。

如是,我在三大阿僧祇劫中,因悲愍一切苦惱眾生,而發起大堅固的勇猛心,長夜之中修持無上菩提之行。

如今在這沒有大導師、佛法稀少的黑暗時期,在芸芸眾生界中,我發心願成無上正覺。

巳五、諸佛以大悲願力成為眾生長時受用之處

以觀世音菩薩為例,《法華經‧普門品》中,釋迦佛告訴無盡意菩薩:

若有某國土的眾生,應以佛身得度者,觀世音菩薩就現佛身而為說法;應以辟支佛身得度者,就現辟支佛身而為說法;應以聲聞身得度者,就現聲聞身而為說法;應以大梵天王身得度者,就現大梵天王身而為說法;應以帝釋身得度者,就現帝釋身而為說法;應以自在天身得度者,就現自在天身而為說法;應以大自在天身得度者,就現大自在天身而為說法;應以天界大將軍身得度者,就現天界大將軍身而為說法;應以毗沙門身得度者,就現毗沙門身而為說法;應以小王身得度者,就現小王身而為說法;應以長者身得度者,就現長者身而為說法;應以居士身得度者,就現居士身而為說法;應以宰官身得度者,就現宰官身而為說法;應以婆羅門身得度者,就現婆羅門身而為說法;應以比丘、比丘尼、優婆塞、優婆夷身得度者,就現比丘、比丘尼、優婆塞、優婆夷身而為說法;應以長者、居士、宰官、婆羅門、婦女身得度者,就現長者、居士、宰官、婆羅門、婦女身而為說法;應以童男、童女身得度者,就現童男、童女身而為說法;應以天龍八部身得度者,就現天龍八部身而為說法;應以執金剛神得度者,就現執金剛神而為說法。

就像這樣,觀世音菩薩以大悲力化現千百億化身在無量國土中,永遠不斷地救度苦難有情。

《法華經‧普門品》偈頌中還說:

假使興害意,推落大火坑,
念彼觀音力,火坑變成池。

假使他人以害心將自己推入大火坑,以持念觀世音菩薩名號之力,火坑頓時便化為清涼池。

或漂流巨海,龍魚諸鬼難,
念彼觀音力,波浪不能沒。

如果在大海中漂流時,遭遇龍、魚、諸鬼等水難,以持念觀世音菩薩之力,波浪便不能淹沒。

或在須彌峰,為人所推墮,
念彼觀音力,如日虛空住。

或在須彌山頂被人推落下山時,以持念觀世音菩薩之力,猶如日輪住於虛空般,沒有墮落的災難。

或被惡人逐,墮落金剛山,
念彼觀音力,不能損一毛。

或被惡人追逐時,從金剛山墜落,以念誦觀世音菩薩之力,不能損傷一根毫毛。

或值怨賊繞,各執刀加害,
念彼觀音力,咸即起慈心。

或遇怨賊圍繞,手持刀劍將要加害時,以念誦觀世音菩薩之力,怨賊皆生慈心。

或遭王難苦,臨刑欲壽終,
念彼觀音力,刀尋段段壞。

或遭遇王難之苦,即將受刑而命終時,以念誦觀世音菩薩之力,刀杖隨即段段斷裂。

或囚禁枷鎖,手足被杻械,
念彼觀音力,釋然得解脫。

或者囚禁在獄中,手腳披枷戴鎖,以念誦觀世音菩薩之力,枷鎖自然解開而獲得解脫。

眾生被困厄,無量苦逼身,
觀音妙智力,能救世間苦。

眾生被厄難、無量痛苦逼身之時,以觀世音菩薩的妙智力,能救世間苦難。

具足神通力,廣修智方便,
十方諸國土,無剎不現身。

觀世音菩薩具足神通妙力,廣大修持智慧與方便,在十方無量國土中,無處不現身。

種種諸惡趣,地獄鬼畜生,
生老病死苦,以漸悉令滅。

對三惡趣種種生老病死之苦,觀世音菩薩都以大悲力逐漸息滅。

因此,正由大悲的威神力,才使諸佛直至眾生界盡之間,相續不斷地救護眾生。

如《大乘莊嚴經論釋》中所說:“大悲乃是究竟果地十力、四無畏等無量功德之源的自性,故具慧者誰不於有情興起大悲。”

巳六、攝義

大乘佛道的根本是大悲心。對於以大悲深入大乘道的入道程式,《大乘莊嚴經論》中說:譬如沒有樹根,就不會出生其他莖、枝、葉、花、果。

同樣,若沒有如根的大悲,便不能為利他而忍受各種難行;不能為利他安忍眾苦,便不會思惟利益眾生的各種方便;遠離利益眾生的思惟,便不會發起投生 的殊勝大願;不以大願在三有中獲得利益有情的殊勝身,便不能真正成熟無邊有情。

因此,沒有大悲之根,就沒有為利他而安忍眾苦的莖、思惟利生方便的枝、發願受生的葉、隨願轉生的花及成熟有情的果。

《聖者嘎亞日經》說:“菩薩菩提心的根本是大悲,有情為所緣,最後成熟有情,猶如妙樹成熟殊勝果實,這是大悲大妙樹王。”

總之,若懂得大乘一切道果都是由大悲心所生、所支配,就會知道大悲心在大乘道中,從始至終有何等重要。所以,大乘道的根本即是大悲。

辰五、特別教誡應以大悲與菩提心的教授為中心分二:① 應愛惜以無量教理所成立的勝道扼要 ② 對此須由積資淨障及閱經論獲得定解

巳一、應愛惜以無量教理所成立的勝道扼要

若於如是勝道扼要無邊教理之所成立,獲得定解,於菩提心根本大悲所有法類,何故不執為勝教授?

如果對此以無邊教理所成立的殊勝聖道扼要獲得定解,則對與菩提心之根本的大悲相關的所有法類,為何不執為殊勝的教授呢?理應執為殊勝教授。

“如是勝道扼要”:“勝道”,是超越聲緣道的大乘道,其扼要即是大悲。有了大悲,最初即能引生菩提心,可入大乘之門;中間串習大悲,難捨能捨,難行能行,難忍能忍,便能在大乘道上輾轉升進,不退小乘;最後以大悲可饒益一切有情。因此,大悲是大乘道的扼要。

“無邊教理之所成立”:“大悲是大乘道的扼要”是以無數教證、理證所成立,是諸佛如來一再印定、千真萬確的事實。

故如響那窮敦巴說:“於覺沃所雖請教授,終惟教云捨世間心,修菩提心。” 善知識敦巴譏笑告曰:“此是掘出覺沃所有教授中心。”知法扼要。

因此,須如以下對話所顯示的那樣,來了知佛法的扼要。

有一次,響那窮敦巴說:雖然向阿底峽尊者請求教授,但尊者始終只是教誡:捨棄世間心,修菩提心。

善知識仲敦巴笑著告訴他:“這可是掘出了大覺沃所有教授的核心啊!”

巳二、對此須由積資淨障及閱經論獲得定解

獲決定解,惟此最難,故應數數集聚淨治,閱《華嚴》等諸大經論,求堅定解。

須獲定解之處,唯獨這一點(大悲與菩提心是大乘的核心)最為困難,所以應當數數積累資糧、淨治罪障,並且閱讀《華嚴經》等諸大經論來尋求定解。

《華嚴經‧第七十八卷‧入法界品》中,以二百三十種比喻,極其廣泛地讚歎了菩提心的功德。“等”字,包括《集學論》、《入行論》、《大乘莊嚴經論》、《現觀莊嚴論》等。

如吉祥敬母云:“尊心寶即是,正等菩提種,惟尊知堅實,餘凡莫能曉。”

如吉祥敬母所說:世尊!您的心寶即是菩提心,這是正等覺菩提的種子,唯有世尊您才了知的精華。其他人則難以對此獲得定解。

卯二、諸餘因果是此因果道理分二:① 從知母至慈是悲心之因之理 ② 增上意樂與菩提心是悲心之果之理

第二,諸餘因果是此因果之理。

“諸餘因果”,是指除“悲”以外的知母等六支,“此”是指悲心。

辰一、從知母至慈是悲心之因之理分三:① 以悅意相可使欲令有情離苦之心猛利生起 ② 親之究竟是慈母故,修習知母、念恩、報恩引生悅意慈,由此生起大慈大悲之理 ③ 觀有情為親人竅訣之出處

初從知母乃至於慈為因之理者。

巳一、以悅意相可使欲令有情離苦之心猛利生起

總欲離苦,數數思惟其有情苦即能生起,然令此心易生猛利及堅固者,則彼有情先須悅意、愛惜之相。

總的來說,欲令有情離苦的善心,只要反覆思惟有情的痛苦,就能生起。但是,要讓這種心容易生起並且猛利、堅固,則首先必須將有情觀為悅意、可愛之相。

以下顯示“觀有情是極可愛相”與我們心態的密切關係。

如親有苦不能安忍,怨敵有苦心生歡喜,親怨中庸 若有痛苦多生捨置。

譬如:當親人有痛苦時,自己內心不能安忍;怨敵有痛苦時,便心生歡喜,幸災樂禍;不親不怨的一般人有痛苦時,大多生起捨置之心。

這說明,心執取不同的相,就會引起不同的心態,即:對境受苦時,若執取親友相,則生不忍心;執取怨敵相,則生歡喜心;執取非親非怨相,便生捨置心。這是第一條規律。

第一種情況:

其中初者,因有可愛,此復隨其幾許親愛,便生爾許不忍其苦。中下品愛,下品不忍;若極親愛,雖於微苦,亦能生起廣大不忍。

不能安忍親人有苦,原因是有可愛相,而且,隨著取他有多親愛,就會生起相應的不忍他受苦之心。若是中下品的親愛,則引生下品的不忍;若至極親愛,則對方雖受小苦,也會生起廣大的不忍。比如:孩子稍受小傷,為母親者就會心疼不已;而旁人愛心微弱,只是稍有不忍。

第二種情況:

見敵有苦,非但不生欲拔之心,反願更大願不離苦,是不悅意相之所致。

見怨敵有痛苦,不僅不產生欲拔其苦的善心,反而希望他痛苦加重、不離痛苦,這是由於不悅意相所導致的結果。

此亦由其不悅大小,於苦歡喜而成大小。

而且,由於不悅意的大小,對怨敵受苦的歡喜程度也相應有大小。換言之,有多大的不悅意,見怨敵受苦的歡喜就有多大。

第三種情況:

親怨中庸所有痛苦,既無不忍,亦無歡喜,是由俱無悅非悅意相之所致。

對一般人的痛苦,既無不忍也無歡喜,這是因為對他沒有執取悅意和不悅意相的緣故。

以上是第二條規律:心執取可愛之相有多強,不忍他苦的心就有多強;心執取不悅意相有多強,歡喜他受苦的心就有多強。

如何才能速疾、猛利、堅固地生起為有情拔苦的心呢?應當順應心的緣起規律,將有情觀為親人,而且要以最直接的方式,讓心所取的可愛相達到極點。

以下宣說具體成就最可愛相的方法。

巳二、親之究竟是慈母故,修習知母、念恩、報恩引生悅意慈,由此生起大慈大悲之理

因為親人的究竟是慈母,所以對有情修習知母、念恩、報恩,可以成就極可愛相,由此引生大慈大悲。

如是應知,修諸有情為親屬者,是為令起悅意之相。

應知,觀修有情為親人,目的是為了讓心裡生起悅意之相。

親之究竟是為慈母,故修知母、憶念母恩及報恩三,是為引發悅意可愛,愛執有情猶如一子。此悅意慈是前三果,由此即能引發悲心。

一個人的至親就是慈母,因此,修習知母、念恩、報恩這三者,是為了對有情引發悅意可愛相,愛執一切有情猶如一子。這“悅意慈”是前三者的結果,由悅意慈就能引發悲心。

欲與樂慈及拔苦悲,因果無定。

“與樂慈”是想給予有情安樂的心,“拔苦悲”是想拔除有情痛苦的心,二者不決定誰是因誰是果。換言之,可以由慈生悲,也可以由悲生慈。比如:對某人生起悲憫心,見他缺乏安樂,也會生起想給他安樂的慈心;以慈愛心見他受苦,自然會生起想為他除苦的悲心。

須知,“與樂慈”和“悅意慈”側面不同,悅意慈是悲心的因,而與樂慈和悲心因果不定。

故知母等三種所緣,即是與樂慈及拔苦悲二者根本,故於此中當勤修學。

所以,知母、念恩、報恩這三種所緣,是與樂慈和拔苦悲的根本或所依。因此,對這三者應當精勤修學。

以上以理決定了知母、念恩、報恩、慈心是引生悲心的殊勝方便。

巳三、觀有情為親人竅訣之出處

又發心因,修諸有情皆為親者,是月稱論師及大德月 、蓮花戒論師等之所宣說。

“觀修有情為親人”這一發心之因,是月稱論師在《四百論廣釋》、大德月在《弟子書》、蓮花戒論師在《修次中篇》等中所宣說的。

比如,《四百論廣釋》中說:“思惟一切有情從無始來,皆是父母等眷屬,為度彼等故,能入生死。”《弟子書》的教證,下文將引用。

辰二、增上意樂與菩提心是悲心之果之理分二:① 設問 ② 解答

增上意樂及以發心為果之理者。

增上意樂和發菩提心是悲心之果。

巳一、設問

由其如是漸修其心,悲心若起,便能引發為利有情,希得成佛,即此便足,何故於此添增上心?

如是漸次修心,若生起了悲心,就能引發為利有情希求成佛的心,以此便足已,為何在修悲之後,還要加修增上意樂呢?

巳二、解答分四:① 雖具大悲但沒有荷負度生重擔的增上意樂 ② 以比喻顯示增上意樂不同於聲緣悲心 ③ 故在此中間應生起增上意樂 ④ 發菩提心為增上意樂之果

午一、雖具大悲但沒有荷負度生重擔的增上意樂

欲令有情得樂離苦慈悲無量,聲聞獨覺亦皆有之,若自荷負一切有情與樂拔苦,則除大乘決定非有。故須發此心力強勝增上意樂。

欲令有情得樂離苦的慈悲二無量心,小乘的聲聞獨覺也有,但如果是親自擔負一切有情與樂拔苦的重擔,則除了大乘之外決定沒有。因此,必須引發這種心力強勝的增上意樂。

午二、以比喻顯示增上意樂不同於聲緣悲心

是故僅念一切有情云何得樂、云何離苦,非為滿足。須自至誠,荷此重擔,故當分辨此等差別。

所以,僅僅憶念如何給予一切有情安樂、如何讓他們遠離痛苦,還不足夠,必須以至誠心親自擔起這個重擔。因此,應辨別一般的慈悲無量心與增上意樂的差別。

《海慧問經》云:“海慧,如有商主或有長者,惟有一子,可悅可愛可惜可意見無違逆。然此童子因其幼稚而作舞娛,墮不淨坑。”

《海慧請問經》中說:海慧!譬如有一位商主或者長者,只有一個獨子,非常悅意可愛、讓人憐惜,誰見了都不會討厭。但孩子幼稚,在玩耍時,掉進了糞坑。

“次其童子若母若親,見彼童子墮不淨坑,見已雖發號哭憂歎,然終不能入不淨坑拔出其子。”

童子的母親和其他親屬,看到童子掉入糞坑,雖然大聲號哭,悲傷哀歎,但終究不能跳入糞坑,親手救出孩子。

“次童子父來至其所,彼見一子墮不淨坑,見已急急舉止慌措,欲出其子心甚愛顧,全無嘔吐,跳不淨坑取出其子。”

然後,童子的父親走來,見孩子掉進糞坑中,即將淹死,他內心焦急、舉止慌亂。為了救出孩子,全然不顧骯髒、嘔吐,而縱身跳入糞坑,直接從糞便當中救出孩子。

下文說明比喻相應的意義。

此說三界為不淨坑,獨愛一子謂諸有情。若母若親者,謂聲聞、獨覺,見諸有情墮生死中,憂戚歎嗟然不能出。商主、長者,謂諸菩薩。法譬合說。

不淨坑,比喻三界;

一心疼愛的獨子,比喻一切有情;

母親與其他親屬,比喻聲聞獨覺;

雖見童子掉入不淨坑而號哭憂歎,但終究不能救出童子,比喻聲聞獨覺見到有情墮在生死苦海中,雖然內心悲傷哀歎,卻無法救拔;

商主或長者,比喻諸菩薩。

“法譬合說”:意義對應比喻宣說。

又說獨一愛子落不淨坑,如母之悲,聲聞獨覺亦皆共有。

又說,像母親那樣見到愛子落入不淨坑而生起的悲憫心,聲聞獨覺也有。

午三、故在此中間應生起增上意樂

故依悲愍,當發荷負度眾生擔增上意樂。

所以,應當依悲憫心,進一步發起荷負度生重擔的增上意樂。

《大乘莊嚴經論釋》中說:“雖然見了某種有情痛苦,也具有慈悲,但遠離了救拔苦難的事業修行之門,這並非大悲,如同諸聲緣對一切苦惱有情也具有悲心,但不做拔苦的修行。諸菩薩盡輪迴際對一切有情成辦利樂,因此可謂是具大悲者。”

午四、發菩提心為增上意樂之果

如是若發度有情心,然我現時不能圓滿利一有情;又非止此,即使證得二羅漢位,亦僅利益少數有情,利亦惟能引發解脫,不能立於一切種智。

雖然發起了普度一切有情之心,但我現在無法圓滿地利益一位有情;不但如此,即使證得聲緣阿羅漢果,也只能利益少量有情,而且所作利益只能讓有情解脫生死,不能將他們安立於一切種智。

經中說:“自未得度,不能度他;自未寂滅,難令他寂;自未調順,豈能調他。”凡夫和聲緣都未證入初地,尚且無法將眾生安立於登地,何況大安樂的佛地。

故當思惟無邊有情,誰能圓滿此諸有情現前、究竟一切利義。則知惟佛方有此能,故能引發為利有情,欲得成佛。

因此,要思惟:對這三有中的無邊有情,誰能圓滿他們暫時、究竟的一切利義呢?思後便知:只有佛具備這樣的能力。所以,為了利益有情必須成佛,由此便能引發為利有情誓願作佛的菩提心。

《大乘莊嚴經論》說:“盡於未來際,普及一切生,恒時利益彼,是說皈依大。”(在十方三世一切世間中,唯有佛能徹底遣除一切眾生的所有危害,並讓眾生獲得一切世出世間的圓滿,故承許佛是大皈依處。)又說:“成就第一義,出離一切地,於他得尊極,解脫諸眾生。”(成就了真如自性清淨、遠離客塵障垢,具有二種清淨的大菩提,從一切地中輾轉出離到達究竟,成為一切有情的無上世尊,能令一切有情趣入解脫。)

在發起荷擔成辦一切有情離苦得樂重擔的增上意樂之後,須知只有成佛才能真正成辦,所以應當發起希求成佛之心。

寅二、如次正修分三:① 修習希求利他之心 ② 修習希求菩提之心 ③ 明所修果即為發心

第二,如次正修分三:① 修習希求利他之心;② 修習希求菩提之心;③ 明所修果即為發心。

具足圓滿體相的菩提心,包括希求利他之心和希求菩提之心。按次第修心時,先修希求利他之心,再修希求菩提之心,最後認定修持的結果是發菩提心。

卯一、修習希求利他之心分二:① 引發生起此心所依 ② 正發此心

初中分二:① 引發生起此心所依;② 正發此心。

修習希求利他之心,首先要打好基礎,引發生起利他心的所依基礎,包括修平等心、修知母、修念恩、修報恩四項內容,然後真正發起利他心,包括修慈、修悲、修增上意樂三項內容。

辰一、引發生起此心所依分二:① 於諸有情令心平等 ② 修此一切成悅意相

初中分二:① 於諸有情令心平等;② 修此一切成悅意相。

生起利他心的基礎:一是令心對一切有情平等;二是將一切有情修成悅意相。

巳一、於諸有情令心平等分三:① 應修前行次第 ② 真實修行平等之理 ③ 攝義

今初。

午一、應修前行次第

如前下、中士中所說諸前行等所有次第,於此亦應取來修習。

在下士道與中士道中所說的前行等所有次第,此處也應取來修習。

午二、真實修行平等之理分五:① 須遮止貪嗔令心平等 ② 修行何種捨 ③ 修的次第 ④ 以修何者遮止貪嗔 ⑤ 雖不遮止怨親心但遮貪嗔

未一、須遮止貪嗔令心平等

又若此中不從最初遮止分黨 、令心平等,於諸有情一類起貪,一類起瞋,所生慈悲皆有黨類,緣無黨類則不能生,故當修捨。

若此處一開始沒有遮止分黨、令心平等,而對某一類有情生起貪執,對另一類生起嗔恚,所產生的慈悲也都有黨類,如此則無法產生緣無黨類的平等慈悲,所以應當修持捨心。

反觀自心,會發現分別心習慣於分黨,總是主觀地將人群分成種種派別,然後加以區別對待。我們分別一類是自方的親友,認為是自己人,應百倍愛護;一類是敵方,損害過自己,或者自己看不慣,應當施以報復,甚至一個好臉色也不能給;還有一類是無利無害的中庸,對他們置之不理。我們還會把人們分成尊卑、高下、善惡等,只對一方友好,態度恭敬,而輕捨另一方,漠不關心。這種狹隘的黨派分別,使我們的慈悲也帶有濃厚的黨派色彩。

即使只是幾個人的圈子裏,我們還是習慣劃分自方、他方,對自方貪執、對他方嗔恚;而且在自方當中仍會繼續分類,誰是最親密,誰是一般親密。如此大大小小的偏執,使我們產生各種不平等的心態和行為,而障礙大慈大悲,導致無法去愛一切眾生。所以,首先應當修成平等心。

未二、修行何種捨

又捨有三:行捨、受捨及無量捨。此是最後。

捨有行捨、受捨、無量捨三類,此處是指無量捨。

行捨:與善心相應的心所,即緣善法,令心住於平等,遠離昏沉、掉舉等過失。作用是不讓根本煩惱與隨煩惱生起。行捨屬於五蘊中的行蘊,故稱為行捨。《成唯識論》中說:“云何行捨?精進三根,令心平等正直無功用住為性。對治掉舉,靜住為業。”

受捨:不苦不樂的捨受。

無量捨:緣無量有情而遠離貪嗔的平等心。

所以,心住於善,遠離沉掉,是行捨;心的感受非苦非樂,是受捨;緣有情而遠離貪嗔,是平等捨。

此復有二,謂修有情無貪瞋等煩惱之相,及於有情自離貪瞋令心平等。此是後者。

“無量捨”又分二種:一是修習有情沒有貪嗔等煩惱相;二是對每一位有情,遠離貪嗔,讓心平等安住。此處是指後者。

譬如:把某人觀成沒有貪嗔,是前一種;某人雖有煩惱,但自己對他沒有貪嗔之心,是後一種。如儀軌所說:“於諸有情遠離貪嗔,住平等捨。”

未三、修的次第

修此漸次為易生故,先以中庸無利無害為所緣事,次除貪瞋令心平等。

為了使平等心容易產生,觀修的次第首先應以無利無害的一般人為所緣境,然後遣除貪嗔,讓心平等。譬如,緣陌生人反觀自心,讓心沒有貪也沒有嗔,平等安住。如果內心有絲毫貪著或厭惡,都是心不平等,必須遣除,直到遠離愛憎為止。

對待無利無害的一般人,內心貪嗔相對微弱,容易使心平等,所以先緣中庸的對境修平等心。

若能於此心平等已,次緣親友修平等心。

如果對中庸者,心能遠離貪嗔達到平等,接著就緣親友修平等心。

若於親友心未平等,或由貪瞋分別黨類,或貪輕重令不平等;此亦平已,次於怨敵修平等心。

若對親友心不平等,或者由於貪嗔而分別自方與他方,或者由於貪執的輕重而使心不平等,則須一直修到內心平等為止,然後再對怨敵修平等心。

觀察在對待親人時,自己內心是否能像對待一般人一樣平等。比如,對待自己的子女,要做到像對待別人的子女一樣。依此類推,對待原先貪執的親人、朋友、學生等,都要逐漸修到沒有貪嗔,內心平等。

此若未平,專見違逆而起瞋恚;若此亦平,次當遍緣一切有情,修平等心。

如果對待怨敵時,心沒有平等,就會專門見違逆相而起嗔恚。若對怨敵內心也能平等,接下來就普遍緣一切有情修平等心。

所以,修捨心的次第是:先對一般人修,再對親人修,再對怨敵修,最後對所有人修。

有人說:對自己的母親本來就有歡喜心,不必先修平等心再修悅意慈,多此一舉。

答:對母親俱生的歡喜心,實際只是貪心而已。平等心修好之後,再生起悅意慈,這時才是不夾雜貪煩惱的清淨慈心。先修平等心,目的是為了消除偏執一方的貪嗔。我們的心不平等,好比山峰高低不齊,現在要讓內心平等、無有高下。

修持平等捨心,最後應達到仙人請客般的心態。傳說仙人宴請賓客時,不分貴賤、高下、賢劣,一律都請上座,平等地熱情款待。同樣,對普天下的有情,若能不論階層、職業、相貌、種族,不論親怨,都以平等慈悲心對待,這就是捨無量心。

《八大人覺經》說:“菩薩布施,等念怨親,不念舊惡,不憎惡人。”

未四、以修何者遮止貪嗔

若爾,於彼由修何事能斷貪瞋?謂修二事。

那麼,修習哪些法門能斷除對有情貪嗔不平等的心態呢?具體是修兩種事。

就有情者,謂念一切欣樂厭苦皆悉同故,緣於一類執為親近而興饒益,於他一類計為疏遠,或作損惱或不饒益,不應道理。

對有情方面,應當思惟:因為一切有情都同等希求安樂、不願受苦,所以將有情分成兩類,對一類執為親近而作饒益,對另一類計為疏遠而傷害或不作饒益,這非常不合理。

譬如:冬天街上有十人缺少衣食,他們平等希求得到溫暖,若認為其中五人是自己的親友,而趕緊給他們送棉衣、送熱湯,讓他們住在溫暖的房間裏,認為另外五人是陌生人,即使他們踡縮街頭,身體凍得發紫,也不去關心照顧,這是很不應理的。或者很多人中毒時,自己只為關係親密的人解毒,而捨棄另一類人,這是違反道德仁義的。

所以,想到普天下的眾生都平等希求離苦得樂,自己應當平等給予眾生安樂,拔除他們的痛苦。

就自己者,當作是思:從無始來於生死中,未經百返為我親屬,雖一有情亦不可得,於誰應貪,於誰當瞋?此是《修次中篇》所說。

對自己方面,應當思惟:無始以來在生死當中,沒有一個有情不曾百次作過我的親屬,既然都是親人,對誰應貪對誰應嗔呢?這是《修次中篇》中所說的。

比如,可以思惟:一切有情都曾無數次作過母親,曾經為了養育自己而耗盡心血。雖然母親們由於轉世而改變了形相,但她們曾是自己的母親,曾給予過的慈愛,永遠不應因轉世而抹殺,就像今世的母親雖然年邁衰老,但我們始終不能捨棄執她為母親的心。既然都是前世的母親,為什麼要對其中一部分貪執,而對另一部分嗔怒呢?如此心不平等,沒有任何道理。

或者思惟:一切有情都曾無數次作過自己的子女,雖然他們漂泊在輪迴中,自己也已忘卻他們前世的音容笑貌,但他們都曾是自己百般慈愛過的骨肉,為什麼要厚此薄彼呢?所以,應平等關愛天下一切有情。

又於親屬起貪愛時,如《月上童女請問經》云:“我昔曾殺汝一切,我昔亦被汝殺害,一切互相為怨殺,汝等如何起貪心?”

對親屬生起貪愛時,就像《月上童女請問經》所說:“我往昔曾殺害你,我往昔也曾被你殺害,所有人彼此互為怨敵,彼此殺害,你們怎麼會還生貪心呢?”

以下引公案說明:

往昔,藏王赤松德贊的女兒蓮明公主,十七歲時不幸夭折。藏王便問蓮花生大士:“我女兒蓮明公主看來是個宿業清淨的人,她有幸遇到您們這些如真佛一般的大智者、大譯師,為什麼這樣短命呢?”

蓮師解釋說:“蓮明公主不是因為宿業清淨而轉生為你的女兒。這是因為過去我和你以及菩提薩埵曾轉生為三個劣種人的兒子,一起修建夏絨卡繡大塔,當時,蓮明公主是隻毒黃蜂,牠叮入你的血管,無意之中被你捏死。因為這個命債,牠才轉世作你的女兒。”

法王赤松德贊是真正的文殊菩薩,連他都有由過去怨業轉生而來的子女,何況我們一般的凡夫呢?

《安士全書》中記載:

清朝康熙年間,桐城的儒生姚東朗,兒子十歲時得了重病,奄奄一息。

父母可憐孩子,問他:“你真的沒緣份做我兒子嗎?”

孩子忽然用北方話說:“我是山東的某某出家人,曾積累了三十兩金子,師兄見後起貪心,把我推入水中。我當時向觀音菩薩呼救,只見大士說:‘你命該如此,這是前世的罪孽。’這樣,我就被淹死了。

地方上有人將此事上報官府,你當時身為縣令,收取了師兄賄賂的三十兩金子後,平息了此事。我因為沉怨未洗,就投胎作你弟弟,就是你已死的弟弟姚嵩紹。追隨你二十多年,一直沒有討還債務,因此死後又轉為你兒子。十年以來,你已還清了三十兩金子。我要走了,只是你家有一根柱杖,我很喜歡,可以燒了送給我。

我的師兄也因討債而投胎為你的大女兒,她嫁到溧陽縣潘家,即將生產。我死後就投生為她的胎兒,索取命債。”

由此公案可知,六親眷屬無不是前世的怨家,為了討債才來投生。未說破時,以為眼前、身邊的人,都是自己的親人;被明眼人點破後,才知前後左右都是怨家債主。所以,有何必要對前世的怨家格外貪執愛惜呢?

及如前說無定過時,一切親怨速疾變改所有道理,當善思惟,由此俱遣貪瞋二心。

而且,對前文中士道所說親怨無定過患,一切親怨迅速改變的道理,應當善加思惟,由此能夠同時遣除貪嗔二心。

以前,印度的嘎達亞那尊者,到一位施主家中化緣時,看到施主懷抱著兒子,津津有味地吃著魚肉,有一條母狗跑過來啃食骨頭,他就用石頭打狗。

尊者以神通觀察,發現那條魚原是施主父親的轉世,那條母狗是他母親的轉世,前世殺害自己的仇人轉為兒子來償還宿債。見到這種情形,尊者感歎說:“口食父肉打其母,懷抱殺己之怨仇,妻子啃食丈夫骨,輪迴之法誠稀有。”

因此,輪迴中的一切都是無常,親不是恒常之親,怨不是恒常之怨。世上沒有固定的親怨,目前的敵人曾是最親密的朋友,目前的親人也是昔日最可恨的仇敵。

《修行地道經》說:“當發行慈心,念怨如善友,輾轉在生死,悉皆為親族。譬如樹生花,轉成果無異,父母妻子女,宗親亦如是。其行慈心者,等意無憎愛,不問於遠近,乃應為大慈,等心行大哀。”(應發起慈心,念怨敵如善友,在生死中輾轉投生,都曾作過自己的親屬。就像樹木生出了花朵,花朵又轉成了果實,父母、妻子、宗親也是如此,彼此之間的關係一直不斷在變換。行持慈心的人,應當心意平等、遠離憎愛,不問疏遠、親近,都要一視同仁。這才是大慈心,才是以平等心行持大哀憫。)

所以,怨和親並沒有真實的自性。親友某時會轉成怨敵,怨敵某時也會轉為親友,一切都不固定,故應普遍對一切有情發起平等心。

或者思惟:一切三界有情,都有生老病死等苦惱,本性是苦。所以,我不應損害本性是苦的有情,而應平等饒益。

或者思惟:一切眾生平等都是四大五蘊假合的幻相,僅僅是地、水、火、風,或色、受、想、行、識,若再進一步分析成微塵和剎那,最後則是如虛空般的大空性,其中誰是親、誰是怨呢?所謂的親怨,只是以分別心所假立的。

或者思惟:若我不起分別,則萬法本無親怨。別人罵我、打我、嗔我,沒有能罵所罵、能打所打、能嗔所嗔,只有幻化的聲音和色像,所以不必執著對方是敵人;別人讚我愛我,也沒有能讚所讚、能愛所愛,如空穀回音、夢幻泡影,不必執著對方是親友。如此思惟便知,分別親怨多麼無意義。

未五、雖不遮止怨親之心但遮貪嗔

此取怨親差別事修,故不須遣親怨之心,是滅由執怨親為因所起貪瞋分黨之心。

這只是取怨親的差別事來修習,所以不需遣除親怨之心,這是要泯滅由執著怨親為因,所引生的貪嗔分党心理。

午三、攝義

圓滿菩提心的體相,應當具足希求利他之心和希求菩提之心兩種德相。修菩提心時,按七因果教授,先修希求利他之心,再修希求菩提之心。

修利他心,發心親自荷擔救度一切有情的重擔。先要修好兩個基礎,一是修平等捨心,二是把有情修成悅意相。在此基礎之上,再修習慈、悲、增上意樂。

為什麼要安立如是次第呢?一般來說,不斷思惟自身諸苦後,再轉緣眾生思惟,即可體會他苦,而引起願他離苦之心。但是,要讓此心猛利、堅固、恒常,則須修成悅意慈,即見一切眾生皆如自之獨子般的可愛相。

在生起悅意相之前,先須修好平等捨心。理由是:我們的心始終纏縛於貪嗔之中,親友痛苦便於心不忍,怨敵有苦就幸災樂禍,非親非怨的眾生受苦,則置之不理、漠不關心;如果不能去除這種偏執,則會障礙大慈大悲。所以,首先應修整不平等的心地。

所謂平等捨,要捨去的是對有情的貪嗔。反省自己,無始以來是否一直在串習貪嗔呢?通常,我們對所愛的人,都會有強烈的貪執,即使只是短暫的分離,內心也難以平靜,思念不已。然而,對於怨敵,卻連一分鐘也無法與之相處,一見他就嗔心大發。就像這樣,我們一直困在貪嗔之中,完全不似大乘行人。所以,認為自己對有情有慈悲心,是否只是貪心呢?聲稱發了菩提心,是否遇到眾生只發貪嗔心呢?這些都要仔細辨別。

因此,在沒有灌溉悅意慈水、播下悲心種子之前,首先要修理平整不平的心地。對待任何眾生,首先要修成不貪不嗔的平等心。

如何才能修成平等心呢?這必須通過思惟道理,遣除心中的偏執。可由以下幾方面思惟:

① 思惟怨親不定,對治貪嗔

通常,我們會對某一類人特別好,因為他是我的親友,或者他利益過我。對另一類人心懷嗔恨,因為他是我的敵人或者他曾經損害過我。又對一類人態度一般,覺得無關痛癢,因為他不曾利益或損害過我。這就是我們行為的邏輯,誰利益我、承事恭敬我,他就是親友;誰損害我,他就是敵人;誰無利無害,就只是一般人。這是分黨,隨之而來的是貪嗔執著。

現在,可以觀想一位自己最喜愛、一刻也不願分離的親人,然後反問自己:他是固定不變的親人嗎?

顯然不是!因為在漫長的輪迴中,他和自己的關係不斷轉變,曾無數次成為親友,也曾無數次做過怨敵和中庸眾生,未來也將隨因緣如此轉變。何來一成不變的親人呢?

所以,“親人一定”只是一種錯誤的認識。單從短暫的片斷不易看出這點,但如果把時間無限拉長,在無始無終的生死中,便可發現一位有情和我們的關係都在不斷變換,其中並沒有任何不變的關係。

自己今天最執著的兒女、愛人等,曾經是無數次舉著刀劍、無情屠殺自己的人,有何必要以暫時一時一地的因緣,就把他執為最親愛、永恆的親人?況且,以後他還會轉成自己的仇敵,或者毫無關係的陌生人。如果因為他利益過你,就一定要執為親友,百般愛護,那為何不以他前世傷害過你,而執為仇敵呢?

想想眼前這位“親人”如何像惡魔一樣,目露凶光、一臉兇殘,想想他如何心懷鬼胎、施展陰謀算計你,或者以惡毒的語言嘲笑、攻擊你,如此便能遮止貪執。其實,親怨都是心的假立,若多往怨敵方面思惟,“親”的假相就會消失。可見一切只是分別心的妄執而已,此外,並沒有什麼真實性可言。

假如無法容忍害過你的人,就把他觀在心前,翻出他久遠之前的檔案,一旦認識真相,便可破除眼前一時一處的偏執。即思惟:這傷害我的人是生生世世固定不變的怨敵嗎?事實上,除了做怨敵之外,他還無數次做過親人和中庸眾生。比如,曾做過無數世的母親,用心血養育自己,對自己的恩德極其深廣。對這樣施恩無限的人,怎麼能以暫時的一點小事,就把他認定為敵人,非要摧毀才甘休呢?怎麼能以眼前一點損害,就徹底翻臉,完全不顧生生世世的恩情呢?

思惟:他曾經如何養育、照顧自己;為了讓自己獲得安樂,如何不惜忍苦耐勞;在自己有困難時,如何想方設法地幫助。如此即知,只以今世短暫的顯現為理由,就把他認定為怨敵,完全不合道理。其實,唯一該痛恨的是無明,因為無明使我們遺忘了這些本是前世恩德深重的父母,若只以現世稍有違逆就不報恩,甚至執為怨敵,則極其愚癡。

面對不親不怨的人,也思惟:我對他漠不關心合理嗎?他對我無利無害是事實嗎?其實,以暫時的無利無害怎麼能判定一直都是如此呢?既然曾無數次做過親人,怎麼能認定毫無關係呢?有什麼理由不聞不問呢?如此反思也能遣除對中庸者冷漠的心理。

所以,不要以暫時的利益,就安立為親友而一味貪愛;不要以暫時的損害,就視為仇敵而報復還擊;不要以暫時的無利無害,就認為與我無關,可以置之度外。“怨親一定”只是一種錯誤的見解,一無可取。

所謂修平等捨,即思惟:親也是怨也是中庸,破除貪執;怨也是親也是中庸,破除嗔恚;中庸也是親也是怨,破除捨置。

② 總體思惟

比如,兩位施主都在五十年中供養過你一百萬元,其中在第五十年,一人給了十萬,另一人分文未給,但能以這一年的情況就判定前者是親友、後者是陌生人嗎?顯然不能,因為總體上,他們所給予的幫助是同樣的,不應以一年的情況就對前者親密、對後者不理睬。

同樣,從無始總體上考慮,會發現:現在的親人,對你都曾無數次做過三種角色——怨敵、親人、中庸眾生,對你有過無數次的利益、損害和無利無害,而現在的怨敵和中庸眾生也是如此。所以,他們平等做過怨敵、親友、中庸眾生,從總體上看,沒有一者對你特別好、一者對你特別壞。如是思惟,對有情就能生起平等心。

③ 思惟親怨貪嗔只是我執分別念可笑的鬧劇

即便再好的人,只要他不合自己的心意,就可以把他定為敵人。比如,忍辱仙人為歌利王的采女慈悲說法,歌利王卻認為是在調戲自己的女人,妒火中燒,以嗔恚心節節支解仙人的身體。

同樣,即使再壞的人,只要氣味相投,就可以執為親友。比如,人格下劣的太監,因為順從皇帝的心意,也被皇帝視為心腹。

由此要覺悟,貪嗔心其實是從俱生我執引生的。因為執著五蘊為我,就分出“我”和“他”,符合我心意的,就叫親友,對他貪執;不合我心意的,都判為“怨敵”,對他嗔恚。

實際上,若沒有我執,則看所有眾生都是平等的。

以前,佛的腳出血不止,用盡各種藥物都不見效。

迦葉尊者來到佛前,說:若世尊對待羅睺羅與提婆達多沒有一點差別,血應當止住。說完,血當即止住。

通達無我的聖者內心沒有親怨分黨,一旦證得初地,現前法界大平等性,對待一切眾生自然平等。

不要以為:干戈相見,才叫怨;形影不離,才叫親。其實,親怨只在一念之間,即:心中現悅意相,就已認定為親;現不悅意相,就已經認定為敵。

俱生我執隨時都在分判“親怨”:誰讓你的“自我”滿意,不必一秒鐘,就會把他劃為親友。誰打擊了“自我”,轉眼間就視為敵人。對同一人,可以定為親友、也可以定為怨敵。即使同一天裏,上午覺得他好,下午就翻臉不認,視為仇敵。

觀察思惟生活中的經歷和周遭的現像,就會知道,所謂“親”、“怨”只是分別心的戲論。比如:原先合作的夥伴,忽然因為名利競爭而成為對手,這是“自我”受到壓抑,而將“友”認定為“敵”。原先如膠似漆的戀人,一旦拋棄自己,就成了眼中的仇人,這是將“親”認定為“怨”。原先關係一般的人,某次為自己說話,“自我”被感動後,馬上視為兄弟,這是將“中”認定為“親”。幾年前還視為仇敵,後來握手言和,站在同一戰線上,這是將“敵”認定為“友”。

如是思惟即知,所謂親怨、友敵唯一是由我執引生的分別。應遠離這些分別,安住在平等心中,對眾生一視同仁。

④ 思惟同行等流果,息滅貪嗔分別

若我們繼續相信分別心,隨其判定親怨,而發起各種親疏不平等的心態與行為,則永生永世都會被他蒙蔽。

由於這種等流作用,一到人群中,就會習慣於分黨。口中也說:“我喜歡他,願意幫助他。”“他損害我,我要還以顏色。”每當有人對你稍作利益,就判定為親友;對你稍有違逆,就判定為敵人。如此串習成性,在任何場合、面對任何有情,都會不自覺地對人貼標籤,一見他們,就產生嗔恨、貪著或者封閉的態度。其實,這只是愚人無意義的分別而已。知道真相之後,當內心取相分別時,就應立即捨去,這叫捨去貪嗔。

黨派分別是非常下劣的心理,對人類造成了極大的損害。世界上各種衝突,大到宗教或民族衝突、國家戰爭、集團競爭、政治鬥爭、文化侵略,小到單位裏的勾心鬥角,人與人之間的口角,都是人類出於要護持自方、排斥他方而引生的。若能瞭解黨派心理是何等沒有根據,則一切惡業和痛苦將自動消失。

除了座上思惟之外,下座時也要不斷觀照自心,小心防範自己習慣性的思惟和行為。每當自己要表現出格外的熱情和貪執時,應將這種心止息下來,安住在清淨的慈悲中;每當對別人抱有成見,而要表現出不友善的態度或者不理不睬時,馬上應制止這一惡習。若能如是調整,就能在傷害別人之前,事先截斷三門惡業。必須這樣修整惡澀不平的內心。

⑤ 思惟眾生都平等有離苦得樂的願望,應當平等慈悲

“人同此心,心同此理。”反觀自己,連開水燙手之苦都不願受,一絲清涼的快樂都要爭取。同樣,一切眾生也是希求安樂,不願受苦。既然眾生平等都想離苦得樂,那麼為何自己只給予一類人快樂,而對另一類人製造痛苦呢?接觸任何有情,唯一應把快樂獻給他。

所以,不應將有情分成三類:對一類給予安樂,對一類給予痛苦,對另一類不聞不問,而應平等慈愛所有眾生。

三有中的眾生,不論外相如何,其實都是如處迷夢般,一直在顛倒分別中無法醒來。所以,不論他對你的態度好或不好,都是迷亂,不必計較。菩薩道的行者,對於同是苦性的眾生,有什麼理由不平等救護呢?是否一個人作好夢,自己就願意幫助他;一個人作惡夢狂亂暴躁,就對他進行報復。顯然不合道理。

六、思惟一切都是影像而捨去貪嗔

譬如,銀幕上顯現親人和怨敵的動作、言說、形像等,都是因緣和合幻化的影像,剎那生滅變化,沒有確定不變的自性,即使正在顯現時,也得不到任何實義。

同樣,心如明鏡,因緣聚合時,心鏡中會顯現人事物等影像,這些影像平等虛幻不實,所以對他生起貪嗔沒有任何必要。

比如:眼前的親怨,身心顯現是虛幻的,話語如穀響,好聲、惡聲平等皆是幻相;顯現的行為,不論恭敬或傲慢,都如水月一般,幻生幻滅。如此觀有為法如夢幻泡影,捨去貪嗔,安住於平等心中。

總之,以上的思惟,就是生起貪嗔時,反問自己有沒有安立對方是親怨的理由。通過正理衡量,現見安立親怨毫無根據之後,就能遮止貪嗔。

巳二、修此一切成悅意相分二:① 連結 ② 對一切眾生成立悅意之相

引發一切成悅意相者。

午一、連結

《修次中篇》云:“慈水潤澤內心相續,如濕潤田,次下悲種易於增廣,故心相續以慈熏習,次應修悲。”

《修次中篇》說:“以慈愛的水滋潤心相續,就像以水潤澤田地一樣,然後再播下悲心種子,就容易增長廣大。所以,首先應以慈熏習心相續,然後應修習悲心。”

所說慈者,謂於諸有情,見如愛子悅意之相。

所說的慈,即見一切有情都如愛子那般悅意的相。

此處的“慈”是指悅意慈。

又此所說,由修等捨息滅貪、瞋不平惡澀 ,如調善田。

而且,此處所說,由修習平等捨而息滅貪嗔不平等的惡澀,就如平治田地一樣。

次以見為悅意慈水而潤澤已,下以悲種,則大悲心速疾當生,應當了知極為切要。

內心平等之後,再以見有情為悅意相的慈水潤澤心田,其次再播下悲心的種子,大悲心就會迅速發起。當知如是觀修是極為切要的。

歸納:

比如,種子吸取了水分後,由於水的滋潤而促使種子迅速生長。悅意慈和悲的關係也是如此,以如水般的慈心滋潤心地,會使悲心的種子迅速生長。即若見一切有情都似自己的獨子般悅意可愛,那麼見有情受苦時,一定會發起為其拔苦的悲心。所以,修悲之前,關鍵是要引發一切有情成悅意相。

午二、對一切眾生成立悅意之相分五:① 修習知母 ② 修習念恩 ③ 修習報恩 ④ 攝念恩、報恩之義 ⑤ 佛門之孝道

此中有三。

對一切眾生成立悅意之相,具體修法即知母、念恩、報恩三者。

未一、修習知母分四:① 以理成立 ② 以教成立 ③ 以理成立還將做母 ④ 攝義

申一、以理成立

初修母者,生死無始,故自受生亦無始際,若生若死輾轉傳來,於生死中未受此身、未生此處決定非有,亦無未做母等親者。

因為生死不見開始,故可推知自己的受生也沒有最初的邊際。由於輾轉生死無數次,故在生死之中必定沒有不曾取受過的身體、不曾轉生過的地方,沒有未曾做過母親等親人的有情。

轉世不見起始,故必有無數次的受生,而每次受生時,必定取一具身體、有一個生處、有一位母親。因此無始至今,受生的身體無量無邊,上至梵天下至地獄,未曾取受過的身體一個也沒有;受生的地方無量無邊,十方世界的每個角落都曾投生過;自己生生世世的父母、妻兒等也是無量無邊,有情無不做過自己的親人。

申二、以教成立

如《本地分》引經說云:“我觀大地,難得汝等,長夜於此未曾經受無量生死。”

如同《瑜伽師地論‧本地分‧第九卷》中引佛經所說:“我觀大地,難得一人不曾在這塊土地上受過無量生死。”

“我觀有情,不易可得,長夜流轉,未為汝等若父若母兄弟姊妹軌范親教,若餘尊重若等尊重。”

我觀有情,難得一人不曾在長夜流轉中,做過你的父母、兄弟、姐妹、軌范、親教師,或其餘的上師或等同上師。”

申三、以理成立還將做母

此復非僅昔曾為母,於未來世亦當為母,無有邊際。

而且,不只是過去世曾做過母親,未來世還將無數次做自己的母親。

如是思惟,於為自母,應求堅固決定瞭解。此解若生,次念恩等亦易發生,此若未生,則念恩等無所依故。

這樣思惟,對有情是自己的母親,應當尋求堅固決定的瞭解,理由是:若對“有情是母親”生起了定解,其後念恩等也就容易生起;相反,若定解未生,念恩等便沒有依處。(知母之後,才有“諸母有情”這一所緣境,成為念恩、報恩等的所緣。所以,“知母”是後後修法的所依。)

申四、攝義

實修道次第時,必須逐步進修,每次只修一個方面。修平等捨,可以遮止貪嗔的現行,讓心平等;但是,為了引起強烈的利他心,接下來還要修知母,做為念恩、報恩等的所依。一般,我們只會對親人的苦不能忍受,因此要設法將一切眾生安立為至親,和我們關係最親、最直接的親人就是母親。因此,若能對“有情都是母親”生起定解,就可以緣有情修習念恩、報恩、慈心、修心。所以,通過經典和真實理論認定有情是母親,極其重要。

換言之,如果不能深刻認定所有眾生都是母親,則念恩也只是憶念今世一位母親的恩情,報恩也只是報一位母親的恩德,並不能緣一切有情而修,那麼,以一切有情為所緣境的大慈、大悲與增上意樂便無從生起。

若能深信一切有情是母親,則念恩、報恩就能緣一切有情而修,所緣境會變得無限廣大,由此才能生起給予一切有情樂的大慈、拔除一切有情苦的大悲,荷擔救度一切母親的增上意樂。

其實,“知母”是很大的覺悟。原先我們認為除了圈內的幾位親友之外,其他不是敵人就是毫無關係之人。所以,對待他們的心態、行為,往往與菩薩背道而馳。

然而,當內心真正肯定一切有情都是母親時,就能認識到,有情並非與自己沒有關係,不可置之度外,不可隨意對待,因為都是大恩母親。

由知母順帶就可以修起念恩、報恩,那樣對待任何有情,不論尊卑、大小,都會心生大慈大悲,才會有對一切有情報恩的心態和行為,也才有菩薩饒益有情的實際表現。《梵網經》說:“孝名為戒。”了知眾生都是母親,才有普行天下的大孝。菩薩戒是以知母為所依,愛一切眾生也是以知母為所依。

那麼,如何成立一切有情都是母親呢?

關鍵在於證成轉生是無始的,因為轉生無始,就有無量生世,所以就有無量母親,即每一位有情都曾經做過自己的母親。

如何證成轉生無始呢?

觀察心識是由前一剎那的同類心識轉為後一剎那,如此不斷相續而來。比如,現在的心識來自中有心識,而中有心識又來自前世的死有心識,若再往前無窮無盡地追溯下去,則始終找不到初際。

若有初際,則說明轉生的次數有量。比如:到今世為止,總共轉生了十萬世。觀察第一世,必定不是聖者,所以必有六道任何一道的身體,比如是豬身。

試問:這個最初的豬身是否有因?若有前因,就不叫初始;若無前因,則應成無因生。假如不需任何因緣,便能憑空出生有眼耳、有受想行識的豬身,則應何時皆可出生,但這一點誰也不會承認。所以,“轉生有初始”不能成立。

由於轉世無始,合計每一世的母親便有無量無邊。從今生的母親往前算,算到一百億世,母親的數量就已超過地球總人口的一半多;若再往前算下去,則所有的母親盡虛空界也無法容納。

由此可見,哪一位有情未曾做過自己的母親呢?不僅做過,而且做過無數次。

這也是遍知有情過去、現在、未來一切生世的佛陀以諦實語證明的事實。佛在《梵網經》中說:“一切男子是我父,一切女人是我母,我生生無不從之受生。故六道眾生,皆是我父母。”《心地觀經》中也說:無始以來,一切眾生輪轉五道,經歷百千劫,在多生之中,互為父母。以互為父母之故,一切男子即慈父,一切女人即悲母,往昔生生世世中有大恩德故,與現在父母的恩德平等無別。

真正要生起知母的證量並不容易。首先應從身邊修起,比如,對家人、同事、道友等一一觀修。所以,最初應緣周遭有情,不應首先就緣著遙遠的六道眾生泛泛而修。初步修好後,再不斷擴展到一個城市、一個國家、整個地球,再擴展到三千大千世界,乃至無量世界中的無量有情。

有人認為知母很容易!若只是重複一句“一切有情是母親”,這並不代表真的認定了一切有情是母親。

以前阿底峽尊者聽到眾生的聲音,就想這是媽媽的聲音,當狗在哀叫時,就想到是母親在哀叫。而我們往往都麻木不仁,何曾想過這是親生母親呢?甚至用棍棒驅趕打罵,這是修好了知母嗎?

所以,應具體落實,逐步轉變自己的觀念和行為。譬如:你是一名售貨員,就要試著把每位顧客都看成是母親。母親來購物,自己態度能冷淡、愛理不理?

再比如,你是一名護士,反問自己:在我眼裏,每天來住院的病人,我認為是母親嗎?看見病人臥床呻吟,我是見母親受苦而於心不忍嗎?我是恭敬承事護理母親嗎?

或者你是一位老總,在你眼裏,成百上千的工人是母親還是下賤的傭人呢?如果都是母親,為什麼沒有體貼、關懷之心呢?

再看,家裏的老鼠、門外的大黃狗,眼前最討厭、最瞧不起的人,你認為是母親嗎?

所以,要先從自己身邊做起,一邊思惟,一邊改變觀念。假如對周遭的人都不認為是母親,又說一切有情是我母,這不是相違嗎?如果認為這是壞人,不要管他,如此不可能成就菩提心。眼前的有情都被你放棄,還說要擔起救度一切有情的重擔,豈不是自相矛盾?

既已了知須在心上串習,就應當從自己的家人、同事、身邊的道友開始,切切實實地修心。

推而廣之,須知一個團體的人都是母親,其次,一個城市、一個國家的人都是母親,地球上六十多億人都是母親。

不僅是地球上的有情,事實上,浩瀚無際虛空界中還有無量世界,每個世界都有無量有情,緣此思惟:無數世界中的有情都做過我的母親。這樣,從心裏真正認定有情都是慈母,遣除有情不是母親的邪執。

當真正生起“知母”定解時,即使只是布施旁生一口飯,但想的是普天下所有母親,由於意樂是緣無量法界眾生,就有等同法界眾生數量的功德。所以,修持大乘道時,有情是和諸佛同等重要的所緣,這非常關鍵!

假如見到每一位眾生,都能從心底深處認為“他是大恩母親”,則自然容易發起“我要為他而成佛”的心。如此一來,不論任何有情,下至一頭豬、一隻狗,都會執為是自己“最珍愛的母親”,如此不僅不會捨棄他,而且會以他為所緣境來成就佛道。

未二、修習念恩分六:① 首先緣現世母親而修 ② 今生也救護之理 ③ 自己不肯受用而以此養育 ④ 以受盡艱辛所得資具養護,勝過愛惜自己 ⑤ 總攝要義的修法 六、觀修有體會後轉緣其他有情修習

② 修念恩者。

申一、首先緣現世母親而修

修習一切有情是母之後,若先緣於現世母修,速疾易生。

修好了一切有情都是母親之後,如果首先緣今生的母親而修習,就容易迅速產生念恩之心。

如果起初,就緣前世母親觀修,則因時間久遠,我們無法回憶起前世母親的形相與將護,如此則不易生起念恩的感受。然而,今世母親與自己關係最近,母親從小到大如何慈愛自己的情景,一幕幕浮現心前時,便會生起強烈的感受。以此為基礎,再轉緣其他老母有情而修,則較易生起念恩之心。

如博朵瓦所許而修,先想前面母相明顯,次多思惟,非惟現在,即從無始生死以來,此為我母過諸數量。

按照博朵瓦認可的方法來修持,即首先在心前明顯地觀想今生母親的相貌,然後多次思惟:不只是今生,而是從無始生死以來,就曾經無數次做過自己的母親。

申二、今生也救護之理

如是此母為母之時,一切損害悉皆救護,一切利樂悉皆成辦。

而且,這位母親多世做母親時,我們的一切損害,她都千方百計去救護,我們的一切利樂,她都盡力去成辦。

特於今世,先於胎藏恒久保持。

特別是在今生,母親自從懷了我們,十個月中,一直小心翼翼地保護我們。她嚴格約束自己的行為,讓我們不受損害,飲食、起居、身體的活動等都異常小心。

《心地觀經》說:“世間悲母孕其子,十月懷胎長受苦,於五欲樂情不著,隨時飲食亦同然,晝夜常懷悲愍心,行住坐臥受諸苦。”(從我們受胎直到十月胎滿降生期間,母親行住坐臥所受的苦惱,不是用語言所能描述。即使得到五欲之樂、飲食、衣服,母親也不生愛念,而時時刻刻憂念我們。為了不讓我們在子宮裏受苦,她在吃喝、穿衣、走路時處處注意。)

次產生已黃毛疏豎,附以暖體十指捧玩。

我們剛誕生時,像黃毛小猴一樣難看,但在母親眼裏,卻是天底下最可愛的孩子,把我們抱在溫暖的懷裏,捧在手心,百看不厭。

《心地觀經》說:“若產難時,如百千刃競來屠割,或致無常。若無苦惱,諸親眷屬,喜樂無盡。猶如貧女得如意珠,其子發聲,如聞音樂。”(生產之時,母親遭受巨大的產難,猶如百千利刃屠割身體,心識迷惑,不辨東西南北,此時母親全身疼痛難忍。一旦孩子產下,母子平安,母親就像貧女獲得如意寶一般歡喜無比。孩子發出聲音時,母親就像聽到妙音一樣喜悅。)

哺以乳酪授以口食,口拭涕穢手擦屎尿,種種方便,心無厭煩而善資養。

當我們還是嬰兒時,母親以乳汁養育我們,一調羹、一調羹地喂我們吃飯,親手為我們擦鼻涕、屎尿,以種種方便毫不厭煩地精心養育我們。

《心地觀經》說:“以母胸臆而為寢處,左右膝上常為遊履,長養之恩,彌於普天,憐湣之德,廣大無比。”(我們幼時常常在母親懷裏安然休息,在母親的左右膝蓋上爬來爬去。母親的雙乳就像甘泉一樣,及時地養育我們,從沒有枯竭之時。母親長養之恩,充滿天空;母親憐湣之德,廣大無比。)

申三、自己不肯受用而以此養育

又饑渴時與以飲食,寒時給衣,乏時給財,皆是自己未肯用者。

當我們饑渴時,母親會趕緊準備飲食,即便在餐桌上,她還是全心全意地愛護我們,總把好菜夾到我們碗裏,自己不肯吃。看到我們飯量減少,她就憂心不已。

到了冬天,就為我們做保暖的棉衣。我們缺錢時,就給我們錢。尤其在我們成長的過程中,為了供我們上學,她省吃儉用,甚至為我們將來成家,還要存一大筆錢,這些都是母親自己不捨得受用的。

申四、以受盡艱辛所得資具養護,勝過愛惜自己

又此資具皆非易得,是負罪苦及諸惡名,受盡艱辛,求來授予。

而且,我們成長所需的衣服、飲食等資具,都不是輕易得來的。從小到大,要穿多少衣服、吃多少飯菜、交多少學費、買多少書本,而這些都是母親受盡千辛萬苦得到後,才給予我們的。

從我們能站立開始,母親一步步扶著我們走路。從我們會叫“媽媽”時,母親就開始教我們說話。她看著我們長大,憂心我們的教育,經常親自教導我們寫字、算數、讀書。每當我們有困難的時候,母親總是那個可以依靠、盡心盡力幫助我們的人。

又若其子有病等苦,較其子死寧肯自死,較其子病寧肯自病,較其子苦寧肯自苦,出於自心實願易代,用盡加行除苦方便。

如果孩子有生病等的痛苦,母親真心願代孩子受苦。孩子身體稍有不適,母親就焦急萬分,恨不得把孩子的病痛移到自己身上。若孩子有個三長兩短,恨不得自己替孩子死。

總之,母親對孩子的一切痛苦,都真心願意代受,只要有可能,就會想盡辦法遣除孩子的痛苦。

申五、總攝要義的修法

總盡自己所知所能,但有利樂無不興辦,凡有損苦無不遣除,於此道理,應專思惟。

總之,母親用盡自己的知識、能力,只要有利樂,無不為我們成辦;凡是有損害、痛苦,無不為我們遣除。對這個道理,應當專一思惟。

我們若能看到前世,便知今世的母親還在前世無數次做過母親。甚至在我們做小雞時,她也曾是用雙翼保護過我們的母親;在我們做小鳥時,為了撫養我們,不管路有多遠、有多危險,哪怕勞累至死都會為我們覓食。

如是思惟母親在前世對我們的慈愛,會使觀修變得更加寬廣。

申六、觀修有體會後轉緣其他有情修習

如是修已,若念恩心非惟虛言真實生者,次於父等諸餘親友,亦當知母如上修習。次於中人知母而修,若能於此生如親心,則於怨敵亦應知母而正修習。若於怨敵起同母心,次於十方一切有情,知母為先,漸廣修習。

如是修持之後,若念恩心並非虛言,而是真實生起了,則繼而對父親等其他親友,也應如上所說一般修習知母。其次,再對一般人觀修知母,若也能生起如對母親般的念恩心後,就可轉緣怨敵觀修。若對怨敵也生起了如待母親之心,接下來就緣十方有情觀修,首先知母,然後漸次推廣修習。

此處須知:對母親的念恩不可與貪執混淆。即便修到眼淚不斷流淌,仍須不斷觀修。關於知母,若精通理論後再觀修,則修力更強。

未三、修習報恩分四:① 若捨諸母則無有慚愧 ② 下等人不報恩尚不合理何況佛子 ③ 以有漏安樂報恩不合理 ④ 呵斥不報恩讚歎報恩

三、修報恩者。

修悅意相的第三步,是修報恩。

申一、若捨諸母則無有慚愧

如是惟除轉生死故不能相識,而實是我有恩之母。

除了因為轉世,而彼此不能認識之外,實際眾生是前世對我有大恩的慈母。

“轉生死”是不能相識的原因。凡夫都有健忘症,從小一起讀書的同學,事隔幾十年,對方的名字、相貌都會在記憶中消失。何況彼此經歷一次次轉世,改頭換面之後,就更認不出是自己前世的母親。

雖沒有宿命通,見不到前世,但佛語證實眾生是母親,不能因為自己忘記,就否認他們曾做過母親的事實。

彼等受苦無所依怙,捨而不慮自脫生死,薄無慚愧何甚於此?

這些前世的母親正沉溺在苦海中無依無靠,若捨棄無量母親不管,只求自己解脫,則沒有比這更無慚無愧的了!

我們不能因為母親改變了形像就不報恩。比如,今世的母親年老時,面貌已非,但誰會不認母親而捨棄呢?

有人說:今生的母親不論形像如何改變,我都能認識,但前世的母親根本記不起來,為什麼要報恩呢?

答:譬如,向人借錢,事有明證,能否因為不記得就不還錢呢?同樣,對於曾對自己施過大恩的母親,能否因為遺忘就不報恩呢?顯然不能!

如《弟子書》云:“諸親趣入生死海,現如沉沒大水中,易生不識而棄捨,自脫無愧何過此?”

就像《弟子書》所說:此時此刻,諸親正趣入生死苦海中,如同淹沒在大水當中,如果以轉世彼此不相識,就捨棄諸親只求自己解脫,哪有比這更無慚愧的事?

淨土宗第十一代祖師省庵大師在《勸發菩提心文》中說:“我與眾生,從曠劫來,世世生生互為父母,彼此有恩,今雖隔世昏迷,互不相識,以理推之,豈無報效?今之披毛戴角,安知非昔為其子乎?今之蠕動蜎飛,安知不曾為我父乎?每見幼離父母,長而容貌都忘,何況宿世親緣,今則張王難記。(每每見到幼時離別父母之人,長大之後連父母的容貌都不記得,何況是過去生的親緣,現在連他姓張、姓王也遺忘不知。)彼其號呼於地獄之下,宛轉於餓鬼之中,苦痛誰知?饑虛安訴?我雖不見不聞,彼必求拯求濟,非經不能陳此事,非佛不能道此言。彼邪見人,何足以知此?是故菩薩觀於螻蟻,皆是過去父母、未來諸佛,常思利益,念報其恩。”

申二、下等人不報恩尚不合理何況佛子

故若棄捨如是有恩,於下等人且不應理,況與我法豈能隨順?如是思已,取報恩擔。

所以,若捨棄大恩母親,於下等人而言,尚且不合理,又豈能隨順我所修的大乘宗軌?這樣思惟之後,提起心力,勇取報恩的重擔。

即前書云:“嬰兒始產全無能,飲誰慈力授乳酪,依慈多勞此諸母,雖最下等誰樂捨?”

《弟子書》說:嬰兒剛來到人間時,沒有任何生存能力,是喝了誰以慈力授予的乳汁才得以存活?為了孩子而懷胎、生產、養育等以偉大的母愛而多勞的母親,即使是最下等的人也不願捨棄,何況上等佛子,又有誰會捨棄母親呢?

又云:“由得誰腹而安住?由誰悲慎而取此?此母煩惱苦無依,最下眾生孰樂捨?”

又說:在中有飄泊無依時,是得到誰的腹部而安住呢?呱呱墜地時,是誰慈悲、小心地把我抱在懷裏呢?如今母親煩惱、痛苦,孤單地漂泊在生死大海中,沒有怙主、沒有依處,即使最下等的眾生,誰願意拋棄母親,只求自己解脫呢?

“悲慎”是說,即使生產面臨死亡,母親仍以慈悲心不讓孩子受傷,處處注意自己的行為,即使孩子身上沾滿了不淨物,也抱在自己懷裏。

《無邊功德讚》云:“有情無明盲,意樂衰損慧,為父子承事,慈悲饒益我。”

《無邊功德讚》說:有情的心識猶如盲人般不見光明,智慧衰損。他們昔日做父親或孩子時,曾經承事我、以慈悲心饒益我。

“棄此獨解脫,非是我之法,故汝發願度,無怙諸眾生。”

捨棄前世的親人只求獨自解脫,這並非我所修之法,所以,佛陀您發願普度無依無怙的眾生。

《物猶如此》中,記載了幾則旁生孝母的故事。

廣東東莞陳恭尹隱士,養有一條母狗。他隱居山中時,不與人往來,只有這條狗片刻不離地伴隨著他。

每次出門時,母狗總是跑在前面充當前哨,遇到有豺狼、毒蛇、老虎時,就趕緊返回,咬著陳恭尹的衣服往回拖,不讓他向前走。

陳恭尹明白後轉身撤退,狗就隨後幾十步,大聲叫著保護他。

到了夜晚,母狗就在房前屋後巡邏吠叫,通宵達旦都不休息。
幾年之後,母狗生了五隻狗崽。等小狗稍大,陳恭尹就把牠們送給左右鄰居。
在最初一年多中,母狗每天都到各家去看望狗崽,有食物時,小狗都爭先恐後地讓給母狗吃。等到小狗長大後,母狗就不再去看望,而這些小狗,每天早晨都會一起到陳家看望母狗。

又過了幾年,母狗生病,身上長癩,瘦得皮包骨頭,奄奄一息,小狗們爭著為母狗舔癩,於是母狗的病就好了。
每年元旦,五條小狗一起跑來搖著尾巴圍繞著母狗,好像是給母狗賀年。
後來母狗死了,五條小狗不停地哀叫。陳恭尹心生哀愍,把狗葬在後山。五條小狗每天早晨都會一起到墳前哀叫,這樣持續了好幾年。

又有一位叫劉時用的人,曾見過一頭孝順的小象:
小象的母親生命垂危,小象取來草料餵養母親,但母親已無法吞咽,小象就用鼻子擦拭母親身體,雙眼淚如泉湧。母象死時,小象哭著縱身向前僕倒。

《聖師錄》記載:
古代,有個名叫鄧艾的人,一次上山打獵,一箭射中了一隻母猿。
這時,有一隻小猿過來為母猿拔箭,吮吸傷口的血,而且取來樹葉塞住瘡口,悲哀不已。
鄧艾看了,丟下弓箭,感歎地說:“山中野獸尚且如此哀憐母親,做人可以連猿猴都不如嗎?從今以後,我再也不打獵!”

動物尚且能孝養父母,何況人倫佛子,豈能不報母恩!

申三、以有漏安樂報恩不合理

若爾如何報其恩耶?生死富樂,母自能得,然彼一切無不欺誑。

那麼,如何才能報答母恩呢?生死中的富足安樂,母親自己也能得到,但是這一切無不是欺誑。

“欺誑”,即看似安樂而實為苦性,最終無不欺騙眾生。雖然外現樂相,但並非真實安樂。

輪迴中,轉輪王乃至梵天等的富貴圓滿,一旦享受窮盡就會轉成痛苦,這說明生死中的富貴並非真實的安樂,因為若其本性是安樂,則必定不會轉為痛苦。

故我往昔於由煩惱魔力所傷,如於重傷注硝鹽等,於性苦上更令發生種種大苦。

所以,我就像在母親由往昔煩惱魔力所造成的重傷上,再加一層硝鹽,使母親在自性的痛苦之上,又產生種種大苦。

如果不以佛法引導,只讓母親享受生死中的快樂,則母親在享樂時又增貪愛,由貪愛而取輪迴後有,長夜漂流生死,感受種種難忍大苦。

或者理解為:如果只將母親安置在有漏安樂中,最終仍將退墮,就像把母親安置在懸崖邊暫時休息,最終仍將墜入深淵一樣。所以,這並不是究竟報恩。

《大智度論》說:“則知世間樂,皆從苦因緣生,亦能生苦果,誑人須臾,後苦無量。(世間安樂都是苦因緣業惑的產物,也能引生後後苦果,只是片刻迷惑人們,卻後患無窮。)譬如美食雜毒,食雖香美,毒則害人,世間樂亦如是。(如同雜毒美食吃起來雖然香美,但卻會傷害人,世間享樂也是如此。)”

所以,慈心饒益,應將彼等安立解脫涅槃之樂而報其恩。

所以,以慈心饒益母親,應當將母親安立在解脫與涅槃的安樂中來報答母恩。

“解脫”,就果上而言,是截斷結生相續;就因上而言,是斷除煩惱和有漏業。“涅槃”,是消盡一切障礙,圓滿一切功德。

諸母之苦,根本在於生生死死,不能解脫。無始劫來,由煩惱造業,由業感苦,由苦又起煩惱,恒轉生死輪。所以,真正的報恩是幫助母親解脫生死,把她們安置在決定勝中;進一步,一切母親不想要的痛苦,都從根斷除,一切母親希求的安樂,都無餘圓滿,最終把母親安置在佛果中,這才是最好的報恩。

《中觀心論》云:“又由煩惱魔,傷害已成瘡,我如注灰水,反令苦病苦。”

《中觀心論》說:由於煩惱魔的傷害,眾生已經變成毒瘡,而我就像在毒瘡上又加注灰水,反而加深了病苦。

“毒瘡”是指五取蘊。由煩惱力,造成這純為苦性、苦源的有漏蘊,如果只讓他享受有漏安樂,而不引入解脫道,則享受的同時便會增上貪執等煩惱,從而感召未來的生老病死。從因上觀察,有情的心識始終貪執三有圓滿,若不教他發起出離心,只讓他享受五欲,則只會增益串習“常、樂、我、淨”四顛倒相,而成為苦因。

“若有於餘生,慈敬及恩益,欲報其恩惠,除涅槃何有?”

如果對其他眾生慈悲、恭敬、報恩饒益,欲報答母恩,則除了將彼等安立於涅槃,又有什麼可做的呢?

《根本說一切有部毗奈耶》說:“若父母無信心者,令住正信;若無戒者,令持禁戒;若性慳者,令行惠施;無智慧者,令起智慧。子能如是於父母處,勸喻策勵,令安住者,方曰報恩!”

《不思議光菩薩所說經》說:“非飲食及寶,能報父母恩,引導向正法,便為供二親。”

申四、呵斥不報恩讚歎報恩

呵斥不報恩的惡劣行為,以往昔鼓音傳記讚歎報恩。

不報恩擔,重於大海及須彌擔。

不報恩的負擔,比大海和須彌山的重擔還沉重。

“不報恩擔”,即由於不報恩,而心中業債沉重。

《佛說父母恩重難報經》說:“父母於子,有大增益,乳哺長養,隨時將育,四大得成。右肩負父,左肩負母,經歷千年,正使便利背上,然無有怨心於父母,此子猶不足報父母恩。”(父母對孩子有大饒益,以乳汁長養,隨時保護、培育,如此才長成四大的身體。即使千年中右肩擔父,左肩擔母,父母的大小便拉在背上,而對父母心無怨尤,也不足以報答父母的深恩。)

《心地觀經‧報恩品》說:善男子、善女人,為了報答母恩,一劫中每日三時割取自己的身肉供養父母,還不能報答一日之恩。為什麼呢?因為一切男女在母親子宮當中,吮吸乳根,飲食母血,出胎之後、幼稚之前,所飲母奶多達一百八十斛。母親得到最好的美食,就先給孩子吃,好衣也是如此。即使孩子愚癡、鄙陋,母親的愛心也沒有差別。

經中所說不報恩的罪過:

《心地觀經》說:世間高莫過崇山,悲母之恩,高過須彌。世間重莫過大地,悲母之恩,重於大地。若有男女背恩不孝,讓父母生起怨念,母親一發惡言,孩子隨即將墮落地獄、餓鬼、畜生道中。

《五分律》說:“從今聽諸比丘,盡心盡壽供養父母。若不供養,得大重罪。”

《華嚴經》中,地神常說:我擔負大地上的一切物質與須彌山王,不認為沉重,也無厭煩,但我對三種人恒時厭倦,不想任持。三種人中,一種是“念棄恩親,不孝父母”。

若能報恩,即是智者稱讚之處。

如果能報答母恩,即是智者所稱讚的地方。

佛在《雜寶藏經》中說:我不但現在稱讚慈愛孝敬,我在無量劫中也常常讚歎。

《大方廣如來不思議境界經》說:“供養父母、和尚、尊師,及世間中曾致饒益賴其恩者,應念倍增報恩供養(應憶念加倍報恩供養)。何以故?以知恩者,雖在生死,不壞善根;不知恩者,善根斷滅,作諸惡業。故諸如來稱讚知恩,毀背恩者。”

如《龍王鼓音頌》云:“大海及須彌,地等非我擔,若不知報恩,即是我重擔。若人心不掉,報恩及知恩,令恩不失壞,智者極讚此。”

如《龍王鼓音頌》所說:“大海水藏、須彌山王、大地等,並非我的重擔,若不知報恩是我的重擔。若有人心不散亂,知恩報恩,令恩德不失壞,智者對此無比讚歎。”

下至別人施給自己一杯茶,我們也要報恩。不知報恩的人不如一隻狗,因為給狗餵食,牠也會搖尾乞憐。

總之自母未住正念,心狂目盲,復無引導,步步蹎蹶趣向可怖險崖而行。

總之,自己的母親沒有安住正念,狂亂、盲目又無人引導,她正一步一跌地走向可怖的險崖。
既無正念、心識狂亂,又無眼目不識正道,又無明眼人引導,前方又是險崖,這是何等可怕的境地!

其母若不祈望其子,復望於誰?若子不應從其險怖救度其母,又應誰救?故應從此而救度之。

此時,母親若不祈望自己的孩子,又能希望誰來幫助她呢?如果孩子不應從險難怖畏中救度母親,又該由誰來救度呢?所以,孩子應當從險難中救度母親。

如是若見為母眾生,由煩惱魔擾亂其心,自心無主而成狂亂,又離慧眼觀增上生、決定勝道,又無真實善友引導,一一剎那造作惡行,如步蹎蹶。

如是,若見諸母有情被煩惱魔擾亂內心,心識無法自主而成瘋狂,而且遠離慧眼,不見增上生與決定勝的聖道。又沒有真實善友的引導,每個剎那都在造作身口意的惡行,就像一步一跌一樣。

總於生死,別於惡趣,奔馳懸險。

母親總的是趣向生死,特別是趣向惡趣,正奔馳在懸崖險道上。

母當望子,子應濟母。如是思已,拔出生死而報其恩。

母親希望孩子救護她,孩子也應救濟母親。如是思惟後,從生死中拔濟諸母,以報母恩。

《集學論》云:“煩惱狂癡盲,於多懸險路,步步而蹎蹶,自他恒憂事,眾生苦皆同。”

《集學論》說:由於煩惱而狂亂、愚癡的盲人,在充滿危險的懸崖道上,一步一跌地行走。

自他恒時處在憂苦之中,都是輪迴中無有眼目、精神狂亂、即將墮入惡趣長劫受苦之人。所以,自他眾生同在苦難中,同是受苦之人。

此說如是觀已,不應於他尋求過失,見一功德應覺稀有。然此亦合苦惱之理。

《集學論》中這五句的本意,是教人不要尋求眾生的過失,因為自他同處在悲慘境地中,理應同病相憐,若見眾生有少許功德,也要覺得稀有。

《集學論》前三句所說的情形,也符合眾生苦惱的道理。換言之,為了表達“佛子應報母恩”這一意義,宗大師借用《集學論》中的三句比喻,描述諸母有情悲慘危險的處境,說明佛子救度母親義不容辭。

未四、攝念恩、報恩之義

念恩應從現世母親修起,首先憶念母親今生的恩德,再憶念母親在生生世世中曾給予自己的恩德。修好之後,再依次緣其他親人、中庸者、怨敵及一切眾生修持,即使修到熱淚盈眶,也要持續修持。

今世母親的恩德有世間恩德與佛法恩德兩方面。念世間恩,即憶念母親賜予身體、命根、衣食受用,教我們走路、說話、穿衣等等。尤其要憶念賜予我們命根的恩德。

試想:我們在中陰時,沒有四大的身體依靠,猶如遊魂,剎那不停地到處飄蕩,若沒有母親的腹中可以安住,如何能脫離這種恐懼?入胎之後,若不依靠母親體內的養料,我們怎麼能從沒有身形的羯羅蘭轉變成有四肢、六根的身體呢?

我們最初呱呱墜地時,沒有任何生存能力,若母親忽視我們一天,根本不可能存活下來。若沒有母親的生育,不會有今生的一切。

所以,應憶念自己的生命是母親用心血養育而成。連栽花、種菜都要付出勞作才會有收穫,何況從名色孕育成六根健全的人,這期間母親要付出多少愛心,克服多少難以想像的困難?

從佛法的恩德來說,我們今生皈依三寶修學佛法,真正成辦增上生與決定勝的大義利,都要依靠暇滿人身才能成辦,而這人身寶正是依靠母恩養育才長成的。所以,今天能具有人身而有學法的良機,完全是母親深情養育的恩德。

想一想,有如此健全的眼、耳、鼻、舌、身、意,能夠聞法、思惟、修行,都是母親長養的結果。若沒有母親,自己就連看一頁書、念一聲佛、上一次香的機會也沒有。所以,應當感念母親賜予修法所依的深恩。

進一步思惟,不只在人道,母親前世還在旁生道等中做過我們的母親,不惜身命地養育、照顧我們。

有一本《物猶如此》的古書,收集了許多可歌可泣有關母愛的故事,以下摘取其中三則。

有個叫桓溫的人,一次前往四川,途經三峽時,遇到一件奇事。
有個人抓了一隻小猴子帶到船上,小猴的母親沿著河岸隨船奔跳,一路啼叫足足跑了一百多里都不肯離開。最後母猴縱身跳到船上,當時就氣絕身亡。有人剝開母猴的身體,只見肚中腸子寸寸斷裂。

還有個姓彭的人擅長射箭。一次他入山打獵,看到溪水邊有隻母猴正在給孩子餵奶,就張弓放箭,射中了母猴。母猴自知無法存活,就用盡力氣抱起孩子,讓牠喝完最後一頓奶,然後摘下幾片樹葉,把奶水擠在樹葉上,放在孩子身旁,一邊嗚嗚哀叫,好像在教孩子怎麼喝這份奶水,最後一聲號叫,氣絕而亡。

還有一則雙鯉救子的公案。有個吳江人,家有一口魚塘,到了冬天時,他築起低壩,放掉塘裏的水,想取裏面的魚。
水放到一半時,只見兩條大鯉魚不斷地從低壩跳出跳進。他覺得奇怪,便仔細觀察,發現幾百條新生的小鯉魚聚在一個洞裏出不來,兩條鯉魚跳進跳出,一邊銜著小魚一邊往前遊,為了救護孩子而不惜生命。

思考這些故事,可以把眼光擴大到前世。今世的母親不論在輪迴哪一道中,只要是做母親,為了養育、保護我們,都曾經不顧惜生命,傾注全部的愛心,和今世一樣,全心全意照顧我們。

轉緣其他親人、中庸、怨敵以及一切眾生,思惟他們曾為自己母親的恩德。綜合起來觀察,在無盡的過去生中,曾以慈愛養育過自己的母親多得可以充滿虛空。每一生喝過的母奶足以匯成無盡的海洋;每一生讓母親傷心流下的淚水聚成四大洋;每一生母親賜予的身體無量無邊;每一生母親給過的衣食堆滿大地;每一生母親為我們做過的事,記錄成書,高過須彌山;每一生為養育我們所造下的罪業,足以讓母親在惡趣中感受無量的苦惱。

總之,不經思惟時,不易感受母親的恩德,而一旦思惟起來,生生世世母親的恩德,盡未來劫也述說不盡。正是那句話:母恩比海深比山高。只要我們還在輪迴中,來世的每一位母親仍將以同樣的方式養育我們。

憶念母恩之後,我們應當知恩圖報。若大地眾生個個皆已成佛,則我們不必做什麼;然而,真實的情況是:諸母正處在極悲慘的境地,她們因無明障蔽而被煩惱魔擾亂,內心不能自主,又沒有善知識的引導,瘋狂地在輪迴崎嶇的山路上一路蹎蹶,衝向惡趣險崖。

眼看母親一步步跑向深淵,做為孩子能忍心坐視不管嗎?母親此時最希望孩子來救她,子不救母,誰來救母呢?想到這裏,內心應發願:一定要救拔母親出離生死,以回報母親的大恩。也就是發願盡未來際為諸母開示增上生、決定勝的善道,最後將她們安置於佛果。如此再三發起報恩的善心。

未五、佛門之孝道

上述知母、念恩、報恩,加上慈、悲、增上意樂,合起來是修佛門的大孝。

以下從本師釋迦牟尼佛說起,談談佛門中的孝道,以此引起每一位佛弟子的重視。

佛世時,有一外道為了利養,對三寶心懷嫉妒,而欲毀謗,見阿難尊者托缽乞食,便諷刺說:“你的導師瞿曇實際是個惡人,才降生七天,母親就去世,這不是惡人嗎?而且,私自逃離王宮、越過城牆,讓父王痛苦昏倒在地,用水潑臉,直至七天才蘇醒。可憐的父王舉身大哭,悲傷地說:‘國家是屬於你的,我也只有你一個孩子,為何丟下我獨自入於深山?’你的導師瞿曇不知恩情,不顧一切地走了,所以他是個不孝之人。”

阿難聽了心生慚愧,乞食回來,合掌問佛:“世尊!佛法之中,有沒有孝養父母呢?”

世尊預知事情重大,舒顏微笑,從面門放出五彩光明,遍照十方世界。這時諸大菩薩一齊來到王舍城的耆闍崛山中,恭敬祈請世尊廣大開演《大方便佛報恩經》。

以下是經中的一段公案。

過去無量劫前,波羅奈國的國王被奸臣羅睺羅謀殺篡位,並且殺害了兩位王太子。國王最小的兒子在邊疆為王,性格調柔賢善,天神們都恭敬愛護他。他有個七歲的太子叫須闍提,聰明孝順,深得小王喜愛。

當時,天神告訴小王:“奸臣羅睺羅謀反,殺了你的父母兄長,不久會率軍前來殺害你,你趕緊逃走吧!”

國王聞言,反覆思惟後,決定逃奔鄰國。當時去鄰國有行程七天和十四天的兩條路。於是國王備了七天的糧食,帶著妻兒倉促出逃。

三人因出走匆忙,而誤入了行程十四天的路上,此道難行,又沒有水草。出發時只備了一人的糧食,現在三人同吃,幾天糧食便吃完了,而前面的路還很遙遠。

國王心想:沒必要三個人一起死,應當殺了夫人取肉為食,保全我和孩子的性命。

想畢,國王便拔刀想殺夫人。太子眼見要殺母親,急忙握住父親的手,詢問原因。

國王滿眼淚水、聲音微弱地對孩子說:“想殺你母親,取血肉延續我們的生命,不殺也是等死,我的身體也如此,現在死活都無把握。為了保全你的性命,想殺你母親。”

太子回答:“即便殺了母親,我也不可能吃,天下哪有孩兒吃母親身肉的事。不吃肉,我必定會死,父王應當殺了孩兒,割取孩兒的身肉救活父母。”

國王聽了,內心悲痛、悶絕倒地,對孩子說:“你就如我的眼目,誰會挑自己的眼睛吃呢?即使我捨棄身命,也不吃你的身肉。”

太子說:“如果斷了命根,我的身肉幾天就會臭爛,但願父母每天在孩兒身上割下三斤肉,分成三份,兩份供養父母,一份自己吃,以此延續生命。”

國王答應太子的請求。不到幾天,太子的身肉很快吃完了,骨節相連,只剩一口氣沒斷。太子無法支撐,倒身在地。

父母趕緊抱住太子,放聲痛哭說:“我們是什麼樣的人,竟然吃你身肉,讓你受這樣的劇苦。前面的路還很遠,你的身肉已吃完,現在不如三個人一起死。”

太子說:“還剩一天的路程,就讓我死在此地,願父母莫如一般人的見識,都在這裏喪命。請父王割下我骨縫裏的肉,供養父母,這樣可以到達目的地。”

父母聽了,割下少許的肉分成三份,一份給太子,兩份自己吃。吃完後,告別太子上路。

太子起身目送,看著父母漸漸從視野中消失。

太子思念著父母,目光不願暫離。良久,才又倒身在地。這時,飛來許多蚊蟲,在太子身上吮吸鮮血,太子苦不堪言,只剩命根沒斷。

這時,他立誓說:“願我前世的罪惡從此永遠消除,從今往後再也不造惡業。今天我以身肉供養父母,願父母常得福報,晝夜安樂,睡無惡夢,天護人愛,願縣官、盜賊,陰謀消滅,觸事吉祥。所剩的血肉,供養這些昆蟲,讓牠們得到飽足,願我來世成佛,布施聖法,遣除牠們饑渴生死的重病。”

發此大願時,天地劇烈震動,太陽也失去了光色。

帝釋天來到人間,試驗太子的道心,問:“今天你難捨能捨,以身肉供養父母,以此功德,你有何願望,想做天王、人王、梵王、魔王嗎?”

太子回答:“我不求這些,我唯求佛道、普度眾生。”

帝釋說:“佛道長遠,久受勤苦方能成就,你如何受得了這種苦呢?”

太子說:“假使熱鐵輪在我頂上旋轉,終不以此苦退失菩提道。”

帝釋說:“這只是空話而已,誰相信你呢?”

太子發誓:“如果我欺騙,就讓我傷口始終不癒合。如果真實,讓我身體恢復如初,血變為乳。”

太子發誓後,身體立即恢復如初,血變成白色的乳汁,相貌更加端正。

帝釋天讚歎說:“如果成佛,願先度我。”

再說,太子的父母來到鄰國,向當地國王講述了沿路經歷。國王被太子的孝心感動,就派遣軍隊,護送他回國討伐羅睺羅。

父王率軍經過與太子決別之地,遙見太子身體恢復,比過去更加端正。

父母激動地抱著太子,悲喜交加。太子向父母訴說離別後的經過。

一家人都很歡喜,共同坐著大象返回本國,因為太子的福德力、慈孝力,收復了國家。父王便立太子為國王。

當時的父母是釋迦佛父母的前世,太子是釋迦佛的前身,帝釋天是憍陳如的前身。

《雜寶藏經》當中說:

很久以前,雪山上有隻鸚鵡,父母雙目失明,牠常常啄取好的果子,首先供養父母。
當時,有位農夫最初播種時曾經發願說:我所種的稻穀要與眾生一起分享。
鸚鵡因為農夫有布施心,就時常在他的田地裏啄取稻穀供奉雙親。
一次,農夫發現穀穗被蟲鳥啄食,氣憤懊惱,就設下羅網捕捉了鸚鵡。
鸚鵡說:“因你前面以好心布施,我才敢來啄取,今天為何用羅網捕捉我?”
農夫問:“你為誰啄取稻穀?”
鸚鵡回答:“我上有盲眼父母,我以此供養父母。”
農夫說:“你以後可常來取,不必有顧慮。旁生都如此孝養父母,何況人呢!”
佛告訴眾比丘:“往昔的鸚鵡是我的前身,田主是舍利弗的前身,盲眼父母是我父母淨飯王和摩耶夫人的前身。因為往昔孝養父母,故我今日得成佛道。”

由這些公案可知,釋迦佛生生世世報答父母之恩,以身體血肉等供養,因為圓滿了大孝,最終成就佛道。

佛在《大方便佛報恩經》中說:如來為了一切父母,常常難行能行,難捨能捨。頭目腦髓、國城、妻子、象馬、七寶、輦輿、車乘、衣服、飲食、臥具、醫藥,一切給與。勤修精進、持戒、布施、多聞、禪定、智慧,乃至具足萬行,不休不息,心無疲倦。為了孝養父母,知恩報恩,故能今天速成佛道。

在《六度集經》中,佛也告訴眾比丘:我生生世世奉持諸佛至孝之行,功德崇高,福德隆盛,所以我成為天中之天,三界獨步。

佛在《賢愚經》中教導阿難:“出家在家,慈心孝順,供養父母,計其功德,殊勝難量。所以者何?我自憶念過去世時,慈心孝順,供養父母,乃至身肉濟救父母危急之厄,以是功德,上為天帝,下為聖主,乃至成佛,三界特尊,皆由斯福。”

佛成道之後,仍然在人天眾生前示現孝親的行為。

佛首先度化父親淨飯王,因擔心父王不信佛法,就特意派優波離尊者來到王宮,騰身虛空,顯現種種神通,天龍八部也示現了種種莊嚴供養,由此折服淨飯王因富貴滋生的世俗念頭,讓他安心皈依三寶。

之後,佛以超越世間的般若智慧,為父王闡明瞭世間苦、空、無常的真理,最後勸父王和族人修行淨土,以深信切願一心稱念阿彌陀佛,求生極樂世界。

當時,在法會中,淨飯王以下當即證得法眼淨,有許多人都現證了聖果。

淨飯王過世時,佛也回來舉喪,親自將父親放入棺木入殮,然後和兒子羅睺羅、堂弟阿難、難陀四人,把父親的棺木抬上靈鷲山安葬。

佛母摩耶夫人因為生佛的功德,而成為忉利天主。為了報答母親懷胎十月的恩德,佛上升忉利天,在幾十天中為母親宣說了《地藏經》。

在《佛升忉利天為母說法經》中,具體記載:

佛在忉利天歡喜園的波利質多羅樹下,結夏安居三個月,四眾弟子圍繞在佛的身邊。當時佛身毛孔放射千種光明,普照三千大千世界。
摩耶夫人聞訊後,乳汁自然流出。她說:如果真是我所生的悉達多,乳汁應直接送入他口中。
說完,乳汁如白蓮花一般,進入佛的口中。
摩耶夫人見後,喜不自禁,心花綻放。她一心至誠地五體投地,專精正念,煩惱頓時止息。佛為她說法,證得須陀洹果。

很快,天上三個月的結夏安居結束了,佛要返回南瞻部洲,佛身放出極明朗的五色光明。

帝釋天知道佛要降下人間,就派遣鬼神以珍寶砌成三道臺階,非常莊嚴華麗。

佛對摩耶夫人說:生死之法,聚會終有別離。我要返回人間,不久也要趣入涅槃。

摩耶夫人垂淚說偈,與世尊辭別。

佛走下寶階,大梵天主手持傘蓋,四大天王站立左右侍衛,四部大眾用各種美妙的歌唄讚歎世尊,天空中頓時出現各種音樂聲,處處散華燒香,佛便從天上下到了南瞻部洲。

憨山大師《夢遊集》中有一段說:“經云‘大孝釋迦尊,累劫報親恩’以釋迦多世修行之時,皆是報親之地,故《梵網經》云‘孝名為戒’,謂孝順父母,乃至一切眾生。然戒為成佛之本,而孝又為戒本。是知諸佛菩薩救度眾生出諸苦惱,皆修孝順之行也。”

釋迦佛生生世世報答一切父母恩,因孝親而成佛,他成佛後所說教法,也是教導後世弟子以孝為戒,後世的聖者菩薩、高僧大德、一切賢善的佛弟子,也必然隨順佛陀教法,奉行大孝之道。

翻開《地藏經》,可以讀到地藏菩薩因地感人至深的孝行。正是以孝為本,才發起了“地獄不空,誓不成佛,眾生度盡,方證菩提”的深宏誓願。

《地藏本願經》中如是說道:

過去無量劫以前,有清淨蓮花目如來出世。在佛的像法時代,有位光目女供養了一位羅漢飲食。

羅漢問她有何願望,她說:“我想在母親亡日救拔母親,不知我母親現在轉生何處?”

羅漢入定觀察,見光目的母親墮在惡趣中遭受極大痛苦。

羅漢又問:“你母親生前作何行業?今在惡趣受大痛苦。”

光目女答:“我母親平時愛吃魚鱉吃魚子,一生所吃魚鱉數以千萬計。願尊者慈悲,救救我母親!”

羅漢就叫光目女誠心念誦清淨蓮花目如來,並塑畫佛像,這樣冥陽兩利,存亡都獲福報。

光目女依言畫佛像供養,並以恭敬心悲泣頂禮佛陀。到後半夜,忽然夢見如須彌山般金光晃耀的佛身,放大光明。

佛對她說:“你母親不久將投生你家,降生時就會說話。”

後來,光目家的一位女僕生了孩子,不到三天就會說話,而且對光目說:“生死業緣,果報都是自受。我是你母親,久在黑暗之中。自從與你分離後,幾次墮入大地獄,依仗你的福力才轉為下賤之人,但也短命,只能活十三年,又要墮入惡道,你要設法讓我脫免。”

光目女知道眼前的嬰兒確是母親的轉世,她悲傷哭泣說:“既然是我母親,應當知道自己造了何業,墮入惡道。”

嬰兒答:“我是以殺害、毀罵兩種惡業而受果報的,如果不依仗你的福力救拔我,以此惡業不得解脫。”

光目女又問地獄受報的情形。

她回答:“罪苦之事讓人不忍言說,即使千百年也述說不盡。”

光目女聽了悲傷痛哭,對著虛空說:“願我母永脫地獄,十三歲之後不犯重罪,不再墮入惡道。十方諸佛,請哀愍我,聽我為母親發廣大誓願:若能讓我母親永離惡道及不做下賤之人,乃至不做女人、永劫不受者,我從今日開始,在清淨蓮花目如來的佛像前發願,往後百千萬億劫中,一切世界三惡道的苦難眾生,我都發願救度,讓他們遠離惡趣,直至究竟成佛,我才成就正覺。”

光目女發願後,聽到清淨蓮花目如來告訴她:“光目,你能為母親發此大願。我觀察你母親十三歲後,捨此報身轉為梵志,壽命一百歲。此後,又會轉生無憂國土,壽命不可計數劫,最終成佛,廣度恒沙眾生。”

如是地藏菩薩在往昔久遠劫中,為報母恩,發恒沙大願,廣度無邊眾生。

憨山大師說:“以眾生歷劫生死,出沒六道,捨身受身,無一類而不經過,是無一類而非曾經之父母。且眾生度盡,方受證菩提,故所度眾生一一出苦,皆菩薩所盡孝道之心也。”

另一部《盂蘭盆經》也是佛門中的孝經,此經說佛的大弟子神通第一的目犍連尊者,為報答父母養育之恩,以神通眼觀見母親轉生餓鬼,得不到飲食。尊者就以缽裝滿飯去救濟母親。以業力關係,母親無法享用,飲食還未入口就變成火炭,尊者只好回來向佛陀求助。

佛說:“你母親的重罪不是你一人之力所能超拔,應當借助十方眾僧的威神之力才能解脫。”佛教他舉行盂蘭盆會,在七月十五僧自恣日,供養十方大德眾僧,由一切聖僧共同的福德功勳,解脫母親的苦難。

目犍連尊者依教奉行後,母親當天就解脫了一劫餓鬼之苦。

佛還教導:在七月十五佛歡喜日,應當為現生父母、過去七世父母,做盂蘭盆會,供養十方眾僧。願現世父母壽命百歲,無病無一切苦惱,乃至七世父母離餓鬼苦,轉生人天,福樂無極。

佛說:佛弟子修孝道之人,應當念念中憶念父母。年年七月十五,為父母作盂蘭盆,供佛供僧,以報父母長養之恩。

再看高僧大德的慈孝行為。

藕益大師二十三歲時所發的四十八願,前兩願就是報父母恩的大願:

“第一願,我本發心,上報慈父鐘之鳳生恩,願三寶力,令我無始慈父,咸生淨土,速證菩提,令聞我名者,亦報父恩。
第二願,我本發心,上報悲母金大蓮養育恩,願三寶力,令我無始悲母,咸生淨土,速證菩提,令聞我名者,亦報母恩。”

諸如此類為父母發願文,《靈峰宗論》中收集了七種。古來高僧大德都是大慈大孝,發心救度無邊的父母,永脫輪迴。

後周時代,有一位唐朝宗室七歲就出家的道丕法師。在他十九歲時,他所在的長安城被戰火焚燒一空,他背著母親躲避戰亂走進了華山。
當時糧食昂貴,道丕自己辟穀不食,依靠乞討供養母親。母親問他吃了沒有,他總說吃飽了。
有一次,母親說:你父親在霍山戰死,屍骨拋於荒野,你能不能收回來安葬?
道丕一路趕往霍山,他撿起一堆白骨,晝夜誦經,懺悔父親的殺業,而且祈禱說:“這堆骨頭裏有轉動的,就是我父親的遺骨。”這樣一心專注地念誦。
幾天後,有骷髏從骨堆裏跳出,搖動了很久。道丕深信這是父親的遺骨,就抱在懷中拿回來見母親。
那天晚上,母親夢見丈夫回家。第二天早晨,果然遺骨送到了家門。
後來,道丕應詔進京,美名傳播朝野。

宋代長蘆宗○禪師,二十九時覺悟到人生無常,禮長蘆秀禪師出家,深得法要。
因為母親無依無靠,他把母親迎養到方丈東室,勸母親念佛求生淨土。過了七年,母親念佛安詳往生。

以下是一則近代陳悟證居士 割臂療親的故事。

陳悟證十二歲時,父親出外謀生,只有她在家侍奉母親。
有一天深夜,母親忽然生病,不停地吐血。家裏沒有男子,母女倆驚慌失措。
陳悟證毅然割下手臂的肉煎湯,說是湯藥,讓母親喝,當即止了血。
過去婦女都是穿長袖衣服,所以幾十年中連她的兒女都不知道這件事。
一九二八年冬,這位童年割臂療親的老太太在七十三歲高齡時得了一場重病。她的兒子魏逖先居士,發心為母親左臂燃香,祈禱母親三業清淨。
到了同月二十三日晚,老太太忽然呼吸微弱,全家人見了都圍在床邊一起念佛。
當年除夕,逖先居士又在右臂燃九炷香,為母親發普賢十大願。
第二年正月十五夜晚,逖先的妹妹也在左臂燃三炷香。十六日晨,又在右臂上燃六炷香。
三月初一,逖先和兩個妹妹各在左臂燃三炷香,一起為母親祈禱佛力加被。
陳悟證老居士被兒女的孝心感動,把兒女叫到床前說:“我十二歲時,曾割臂治療你們外婆的急病,當時我絕沒有希望我的兒女也能報答我。想不到現在病了,你們為我燃了這麼多臂香,祈求佛力加被,這也是我割臂療親的感應。”
說完她露出左臂給兒女看,割肉處的刀痕長約三寸,寬到七八分。大家看了都感動落淚。
到了三月初六,老太太在念佛聲中含笑合掌往生。

總之,佛門中的大孝:時間上,不僅是一生行孝,而且盡未來際行孝;對象上,不僅利益今生的父母,而且利益生生世世的父母;利益上,不僅給予衣食受用,而且給予增上生與決定勝的安樂,讓一切父母究竟成佛。

所以,世間孝道只在眼前盡孝,佛門孝道則擴展到無量劫;世間孝道只局限一地,佛門孝道則是度盡全法界的眾生。佛說戒以孝為宗,是為出世間第一大孝。藕益大師說:“予觀世出世間至德要道,皆無有勝於孝慈者也。世間非孝慈,無以成聖賢;出世非孝慈,無以做佛祖。”

辰二、正發此心分三:① 修慈 ② 修悲 ③ 修增上意樂

第二,正發此心分三。

“此心”是希求利他之心。“發起希求利他之心”的修法有三:① 修慈;② 修悲;③ 修增上意樂。

巳一、修慈分五:① 慈的所緣與行相 ② 慈心之利益 ③ 雖然最初難生但意義極大,故下至讀誦詞句而修 ④ 修習次第 ⑤ 真實修習之方法

午一、慈的所緣與行相

初修慈中,慈所緣 者,謂不具足安樂有情。

慈心的所緣,是缺乏安樂的有情。

行相者,謂念云何令遇安樂,惟願令其獲得安樂,我應令其遇諸安樂。

慈心的行相,即慈心心理活動的相狀,有三個方面,即思惟:怎麼能讓他得到安樂?多麼希望他獲得安樂;應當由我來為他成辦安樂。《瑜伽師地論》說:“以慈心者,為欲令得樂義故。”

例如:明朝宰相馮琢庵的父親是個善人。有一年隆冬的早晨,他遇見一人倒在雪地中,半身都已凍僵了,於是,他解下皮襖為他穿上,而且把他帶回家,無微不至地照顧。

當時,馮善人的心理是:如何能讓他得到溫暖?他能得到溫暖該有多好!我應當幫他得到溫暖。

又比如,見別人內心缺乏安樂,我們想:如何讓他獲得內心的安樂?多麼希望他得到心靈的安樂!我應當教他實現安樂的方法,讓他得到安樂。

總之,慈心的行相是三種心:① 著想心(替別人著想的善心);② 善願心(希望他人獲得安樂的善願);③ 責任心(發心為他成辦安樂的善心)。

慈心有悅意慈和與樂慈兩種,悅意慈是見眾生如同獨子般悅意的慈心,通過修習知母、念恩、報恩,自然會生起悅意慈。此處所說的是與樂慈。

午二、慈心之利益分二:① 慈心利益之量 ② 慈心的功德種類

為何要宣說慈心的利益呢?
不打開寶囊就不知囊中有寶,同理,若不宣說則不知慈心的利益。所以,有必要對希求大福德之善緣者宣說慈心的利益。瞭解利益之後,就會努力修持。

勝利者。

具足以上三種行相的慈心,能引生極殊勝的利益。以下從功德之量與功德種類兩方面說明,就是要顯示慈心福德之廣大,由其會出生哪些利益。

未一、慈心利益之量分三:① 慈勝廣大財供 ② 慈勝廣修梵行 ③ 慈勝長期持戒

申一、慈勝廣大財供

《三摩地王經》云:“遍於無邊俱胝剎,盡其無量眾供養,以此常供諸勝士,不及慈心一數分。”

前三句假設了一種廣大供養,第一句說供養處,第二句說供養物,第三句說供養時和供養境,第四句通過較量彰顯慈心福德之廣大。

《三摩地王經》說:普遍在無邊俱胝的世界中,用盡不計其數的供養物,以此持續不斷地供養一切賢聖,也比不上慈心功德之一分。

此說較以廣大財物,於究竟田 常時供養,其福尤大。

上一頌是說,相比常時對究竟田作廣大財供養,修慈心的福德更為巨大。
靜心體會一下,供養的處所、供物、時間、對境如此廣大、殊勝,但由此產生的極大福德,卻不如慈心福德之一分。這說明,相比不具慈心的大供養,給予一切眾生安樂的慈心更偉大、更可貴,力量更巨大。

申二、慈勝廣修梵行

《曼殊室利莊嚴佛土經》云:“於東北方有大自在王佛,世界曰千莊嚴,其中有情皆具安樂,如諸苾芻入滅定樂。”

《曼殊室利莊嚴佛土經》說:在東北方有一尊大自在王佛,佛所教化的世界名叫千莊嚴,在那裏的有情都具有如比丘入滅盡定般的大安樂。

“設於彼土修淨梵行,經過百千俱胝年歲,若於此土最下乃至於彈指頃,緣一切有情發生慈心,其所生福較前尤多,況晝夜住。”

此段是較量功德。一是在安樂世界裏,持續萬億年修持清淨梵行,一是在此穢土下至一彈指頃的短暫時間中,緣一切有情生起慈心,後者福德遠遠超勝前者,何況日夜安住慈心。

在安樂世界修梵行和在惡濁世界修慈心是兩種修法,後者一彈指頃的修行竟超過前者萬億年的久修,說明“慈”法是一種能力極大、能迅速成就功德之妙法。

比如,通過網路發短信,可以瞬間從青藏高原發送到太平洋彼岸,但叫郵遞員徒步走到美國,幾年也到不了。這是因為運用的方法不同,而導致效果相差懸殊。因此,以慈心修集功德,就如擁有加速器一般。

申三、慈勝長期持戒

《十方廣大解脫經》說:“誰於諸世界,乃至一劫間,護持清淨戒,不如一剎那,修持慈心勝。”

由以上較量可知,慈心的福德廣大不可思議,下至一念修慈,就能獲得無量福德。若非佛說,誰能了知此事;若非經證,誰會發誓勤修。以上已再再顯明功德藏就在自心,若能修持開發慈心,則確是開啟了無盡藏。

未二、慈心的功德種類

《寶鬘論》云:“每日三時施,三百罐飲食,然不及須臾,修慈福一分。”

龍樹菩薩在《寶鬘論》中說:譬如,煮三百罐飲食,內有六十種各類佳餚,如是一日布施三次,持續很長時間,其福德卻不如片刻修習慈心福德之一分。

所以,修心比在外相上修行更加重要,後者雖然辛苦、持久,善心卻微弱、狹小,前者只修片刻,但內在是祈願一切眾生具足安樂的大慈心,所以無法相比,就像每天燃三百根蠟燭的光明,遠遠不如片刻的陽光強烈廣大。

遺憾的是,世人雖求安樂,卻不知樂因是什麼,在追求安樂的過程中,也不能明辨緣起的差別,不知輕重、主次、緩急、勝劣,由於蒙昧而不能快速、善巧地改造自己的命運。

論中已如是明示,若仍不知努力趣入,豈非愚者?若誠信聖言,誰不死心虔修呢?

“天人皆慈愛,彼等恒守護,喜樂多安樂,毒刀不能害。無勞事得成,當生梵世間,設未能解脫,得慈法八德。”

慈心修到究竟,可得解脫。如果暫時沒有解脫,也必定能獲得慈法八德。

“慈法八德”即:

  1. 人天慈愛,“愛人者人恒愛之”,慈愛眾生,將得到人類與諸天等的慈愛。

    眾生都不願受苦,而願別人給自己安樂。具慈心者處處想給予別人快樂,誰不願意親近他呢?嗔與慈是一對行相相反、作用也相反的心理。我們觀察嗔心重的人,即使他曾經饒益過的眾生也不願接近他,誰都不願看到嗔怒的臉,不喜歡見到粗暴的行為。相反,誰都願意和具有慈心的人在一起,就像在寒冬,願意坐在溫暖的陽光下一樣。
  2. 獲大守護,非人等都會發心守護。
  3. 內心喜悅,以嗔心會導致內心不安寧、不悅意,即使睡在最舒適的床榻上,也煩躁難眠、惡夢連連。所以,嗔心帶來心理緊張、急躁、粗暴和不悅。反之,慈心生起時,會顯現安詳、輕鬆、柔和、充滿喜悅的良好心境。所以,慈心是歡喜之源,令人當下安詳、寧靜。

    宋代永明大師挪用了幾十萬庫錢放生,依律被判死刑。臨刑時,大師臉色不改,內心充滿歡喜。他說:我救活了萬萬生命,怎麼不安樂呢?這是以慈力自然引生的歡喜。
  4. 身多快樂,慈心能令身體生起樂受。修好了慈心,能讓全身的細胞、組織、氣血處於極佳狀態。從氣色、精力、眼耳的聰明、肌肉的彈性等各方面觀察,可以發現:慈心能讓人年輕、健康、充滿活力。
  5. 毒不能害,
  6. 刀不能害,以慈力,水、火、刀、毒等不能傷害。慈心與害心相違,以嗔心損害了眾生的四大,由於緣起無欺之故,將會遭受同類報應,而慈心是想給予眾生安樂的善心,不可能感得被損害的果報,否則因果律就錯亂了。
    有人說:也有具慈心的人遭遇水、火等災難。
    對此,須善加辨別。他遭受災難是由前世惡業所感,並非以今生修慈所致,慈心將在其他時間成熟樂果。
  7. 心想之事無需勞苦,就能順利成辦。
  8. 上生梵天,為何佛說以慈心感生梵天呢?《大智度論》中解釋:古印度人尊崇梵天,對梵天家喻戶曉。當時,印度婆羅門數量眾多,他們求生梵天,所有修法福德都祈願轉生梵天。若眾生聽到修慈能生梵天,就會生起信心、嚮往修慈。基於此因,佛說修慈上生梵天。

《大乘本生心地觀經》中說,過去有位婦人要前往遙遠的異國,她抱著孩子涉水渡恒河。

當時恒河水暴漲,淹沒了母子倆。母親不肯拋棄孩子獨自逃命,結果雙雙淹死。婦人以慈心的善業力,而轉生色究竟天,成為大梵天王。

以上慈心八德著重說明世間安樂。就出世間而言,比如,彌勒菩薩,因地著重修慈心三昧,果地也是以慈悲利益一切眾生,故稱為“慈氏”。

以下解釋“慈心是最殊勝的守護”。

若有慈心,天人慈愛自然集會。佛以慈力戰敗魔軍,故守護中為最勝等。

如果具有慈心,人類和天眾自然對你慈愛,由於被你的慈愛感召,他們會圍繞在你身邊擁護你。佛陀成道前,也是以慈力戰勝魔軍。這說明慈心是一切守護中最殊勝的守護。

《雜寶藏經》有一則公案:

以前,有位王子被驅逐出境。他在流亡途中看見一位被處以酷刑的人,手腳全被砍斷。
王子出於慈悲,就去採一些花果,想救濟這位殘疾人。
王子去摘採花果時,妻子與殘疾人私通。因為心懷私情,妻子對王子生起了怨恨。
有一天,妻子叫王子去採岸邊一棵樹枝上的花果。王子說:下面的河很深,這樣很危險。
妻子叫他用繩索綁住腰部,她在後面拉住。
王子快要走到岸邊時,妻子無情地將他推入河中。以慈心的力量,王子順流漂下,並未淹死。

大河下游有個國家,國王剛去世,相師正在尋找新的國王,他遠遠看見河面上飄著一團黃雲蓋,測算“黃雲蓋下必有神人”,就派人前去迎接,結果王子被立為新國王。
再說那位狠毒的妻子擔著殘疾人四處乞討,一天他們來到了新國王的國境中,國人都稱讚這是一位好妻子,不僅不嫌棄殘廢的丈夫,還一路擔著恭敬承事。
這件事很快傳到國王的耳中。國王便派人把他們帶到大殿前面,國王問:“這殘疾人真是你丈夫嗎?”
女人說:“是。”
國王又問:“你認得我嗎?”
女人答:“不認識。”
國王又問:“那你認得某某嗎?”
女人仔細打量國王,認出是自己的丈夫,心中萬分慚愧。國王心地慈善,還是派人養活這對夫妻。這位國王就是釋迦佛的前身。當時,正是以慈力,未被大水淹死,並榮登王位。

《雜阿含經》中也有一則公案:

往昔,諸天與阿修羅戰爭,天人因不敵阿修羅,紛紛潰逃,帝釋天也恐慌地乘車向北逃往天宮。
在經過須彌山下的森林時,樹下的金翅鳥巢裏住有許多小鳥。
帝釋天害怕天人的車馬會踩死小鳥,就對車夫說:你駕車回頭,不要殺死幼鳥。
車夫說:“阿修羅的軍隊正緊追不捨,若回頭會陷入阿修羅的包圍。”
帝釋天說:“寧可死在阿修羅手裏,也不願天人的軍隊踩死眾生。”於是,車夫掉轉車頭向南行進。
阿修羅的軍隊遠遠看見帝釋天捲土重來,以為是天人的計策,一時間驚惶失措,紛紛逃回阿修羅的宮殿。
佛告諸比丘:帝釋天是三十三天自在的天王,他以慈力摧伏了阿修羅的軍隊,應讚歎慈心的功德。

這則公案也說明慈心是最殊勝的守護。
下面,再回到原文。
“等”字表示還有其他功德,比如,以慈心能清淨業障。《十方廣大解脫經》說:“誰在此世間,身語意造罪,縱定墮惡趣,以慈速令淨。”

以慈心能得到好人緣,讓眾生一見到你就心情愉快。《般若八千頌》說:“多修慈心,並得穩固者,令眾生見而愉悅,無有嗔恨。”

《大悲經》中,佛說安住慈心者,能得十一種利益:① 睡眠安穩,醒時歡喜;② 不見惡夢;③ 人與非人喜愛;④ 諸天擁護;⑤ 毒不能害;⑥ 刀箭不傷;⑦ 火不能燒;⑧ 水不能淹;⑨ 得好衣、飲食、床座、臥具、湯藥;⑩ 得上人法;⑪ 身壞命終,得生梵天。

以上這一切都是唯心變現的,因果決定不錯亂。以慈心予樂,不生恐怖、痛苦、背離、貧窮,不遭人唾棄、墮落下賤。

慈心是淨水珠,可以淨化心靈,遣除嗔恨、怨惱、嫉妒等汙濁。
慈心是安樂源,能源源不斷出生上妙喜樂。
慈心是無能勝,水不能淹、火不能燒、毒不能害、怨敵不能害。
慈心是陽光,能融化自私的堅冰,給世間帶來溫暖。
慈心是明燈,能破無明長夜,照亮生生世世的道路。
慈心是妙手,能給予一切眾生安樂的資具。
慈心是寬廣的胸懷,能懷抱一切。
慈心是大地,能孕育一切、生長一切。
慈心是功德藏,發起一剎那慈心,就有無量功德。

以慈心三昧之力,毒藥可化為甘露,刀杖能變成鮮花;向刀山,刀山必折;向火海,火海必滅。觀世音普門究竟的無畏神力,也不離現前一念慈心。

慈法是救劫濁之良藥、解冤業之神咒,是實現和平、安寧的最佳妙法。一家行慈,一家幸福;一國行慈,一國太平;人人行慈,濁世頓成淨土。

慈心具有淨化相續、產生喜樂、增上功德、消除業障、創造和平、實現淨土等不可思議的功德,所以應將慈心視為如意寶,讓它在心相續中真實生起。

午三、雖然最初難生但意義極大,故下至讀誦詞句而修分二:① 總說 ② 引經文具體解釋

未一、總說

故雖難生,然須勵力。

因為慈心功德極為殊勝,所以即便難以生起,也要努力。

《雜阿含經》中,世尊問比丘:你們認為指甲上的土多,還是大地土多?

諸比丘回答:世尊,指甲上的土很少,大地土無量。

佛告訴比丘:能數數下至一彈指頃對一切眾生修慈心的人,只有指甲上的土那麼多;不能數數下至一彈指頃對一切眾生修慈心的人,如大地土那麼多。所以,諸比丘,應時常對一切眾生修習慈心。

《集學論》說:當一切心 思惟金光明中,開示修習慈悲偈文,下至語中讀誦而修。

《集學論》中說:應以一切心思惟《金光明經》中開示修習慈悲的偈文,下至以讀誦詞句來修。

按照寂天菩薩的開示,上等修行者須一切心思惟修習慈心,下等者則應讀誦詞句而修。

其文為“以此金光勝鼓音,遍於三千世界中,惡趣諸苦閻羅苦,匱乏苦苦願息滅”等。

《金光明經》中這段經文有一段不可思議的來歷。

當年,妙幢菩薩在佛前聽法之後,歡喜踴躍,他專心致志地思惟,回到自己的住處。

當晚,他夢見一面巨大的金鼓,如太陽般金光燦爛。在大光明中,他目睹了十方無量諸佛安詳端坐在寶樹下的琉璃寶座上,無量百千大眾圍繞,諸佛正在演說妙法。

這時,有一位婆羅門用木棒擊打金鼓,發出巨大音聲,演說微妙偈頌,闡述懺悔之法。

妙幢菩薩聽後,都銘記在心,繫念而住。

天亮後,他在無量百千大眾圍繞下,帶著各種供品走出王舍城,登上靈鷲山,來到世尊的住處。頂禮佛足後,佈置各種香花,右繞三匝。

妙幢菩薩合掌恭敬,陳白佛言:“世尊!我夢見婆羅門手拿木棒擊打金鼓,發出洪亮音聲,演說微妙偈文,闡明懺悔妙法。我能一一憶持,唯願世尊慈悲,聽我訴說。”

然後,妙幢菩薩復述夢中所聞偈頌,演出一段《夢見金鼓懺悔品》,慈悲偈文就是其中的一段。

未二、引經文具體解釋分二:① 祈願眾生獲得世間安樂 ② 祈願眾生獲得出世安樂

以下解釋慈悲偈文的意義。念誦時,應隨文發願,不要有口無心。邊念誦,邊依經文發起給予眾生安樂的慈心,功德不可思議。

在二十頌中,前十六頌是祈願眾生獲得世間安樂,後四頌是祈願眾生獲得出世安樂。

申一、祈願眾生獲得世間安樂分二:① 祈願眾生獲得現世善果 ② 祈願眾生獲得未來善果

酉一、祈願眾生獲得現世善果分二:① 願令眾生遠離痛苦 ② 願令眾生獲得安樂

戍一、願令眾生遠離痛苦

一切世界諸眾生,悉皆離苦得安樂。

這是總的普願有情眾生都能離苦得樂。

邊念邊誠摯地祈願:無邊世界中的任何眾生,不論何種形態、相貌、根性、壽量,不論崇高或是卑賤,平等祈願他們遠離痛苦獲得安樂。

以下是從不同側面別別發願,這樣讓慈心具體化極有必要。

一、拔根缺之苦

所有諸根不具足,令彼身相皆圓滿。

真切地觀想眾生六根殘缺的痛苦,發願:一切眾生諸根殘缺的痛苦都無餘消盡,讓他們身相圓滿。

二、拔諸病苦

若有眾生遭病苦,身形羸瘦無所依,
咸令病苦得消除,諸根色力皆充滿。

真切地觀想眾生的病苦,發願:若有眾生遭受病苦折磨,身體虛弱無依無靠之時,願我令這一切病苦消除,讓他們諸根重新充滿活力。

三、拔刑罰苦

若犯王法當刑戮,眾苦逼迫生憂惱,
彼受如斯極苦時,無有歸依能救護。

若眾生觸犯王法,即將遭受刑法誅戮,面臨死亡,惶恐驚怖,在如此極度痛苦之時,無有依怙,願我從極苦中救度他們。

若受鞭杖枷鎖繫,種種苦具切其身,
無量百千憂惱時,逼迫身心無暫樂。

若眾生受皮鞭、木棒鞭打,披枷戴鎖,被各種刑具摧殘身體,充滿無量憂惱之時,身心倍受折磨,片刻不得安寧。

皆令得免於繫縛,及以鞭杖苦楚事,
將臨刑者得命全,眾苦皆令永除盡。

願我能讓他們脫免繫縛,不受皮鞭、木杖鞭撻之苦,即將臨刑的人也能保全性命,願令一切痛苦永遠消盡。

四、令離饑渴苦

若有眾生饑渴逼,令得種種殊勝味。

若有眾生被饑餓、乾渴逼迫,內心希求飲食,願我能給予他們美味佳餚、甘甜淨水,讓他們獲得飽足。

五、令離不具諸根苦

盲者得視聾者聞,跛者能行瘂能語。

誠摯祈願:願盲者復明,看見五彩繽紛的世界;願聾者復聰,聽聞悅耳動聽的聲音;願跛者能自在無礙地行走;願啞者能以語言表達心聲。

六、令離貧窮苦

貧窮眾生獲寶藏,倉庫盈溢無所乏。

願貧窮眾生獲得大寶藏,倉庫裏充滿資具,應有盡有,無所匱乏。

以下總結。

皆令得受上妙樂,無一眾生受苦惱。

總之,願普天下的眾生,都能感受上妙安樂,不讓一位眾生受一分苦惱。

觀想之後,虔誠地祈願。

戍二、願令眾生獲得安樂

① 令得人天敬愛樂

受人歧視、輕蔑是一種心苦。觀察自己,別人冷眼相待都不願接受,稍被恭敬也心生喜歡,將此心推而廣之,希望一切有情都能得到恭敬、愛戴,永遠不受歧視之苦。

一切人天皆樂見,容儀溫雅甚端嚴。

願一切眾生都成為所有人天喜聞樂見的對境。願他們能禮儀端雅,受人敬愛。

② 令得諸豐珍玩樂

悉皆現受無量樂,受用豐饒福德具。

祈願眾生現在都能受用無量快樂,一切受用豐裕滿足,各方面的福德具足不缺。

只要有情歡喜,願我給予他們這些安樂,教導他們積聚安樂之因。願發願如是成就。

③ 令得伎樂隨念樂

隨彼眾生念伎樂,眾妙音聲皆現前。

願眾生心想音樂,隨念便能現前美妙樂章。

④ 令得池沼隨心樂

念水即現清涼池,金色蓮花泛其上。

願眾生心想淨水時,眼前即出現清涼水池,水面上漂浮著朵朵金蓮。

⑤ 令得四事隨念樂

隨彼眾生心所念,飲食衣服及床敷。

願眾生無論心想何種飲食、衣服、床榻、敷具,都能隨心所欲地獲得。

⑥ 令得七寶珠瓔嚴具樂

金銀珍寶妙琉璃,瓔珞莊嚴皆具足。

願眾生希求的金、銀、珍寶、琉璃、瓔珞等莊嚴飾品,都能具足。

⑦ 令得美名和睦樂

勿令眾生聞惡響,亦復不見有相違,
所受容貌悉端嚴,各各慈心相愛樂。

祈願:一切時處不讓眾生聽到下至一句惡名,也不讓他們彼此產生矛盾。願眾生常獲美名,與人和睦相處。受生的身相容貌端正莊嚴,彼此以慈心互相愛樂。

我們應當如是祈願世界祥和、沒有諍論。

⑧ 令得資具隨心樂

世間資生諸樂具,隨心念時皆滿足。

祈願:眾生需要各種世間資生的安樂具時,都能隨心所欲得到滿足。

⑨ 令得無貪樂施樂

所得珍財無悋惜,分布施與諸眾生。

祈願:人人不吝珍財,都能慷慨施予眾生分享。

大乘經論中常說施者遠比受者安樂,普願眾生都能獲得這種安樂。

⑩ 令得香花隨意樂

燒香末香及塗香,眾妙雜花非一色,
每日三時從樹墮,隨心受用生歡喜。

祈願:不論是焚燒的燒香、香末,以及塗抹的塗香,或者每天三時從枝頭上飄落的眾妙雜花,眾生都能隨意受用,恒時歡喜。

⑪ 令得供養三寶樂

普願眾生咸供養,十方一切最勝尊,
三乘清淨妙法門,菩薩獨覺聲聞眾。

普願眾生都能虔誠普供十方諸佛、三乘微妙聖法以及聲緣菩薩聖僧。

供養三寶,以三寶不可思議加持力、供養者的信心力、不可思議緣起力,可以獲得殊勝安樂。但願一切信不信佛的眾生,都能皈依三寶,獲得此上妙安樂。

酉二、祈願眾生獲得未來善果

不僅要祈願諸母有情現世安樂,還要祈願他們來世安樂。修習慈心時,不必限制,應儘量擴展心量,才盡性稱性。譬如,要善待某人,把善心推至無限,應是所有暫時、究竟的安樂都願給予他,若只願給予部分,心量就不圓滿。

① 令得不生八難樂

“八難”即八無暇。眾生處在八無暇中,沒有機會修學佛法,這是真正的苦難,故名“八難”。

試想:今生若不解脫,來世又不得暇滿人身,則無法成辦任何暫時、究竟的利益。所以,普願天下諸母有情來世都能得到暇滿人身。

常願勿處於卑賤 ,不墮無暇八難中。

一邊念誦,一邊祈願:諸母生生世世不墮於八無暇的障難之中受下賤身。

② 令得常遇世尊樂

我們會祈願自己來世獲得人身值遇佛法,親近承事佛陀,開啟一切安樂之源。自己所希求的也要給予天下諸母,願她們生生世世值遇佛、親近佛、承事佛、供養佛、常隨佛學。

生在有暇人中尊,恒得親承十方佛。

祈願諸母每一世都受生為有暇尊貴之身,以此人身恒時親近、承事十方諸佛。

③ 令得常生富貴樂

人人都不願自己下賤、貧窮,而願富裕尊貴。即便一件普通物質,我們都願意使用好的、不要壞的。以這份珍愛自己的心,對待諸母有情,願有情來世生在富貴之家,得到受用圓滿的安樂。應當如是發起慈心。

願得常生富貴家,財寶倉庫皆盈滿。

願諸母常常轉生富貴之家,財富豐裕圓滿。這一類受用的安樂,願我都能慈心普施。

④ 令得形妙聞名樂

如果可以設計自己的來世,誰都不願相貌醜陋、名聲敗壞,即便臉上有疤痕都會羞於見人,聽到辱罵會心中難受,可見人人都想擁有相好、美名。

現在,以這份珍愛自己的心慈愛眾生,願有情常得相好、常得美名。逐漸串習慈心,就能對治幸災樂禍、冷漠堅硬的心態。

顏貌名稱無與等。

“無與等”,即要求善心發至極致。想想看,幾盤菜放在眼前,我們都要挑最好的吃,發慈心又有什麼好客氣的呢?要給予眾生安樂,就徹底給予,願他獲得相好美名,就願他獲得最好的相貌和名聲。善心不怕發,只怕發得不夠廣大,自己想要最好,也要祈願給予眾生最大的安樂。見人修行,要祝願他獲得最大成就;見人經商,就希望他生意最興隆。所以,應將慈心發至極致,以最大的善心為有情祝福。

⑤ 令得壽命延長樂

生在世間,誰都想長壽延年。現在就放開心量,為一切諸母祝福,願她們壽命無疆。

壽命延長經劫數。

祝願天下母親,壽命能多劫安住。

以上座中修慈所引生的賢善心態,要延續到日常的待人接物之中。見到有情時,常常如是發善願,時常這樣想、這樣說,就可以養成慈愛的性情。等到串習純熟時,起心動念都會替眾生著想,願給予眾生安樂,最後整個心都修成了慈愛,自己也成了慈悲的化身。

以上修慈心量仍然不夠,因為世間安樂只是暫時的樂受,終究未脫離痛苦,未脫離生死,如果只發心給予眾生世間安樂,則遠遠不徹底。應進一步祈願眾生獲得出世間的無漏安樂。

申二、祈願眾生獲得出世安樂

① 令得男身聰慧樂

悉願女人變為男,勇健聰明多智慧。

祈願女子捨棄不如意之身,得到丈夫身,勇悍、雄健、聰明、有智慧。

② 令得常得覺品樂

祈願讓諸母得到常行菩薩道的安樂。

一切常行菩薩道,勤修六度到彼岸。

祈願諸母世世常行菩薩道,勤修六波羅蜜多。願有情都能獲得大乘的法樂。

例如:《入中論》中說,初地菩薩聽到有人乞討時,思惟有情是向我求乞吧,由此便生起超勝小乘入滅盡定的大安樂。所以,菩薩行持六波羅蜜多的安樂微妙不可思議,並非世間安樂可比。我們要祈願將如是大安樂給予有情。

問:為何祈願“得男身聰慧樂”是祈願“獲得出世樂果”呢?

答:以上四句合觀,有這樣一層意思:要獲得修行六度的大安樂,前提是獲得堪能修持大乘的所依身,一般須是丈夫身。因為行菩薩道,荷擔起成辦所有眾生離苦得樂的重擔,不是心力怯弱、智慧狹小所能勝任。要有大欲樂、大勇悍,才能成辦一切事業;要有深廣智慧,才能抉擇、判斷、取捨;要深入眾生界,才能隨順並攝受眾生。所以,一般以男身為修學大乘的理想身器。

③ 令得見佛聞法樂

常見十方無量佛,寶王樹下而安處,
處妙琉璃師子座,恒得親承轉法輪。

祈願有情能常常面見寶王樹下端坐於琉璃獅子座上的十方諸佛,能恒時親近承事諸佛,聆聽諸佛說法,獲得不可思議的法樂。

④ 令他得除自苦樂

若於過去及現在,輪迴三有造諸業,
能招可厭不善趣,願得消滅永無餘。

若有情過去和現在於輪迴中造了惡業,將感招不悅意的惡趣果報,願這些業障永遠消盡,不再成熟果報。

比如,我們修持金剛薩埵本尊,願能淨除自相續的罪障,得到解脫安樂。天下諸母相續中也有許多業障,若未清淨就會在未來引發大痛苦。所以,觀想由我為諸母拔除業障,普遍賜予業障清淨的安樂。

⑤ 令他得除生死苦

一切眾生於有海,生死羂網堅牢縛,
願以智劍為斷除,離苦速證菩提處。

觀見一切眾生都在三有大海中,被生死羂網緊緊束縛(即無法解脫結生相續,始終束縛在生死中),內心猛利發願:願我以智慧劍為諸母揮斷生死羂網,讓諸母從生死網中獲得解脫,速證無上菩提,永享不遷變的無漏大安樂。

對慈悲偈文在內的金鼓妙音,釋迦佛讚歎印可說:“若有聞者,獲福甚多,廣利有情,滅除罪障。”所以,邊念誦上述偈文,邊如理思惟,功德極大。

“諸法依緣起,住於意樂上”,能隨經文真切地生起慈心,則在一次念誦當中,施衣得衣、施食得食、施水得水、施安寧得安寧、施人身得人身、施智慧得智慧、施解脫得解脫。隨經文如理作意,將有漏無漏的安樂都施予天下諸母,則獲福無量。我們的心十分微妙,在廣大布施安樂的同時,也能最大地利益自己。

慈心就似如意寶,能遍流一切資具海、飲食海、歡樂海、眷屬海、受用海、音聲海、言辭海、智慧海。安住在慈心中,暢遊大乘法海,晝吉祥、夜吉祥,人天歡喜、諸佛歡喜。《普賢行願品》說:“若令眾生生歡喜者,則令一切如來歡喜。”

日常生活中應如何觀修?

首先應學會發世間方面善願:

觀照地球上的人類,願天下百姓幸福快樂。見人家父子,願天下父親慈愛、子女孝順;見人家兄弟,願世上兄友弟恭。得到食物,願饑餓的人都能飽足;得到衣服,願受凍的人都得溫暖。

走到繁華都市,願家家富裕美滿;行經鄉村田間,願年年五穀豐登。

見人乘船渡江,願他一帆風順;見人翻山越嶺,願他不遇虎狼。見人貧窮,願他富裕;見人醜陋,願他端莊;見人患病,願他健康。

喝茶時,想到把茶奉獻給天下母親;領工資時,觀想這些錢連同無量的安樂獻給有情;修集了點滴善根,也毫無保留地迴向天下諸母。

推廣開來,無時無刻不可以修慈,遇境逢緣都能轉為道用。若能持續深入地串習,不難達到“以四海為一家,合萬物為一體”的境界。

一般人認為“四海一家、萬物一體”是一種高不可攀的理想,不可能實現。其實,無法達到“四海一家、萬物一體”的境界,是因為有自、他的分黨。以這種分黨執著,導致起心動念都是為自己著想,對別人則不聞不問。

人的心量有大小。心量小的,只把幾個人看成家人,給予他們安樂,對他人則“事不關己,高高掛起”,一概漠不關心。心量大的,會以一地區、一民族、一國家的人為一家,想造福整個城市、整個民族、整個國家,這種人相對偉大一些。若再昇華,就不局限於一個民族、一個國家,也不僅僅局限於人類,而是以法界為一家。

一般世人也有一些善行,但因為不通達佛法,心量還是很小:只知道今生,不知道來世;只知道地球,不知道無量無邊的世界;只知道人類,不知道六道群生;只知道給予衣食等安樂,不知道給予善趣、解脫、成佛的安樂。因為眼界狹窄,慈心也就無法廣大。

學習佛法後,眼光會變得遠大,慈心可以開展到周遍時空、周遍萬物,而且能給予一切眾生暫時、究竟的利樂。

懂得此理後,再看《金光明經》的慈悲偈文,就會覺得非常具體、完備。應以此做為竅訣,著重反覆修習。

午四、修習次第

修慈次第,先於親修,次於中庸,次於怨修,其次遍於一切有情,如次修習。

修慈的次第:首先對親人修,其次對中庸者修,然後對怨敵修,最後遍緣一切有情,依次第修習。

即前前修好後,再修後後,次第不要逾越。我們最愛自己的親人,首先應學會給他們快樂,相比對中庸、怨敵修慈心,這是最容易修的,所以首先修。再推而廣之,依次對朋友、同事、一般人、怨敵、一切眾生具體觀修,大慈心才能真正生起。

午五、真實修習之方法

修習道理,如於有情數數思惟苦苦道理便生悲愍,如是亦當於諸有情數數思惟缺乏有漏無漏諸樂,樂缺乏理,若修習此,欲與樂心任運而起。

此段是以修悲為例,說明如何修慈。

慈和悲的側面不同,慈是與樂的心,悲是拔苦的心。慈緣缺乏安樂的有情,悲緣苦惱有情。

修心的原理是相通的:對有情具苦多思惟,就會生起願拔其苦的悲憫心;對有情缺乏安樂多思惟,就會生起願施安樂的慈心。這是由緣起規律所致,法爾如是。

“有情缺乏安樂”:有情不僅沒有無漏的安樂,連有漏安樂也沒有。

就像看到一群孩子餓成皮包骨頭,我們會忍不住掏錢給他們買飯吃一樣,反覆思惟眾生是多麼缺乏安樂之後,想給予安樂的慈心就會油然而生。所以,重點在於數數思惟,須由此而開發慈心。

當作意種種妙樂施諸有情。

應當作意以種種妙樂施捨有情。

比如,許多母親會想:“孩子吃了很多苦,沒過上幾天好日子,我要多留些錢給他。”推廣這種善心,將眾生看成失去快樂的人。比如,見到一條老狗,心想:可憐的老狗,不必說無漏的安樂,就連人間受用五欲的快樂、看書學習的快樂、事業成就的快樂、修行的快樂等等,一點也享用不到。想到此處,就作意把安樂送給牠,把福報分給牠,把好東西捨給牠,更要作意給予牠解脫、成佛的安樂。應像這樣,以眾生為所緣境,依次修習慈心。

博朵瓦說:“當你的孩子受苦時,你覺得不能忍受,以這種心情對待一切眾生,這是大悲心生起的量。當你以希望孩子得到快樂的那種心態,去對待一切眾生時,就是大慈心生起的量。”

日常生活中如何修習慈愛眾生呢?以下這些高僧大德慈憫眾生的行為,我們理應效仿隨學。

隋朝智舜法師在亭山居住時,一天,有隻野雞被獵人追捕,飛到法師房中。法師苦勸獵人放了野雞,獵人不聽,他就割下耳朵給獵人。

獵人大吃一驚,扔下弓箭,把打獵的老鷹也放生了。周圍好幾個村子的獵人從此也都放棄打獵。

法師每次見到貧困的人,都是淚流滿面,省下衣服、飲食周濟他們,如此關懷眾生,無微不至。

我們也應如此,對待眾生如同對待自己的父母、兄弟、姐妹,以平等慈心關懷照顧,常常想到給予眾生利益、安樂。

有一位靈裕法師,是位博通經論、名聞海外的大德。傳記上說他布施時“悲敬兼之”,既慈悲又恭敬。

他供養出家人上千件袈裟,送給病人不計其數的醫藥。每次得到好食物時,一定供養僧眾,而且對畜生從不呵斥、唾罵一句。他要批評小孩或教誡門人時,口稱自己的名字,尊稱對方為“仁者”,苦口婆心地告誡,聽者無不感動落淚。

宋代高庵禪師住雲居山時,聽到出家人病重遷到被延壽堂,他就歎息不已,如同自己生病一般。

禪師每天早晚都去問候病人,親自煎藥、嘗藥,才安心地拿給病人吃。

每到天氣稍冷時,禪師會撫著病人的背說:“衣服夠嗎?”天氣熱時,觀察病人的臉色說:“是不是太熱?”對於去世的病人,不論有沒有錢,常住都一律照禮數送終。

《普賢上師言教》中說:如經中說的“慈身業、慈語業、慈意業”,口裏說的、手上做的,都不要損害眾生,唯一應當真誠慈愛。我們應如是實行,靈裕法師、高庵禪師正是我們的榜樣。

唐代智暉禪師,曾建過一間浴室,供出家人洗澡,還同時布施水和醫藥。

有一位比丘得了麻瘋病,大家都不喜歡他,智暉禪師照樣幫他擦洗。洗了不久,只見眼前一道神光,香氣撲鼻,他吃了一驚,比丘已經消失不見了。原來是聖者的示現。

佛曾說:在我滅度之後,要好好供養病人,因為病人中多有聖賢示現。阿底峽尊者說:照顧久病的病人,與實修空性大悲藏相同。所以,遇到病人時,要好好修習慈心。

唐代曇選法師,性格慈悲,從不積蓄財物。他平常放一口大鍋,把乞丐們得到的食物,一起放在鍋裏煮成稀飯,讓乞丐排成一列坐好,親自為他們舀稀飯。每每見乞丐中有穿得破爛、身體消瘦的,便情不自禁地流淚。吃飯時也和乞丐坐在一起,沒有任何講究。法師如此關懷照顧乞丐許多年。

唐代還有一位智凱法師,曾經住在浙江餘姚的龍泉寺。按當地風俗,小狗崽多數被扔到路上。智凱看了心疼,便收養這些小狗,約有三十、五十隻之多。他還用被子給小狗睡,也不嫌狗髒。對曾做過母親的旁生,應當這樣學習慈憫行。

在日常生活中,總的應按《普賢上師言教》中的教言行持:

身體一切威儀應當溫文爾雅,寂靜調柔,不害別人,精勤地利益別人。

口裏說的每句話,都不要藐視別人、駁斥別人、諷刺別人,應當說諦實、悅耳的語言。

意識也是如此,如果要饒益別人,不應當以虛偽的調柔威儀、溫和的語言等手段,讓別人把自己看成菩薩,應當心裏唯一希求利他。

要觀想:願我生生世世不損害眾生,乃至一根毛孔也不損害,唯一對眾生做饒益。要這樣反覆發願。

尤其是對依靠自己的眷屬、奴僕、旁生等,唯一行持饒益,下至門犬以上都不能毆打、役使,傷害他們。隨時隨地,行為、語言、思惟都要仁慈。

巳二、修悲分六:① 悲心的所緣與行相 ② 悲心的修行次第 ③ 真實修行之理 ④ 若未通達則不獲聖者地道 ⑤ 慈悲生起之量 六、對菩提心遣除疑惑

午一、悲心的所緣與行相

二、 修悲中,悲所緣 者,由其三苦,如其所應苦惱有情。

悲心的所緣,即具有苦苦、壞苦、行苦的苦惱有情,包括下至地獄、上達有頂的有情。

此處,須明確悲心的所緣境,未精通苦諦的人一般只有“緣苦苦悲”,連“緣壞苦悲”都很鮮少或很微弱,更不必說“緣行苦悲”,如此,悲心的所緣就很狹小。

此處,緣有情悲是一種遍緣三界苦有情的悲心。這是經由學習苦諦教法發展而來的。因此,中士道修苦成為引發大悲心的重要基礎。

彌勒菩薩在《大乘莊嚴經論》中,講述了十類悲心所緣。

① 熾燃眾生:“熾燃”指欲火熾燃,即貪著五欲的眾生。欲界眾生對五欲生起強烈的貪心而無法自主,緣這一類眾生,心想:這些眾生心無滿足,貪欲的烈火在心中熾燃,無法自主,真可哀憫!由此生起悲心。

② 怨勝眾生:“怨”指魔障,修習善法時被邪魔障礙的眾生,是怨勝眾生。許多眾生初入善道時,還較為順利,但後來由於魔造違緣,心識被魔力控制而捨棄行善。對這一類眾生也生起悲心。

③ 苦逼眾生:“苦”指苦苦,即身陷苦海被痛苦折磨的眾生。心緣備受痛苦的惡趣眾生,以及被生老病死等苦所折磨的善趣眾生,生起悲心。

④ 暗覆眾生:“暗”指無明,不知業報而恒時造惡的眾生,叫暗覆眾生。譬如,屠夫、妓女、獵人、不法商人等,被無明黑暗覆蓋,而行殺盜婬趣入苦因,卻不知惡趣苦果等。對他們油然生起悲心。

⑤ 住險眾生:“住”是安住,“險”是險道,指輪迴。那些對解脫無法生起希求心的斷種性者,內心根本不希求解脫,必定要在無邊生世之中,趣入極其難行的險道。觀見他們生生世世悲慘的境遇之後,心生不忍而發悲心。

⑥大縛眾生:“大縛”,指被惡見大束縛。“大縛眾生”是指外道。外道被緊緊束縛在各種我見、我所見的惡見中,以顛倒邪見的束縛無法趣向解脫,也是可悲眾生。

⑦ 食毒眾生:“毒”指有漏禪味。貪著有漏禪味的食毒眾生,把有漏的四禪、四無色定當成解脫和真實的安樂,完全墮在貪著禪樂中,如同貪著雜毒的美食而縱情享受一般,暫時雖有些安樂,但終究會轉成痛苦。緣此類眾生,生起悲愍。

⑧ 失道眾生:“道”指解脫正道。迷失解脫道而誤入歧途的眾生,即失道眾生。比如,外道將五火焚身、單腳獨立、跳崖等的顛倒戒禁執著為解脫道,所求是解脫,所行卻成了束縛,結果越修離解脫越遠。見到這種情形後,油然生起悲憫心。

⑨ 非道住眾生:“道”指大乘道,進入小乘道的眾生,即非道住眾生。許多聲聞種性者和菩薩不定種性者進入小乘的聲緣道,雖然與入生死道完全不同,但畢竟只能成辦少分自利,並不殊勝。看見他們未能安住在成辦二利的大乘道中,不由心生悲憫。

⑩ 瘦澀眾生:“瘦澀”即不圓滿,福慧資糧不圓滿的大乘行者,即瘦澀眾生。這一類眾生雖然趣入大乘道,但因順緣資糧不圓滿,而受違緣的牽制,無法如實地修行,對這一類不圓滿的修行者也生起悲心。

行相 者,謂念云何令離此苦,願其捨離我當令離。

悲心的行相有三方面,即想:怎麼能讓有情脫離這種痛苦(為有情著想的心);但願有情脫離痛苦(善願心);我應當讓他脫離痛苦(責任心)。

例如,見他心情憂鬱,心想:怎麼為他排憂呢?他能不憂傷多好!我應當開導他,讓他走出憂鬱。此為悲心行相。

一切皆由串習而來,常常這樣想,久而久之,自心就變成悲心的體性,這叫“修”。

午二、悲心的修行次第

修習漸次,先於親友,次於中者,次於怨修。

首先按“親”、“中”、“怨”之次第修習。

若於怨處如同親友心平等轉,漸於十方一切有情而修習之。

如果對待怨敵等同對待親友一樣,在欲拔其苦的心態上沒有一厚一薄的差別,之後就逐漸對十方一切有情修悲。

以下說明實修捨、慈、悲三心次第的出處與重要性。

如是於其等捨慈悲,別分其境次第修者,是蓮華戒論師隨順《阿毗達磨經》說,此極扼要。

以上修習捨、慈、悲時將所緣境分成親、怨、中等依次觀修,乃是蓮花戒論師隨順《阿毗達磨經》所說,極為關要。

如是“分所緣境、依次修持”的原因如下。

反面:

若不別分,初緣總修似生起時,各各思惟,皆悉未生。

若不分開一一修習,最初只緣有情總體而修持,雖然看似生起了,但對每一類各各思惟時,就會發現其實都沒有生起。

正面:

若於各各皆生前說變意感覺,漸次增多,後緣總修,隨緣總別清淨生故。

若對親、怨等各方面都生起了上述心態的變化,如此漸次增多,則最後緣有情總體修持時,不論緣總體或緣各別,都已經清淨地生起了相應的心量。

這一段談到修心如何落實的問題。依靠兩種方式修持,將會出現兩種結果。以修慈為例:如果最初就緣一切有情籠統地修,則檢查支分時,會發現每部分都未落實,甚至對身邊的親人也沒有生起真切的慈心。遇到不喜歡的怨敵,似乎他不屬於有情,連好臉色也不願意給他,卻又說“我對一切有情生起了無偽慈心”,這顯然是矛盾的。這種修法,雖然一開始看起來架子龐大,實際檢查起來,並沒有堅實的內涵。

如果換一種方式,紮紮實實一分一分地修,即先緣親友修穩固了,再緣中庸眾生修,然後緣怨敵修,每一部分都切實修到量了,最後再緣一切有情修,這樣,由於每一部分都已修到量,綜合起來緣總體就能生起修量,這是“實打實”的修法。

午三、真實修行之理分二:① 略說 ② 廣說

未一、略說

修習道理,當思為母此諸有情墮生死中,如何領受總別諸苦,具如前說。

修悲的方法:應當思惟曾為母親的有情沉溺在生死海中,如何感受總體和各別的種種痛苦,具體如下士道和中士道所說。

此復若修前中士道已生起者,比自心修 易於生起。若於自上思惟此等,則成引發出離心因,若於他上而思惟者,則成引發悲心之因;然未先於自上思惟,則不能生令至扼要。

此段是說,中士道修苦是此處修悲的重要基礎。

如果修持前面中士道時已生起了修量,再將心比心,緣眾生修苦,就容易產生悲心。即如果在自身上思惟這些苦處,就會成為引發出離心之因;若換在他相續上思惟,則成為引發悲心之因。但是,若不先在自身上思惟,則不能緣他苦而生起悲心,令悲心達到扼要。

關鍵在於首先須在自蘊上思惟苦而生起體會,再緣他苦才能有所體會。比如,瞭解自己心臟病的痛苦,見別人心臟疼痛,就特別能同情理解。

此乃略說。

以上只是略說修苦的方法。

未二、廣說分二:① 菩薩當由多門恒常思苦 ② 由《菩薩地》所說之苦修悲

申一、菩薩當由多門恒常思苦

廣則應如《菩薩地》說,悲心所緣百一十苦,有強心力應當修學。

廣修應按《瑜伽師地論‧菩薩地‧第四十四卷》所說,思惟悲心所緣之一百一十種苦(悲心緣苦而生,苦是悲心的所緣)。心力強的人應當這樣修學。

此說較諸聲聞現證究竟苦諦,以厭患心所見諸苦,菩薩修悲思苦眾多。

《菩薩地》中說,相比於聲聞現證究竟苦諦之時以厭患心觀見的各種痛苦,菩薩修悲所思惟的苦更廣更多。

所以,“只有聲聞人思苦,菩薩不必思苦”的觀點是錯誤的,菩薩不僅要思苦,而且比現證苦諦的聲聞思苦更多。《菩薩地》說:“諸聖聲聞已得證入苦諦現觀,已到究竟,於苦深遠厭俱行心相續而轉,不如菩薩於諸有情悲前行心,正觀墮在百一十種極大苦蘊。”

若無量門 思惟無樂、苦惱 道理,慈悲亦多。若恒思惟,則能發生猛利 堅固 。

這是開示多門思苦和恒常思苦的作用。

如果由無量門思惟眾生缺少安樂、具有苦惱,引生的慈悲也會很多;如果對此恒常思惟,引生的慈悲也能猛利、堅固。

故少教授便覺飽足,棄修諸大教典所說,力極微弱。

因此,如果獲得少數教授就覺得滿足,從而捨棄修持諸大經論所說,修的力量便很微弱。

思苦有廣、中、略三種修法。廣修,按《菩薩地》思惟一百一十種苦;中修,按輪迴總苦、六道別苦、八苦、三苦思惟;略修,即思惟三苦。只是大概聽受一兩個竅訣並不足夠,應當按大經大論尋求具體的瞭解,這是很重要的。

申二、由《菩薩地》所說之苦修悲分二:① 略說 ② 分說一百一十苦

酉一、略說

《菩薩地》所說觀一百一十種苦,修持悲無量心。

此中菩薩於有情界觀見一百一十種苦,於諸有情修悲無量。

還是老生常談,觀察修與心的轉變有直接的關係:觀察面越廣,心轉變得就越多;觀察次數越多,心就強烈、堅固、持續。修信心、出離心、歡喜心、畏懼心是如此,修慈心、悲心也是如此,前行根本的修行方法即此。如果一開始就捨棄觀察修,整個前行的大廈將無從建立增廣,無數種積資、淨障、增上心力的途徑都會因此而被截斷。

《菩薩地》中講述菩薩修悲無量心時,要求對有情界觀見一百一十種苦。這說明對苦的觀修要具體化,從多方面展開觀察,才能對輪迴的苦難產生廣大、全面、深刻的認識,以此為因,即可引生猛利、堅固的緣有情大悲。

反面想想,也應是如此。因為,如果一個人對輪迴苦性沒有多少認識與體會,怎麼能忽然不忍眾生苦而廣興大悲呢?怎麼能忽發盡未來際救度眾生的大願呢?無因談果,是否是說斷滅語呢?

佛陀來到世間,首先轉四諦法輪,四諦中的第一諦就是苦諦,這說明學佛的入門是修苦。佛陀這樣說法,目的是引導我們趣入觀苦,由此引發厭離輪迴、希求解脫之心,進而再推己及人,換在眾生身上觀察,自然會引起欲救度眾生的大悲心和菩提心。如是觀察,就能了知修苦的重要性。

我們簡單聽聽苦諦,並不代表已經通達、生起了感受,對此要辨別清楚。苦諦是佛陀所說的,而觀修後生起感受則須依靠自身努力串習,“聽了”和“生起”並不能等同。

一般人容易犯增上慢的毛病,認為苦諦這樣粗淺的法,我早已知道了。然而,是否真實生起感受是有標準可以衡量的,如果對輪迴還很感興趣,則不說大悲心,即便無偽的出離心是否生起,也值得懷疑。

思惟一百一十種苦是引生悲無量心的善巧方便,因此本論要求心力強的人依此修習悲心。這樣面面觀苦,會由不同的方面觸動內心;數數觀苦,感受會逐漸強烈、持續,由此緣有情大悲便能漸漸修起來。

所以,對一般人來說,簡單學一點、修一點,並不容易成功。沒有長期反覆地串習、提煉,並不容易達到扼要。這如同提煉酥油,必須以心反覆攪動,才能提煉出內在的心要。

酉二、分說一百一十苦分十二:① 思惟有情平等流轉之苦 ② 思惟欲為根本苦 ③ 思惟二癡異熟生苦 ④ 思惟三苦 ⑤ 思惟四苦 ⑥ 思惟五苦 ⑥ 思惟六苦 ⑧思惟七苦 ⑨ 思惟八苦 ⑩ 思惟九苦 ⑪ 思惟十苦 ⑫ 思惟餘九類苦

何等名為百一十苦?

以下從一苦講起。

戍一、思惟有情平等流轉之苦

謂有一苦,依無差別流轉之苦,一切有情無不皆墮流轉苦故。

一苦,指有情平等流轉生死之苦。

有人問:有情的相貌、壽命、受用等千差萬別,豈能無差別?

答:譬如,水有鹹、淡、香、臭等差別,但又同是濕性,所以差別中有平等,別相中有共相。同樣,眾生千差萬別,但都在生死流轉中。

蒙古王成吉思汗召集天下方士詢問不死之法,答案是沒有。帝釋天臨終五衰相現,眼見要墮入牛胎馬腹,同樣驚恐萬分。所以,三有凡夫不論尊卑、賢劣都在生死鐵網中,無一例外。

“結生相續”之所以是凡夫的共相,是因為其根源平等,都具有流轉之因——我執。

凡夫執著五蘊是我,由我執起惑造業,感受果報;當受報時,又以我執起惑造業。如此迴圈不已,流轉不息。

我們可以看到:芸芸眾生不論想什麼、說什麼、做什麼,都不離我執,可謂人盡皆同。畜生以我執為搶一口食物,而互相撕咬;天人以我富足而志得意滿;阿修羅由我執驅使與天人作戰。凡夫眾生都沒有擺脫我執,因此同樣具有流轉之苦。

從心上看:眾生的分別心剎那不停地轉動,因上妄念一個接著一個轉,果上自然流轉不息。眾生無不如此,故應平等悲憫救拔。

事實上,無量的生老病死苦、求不得苦、愛別離苦、怨憎會苦、資具缺乏苦、競爭苦、失落苦、墮落苦,都是因為生死流轉而有的。只要結生相續不停止,就會源源不斷地產生痛苦。所以,流轉苦中包含了所有輪迴的苦惱。

如此看來,三界眾生的命運哪個不悲慘呢?最初嬰兒“哇哇”哭著降生人間,死亡時,被送進焚化爐,即便是位高權重的總統、富可敵國的富豪、光彩照人的明星,最後也化為一把灰,此流轉相非常平等。從這一點看,誰不悲慘誰不需救拔呢?豈不是千紅一哭、萬豔同悲,同是生死人!應如是思惟,對三界凡夫平等發起大悲心。

戍二、思惟欲為根本苦

復有二苦,一欲為根本苦,謂可愛事若變若壞所生之苦。

首先瞭解欲的體性、作用、分類以及欲為根本苦的原因,以便觀察思惟。

① 欲的體性

《成唯識論》說:“云何為欲?於所樂境希望為性。”對歡喜的境希望,是欲的體性。希求、渴望之心,是欲。

② 欲的作用

論中說“勤依為業”,欲的作用是做為勤的依處,以欲能發起勤作。

③ 欲的分類

對色、聲、香、味、觸染愛,叫欲。《大智度論》中則說六欲——色欲、形貌欲、威儀姿態欲、言語音聲欲、細滑欲、人想欲,一般指男女方面對異性的容色、相貌、姿勢、聲音、觸覺、人想等生起貪欲。

當然,還有名聲欲、利養欲、恭敬欲、承事欲、衣食住行欲、權力欲、財富欲、攝受眷屬欲、顯示自我欲(表現欲)、飲食欲、睡眠欲、升天欲等,一一展開,欲海無邊,欲境無量。

④ 欲為苦本

《法華經》說:“諸苦所因,貪欲為本。”《雜阿含經》說:“若眾生所有苦生,彼一切皆以欲為本。”《增一阿含經》說:“欲生諸煩惱,欲為生苦本。”

三界眾生都想求得自己所愛之事,對於如泡沫一般註定變壞的有漏法,卻幻想永遠佔有、如願以償,這樣希求的結果無非是希望破滅,引生痛苦。所以,欲是痛苦之源。

想一想,費盡心思全力地追求,最終只落得個破滅之苦,豈不太悲慘嗎?為什麼要死死執著虛假之法呢?這就像孩童追逐肥皂泡一樣可笑。歇下狂心,萬事皆休,癡迷的眾生卻偏要沉迷其中幻想、執著,真是可悲!

從十二緣起觀察“欲是生死苦惱的根本”。

以貪欲就會發起勤作,即“以愛產生取”,再以取積累能感後有五蘊的業——“有”,由此生死相續不斷。

有情不了知輪迴是苦性,怎麼放得下對輪迴快樂的追求?如是貪欲不止息,一天就可以積累無量“愛、取、有”的能生支,不知要引出多少生死?所以,以欲為本,生死將連綿不斷。

《楞嚴經》說:“想愛固結,愛不能離,則諸世間父母子孫相生不斷,是等則以欲貪為本。”

戍三、思惟二癡異熟生苦

二癡異熟生苦,謂若猛利體受所觸,即於自體執我我所,愚癡迷悶生極怨嗟。由是因緣受二箭受,謂身箭受及心箭受。

如果五蘊身受到強苦的觸惱,則立即將蘊聚執成我,將五蘊的部分執成我所,這時以我執力,心識迅速陷入愚癡迷悶之中,生起極大怨恨、哀歎。以這一因緣,受身箭受與心箭受。

即:以“猛利體受所觸”因緣受身箭受;以“愚癡迷悶生極怨嗟”因緣受心箭受。

為何以箭比喻受呢?此有如下幾層涵義:

① 《瑜伽師地論》說:“謂如毒箭,乃至現前常惱壞故。”如毒箭射入身體,只要它存在,箭毒就一直惱害人;同樣,在受現前期間,會一直惱亂你、傷害你。

② 三、《瑜伽師地論‧有尋有伺地》說:“不靜相故,遠所隨故,名為箭。”如箭離弦之後在虛空中飛行,有一種不寂靜的相貌;苦受生起時,心識也一直動搖、不定。如箭射出後,長時跟隨目標;受箭一直跟隨凡夫,意即未證到滅受想定之前,凡夫無時不在受中。如箭射入後,難以拔除;凡夫生起感受時,一直沉淪在貪嗔癡中,難以擺脫。

何為愚癡迷悶呢?

迷悶是由愚癡造成的心境。“迷”是迷亂不明真相;“悶”是鬱悶、苦悶,心被鎖在其中,無法開解。凡夫受苦時,立即以我執力陷入迷悶,不知這只是因緣生的現像,本來無我,卻念念緣“我”而妄想。由此心識如中毒箭一般,陷入憂愁、悲苦中。

照理說,身體受苦,安心領受便是,不必再增添無義的妄想,但凡夫苦受觸身時,立即與無明結合陷入迷亂。此“我執”來勢飛速,馬上就想“我好可憐!”、“為什麼懲罰我?”、“不如早死為好”。

其實,這都是愚癡的語言和情緒,自己不知不覺就被我執欺騙了。若能覺知這只是自己妄加的分別,就不會受縛。但凡夫一到這時就糊塗,不知道執著“我”是多餘的,不必要緣我、執牢我。

他念念緣著自我,不停地想“我可憐”,“我痛苦”,越執著“我”,越顧影自憐,就越陷在憂鬱、愁苦中,無法自拔。這是心被毒箭射中了。

比如,曾有位女士在文革期間被批鬥、剃陰陽頭,本來受一點小苦,不執著“我”就只有身箭受。但她我愛執很強,偏要想:“我無臉見人,乾脆跳樓了此一生。”

第二次挨批之後,她又想:“乾脆跳樓了結此生。”分別念進一步加重。

到了第三次,仍然想:“我不想再活了,這次一定要跳樓。”在一股無明衝動推動下,她縱身跳下陽臺,最後粉身碎骨。

分析這件事,就會懂得凡夫的固執、愚癡。這位女士死執一個方向,不會換個角度思考。她一直重複自殺的念頭,不知道這只是妄念而已,只要不執著,就什麼事也沒有。

凡夫的分別心總是按同樣的模式操作,處處以我執和我所執反應,如此折磨自己,造成內心迷悶、痛苦,讓人悲憫。

例如,一位講究口味的人,有一天菜鹹了,他開口就說:“鹹死我了。”馬上帶一個“我”字,認為對“我”不好,然後不高興地直瞪眼。

第二次菜又鹹了,他仍然說:“鹹死我了。”這一次發展到扔筷子,情緒更激烈。

第三次吃鹹了,還是說:“鹹死我了。”又是執著這個“我”,而且愈演愈烈,氣得拍桌砸碗。

他一直執著“我”這個邊,認為“自我”被鹹傷害了,不知道自己被我執支配,連反應方式也類似。這是愚癡引起的心苦,若不執著我,只是菜鹹一點罷了,不可能引生那麼多苦。

如是觀察,凡夫在感受生老病死諸苦時,由於愚癡不但身上中一支箭,而且心上也中一支箭,枉受苦惱、怨恨、悲傷之苦,真是可悲。

戌四、思惟三苦

復有三苦,一苦苦,二行苦,三壞苦。

此三苦可攝一切苦。佛說三苦,是要指示苦的三個方面:與苦受相應的狀態,與樂受相應的狀態,與一切有漏受相應的狀態。所以,不能認為苦只是苦受,不然就無法成立“有漏皆苦”、“輪迴周遍是苦”,也無理由對色無色界天產生悲愍心。

佛說的苦諦非常深刻。在外道眼裏,升天是究竟,而以苦諦衡量,逍遙的神仙、安住在喜樂中的禪天,都等同於無間地獄。

如何認識苦苦、行苦和壞苦呢?

所謂苦苦,即生起時的逼惱苦受,與苦受相應的心王、心所以及所緣境。

換言之,當下苦受生起時,心識顯現的身心世界全是苦苦。一切唯識自現,心識正在逼惱中,哪有安樂可得呢?所以,正有苦苦時,即使有豐富的五欲六塵,也感受不到快樂。

第二行苦,指一切有漏法苦的本性。即從因緣上觀察,有漏法唯一是他(業惑)自在轉,有漏蘊每一剎那的顯現都受業惑的支配,一直被動地遷流,叫行苦。

從未來方面觀察,當下一剎那並不是安樂性,因為這一剎那粗重隨逐——帶著無量業惑的種子、苦苦和壞苦的種子,遇緣就會產生苦苦和壞苦,這是極不安穩性,並非安樂性。五取蘊每一剎那都是苦的因位,如同等待引爆的炸彈。

反面觀察,如果有漏法是安樂性,則不應輾轉出生苦惱,因此成立有漏法是苦性。

第三壞苦,包括一切有漏樂受,與樂受相應的心王、心所以及所緣境。

壞苦並不是指壞時痛苦(這是苦苦),而是以“有漏樂是壞滅性”為苦。有漏快樂一定是和痛苦相連,一旦樂受失壞,就會引起不堪接受的憂苦。

只要在輪迴中,就可以斷定:不論享受何種快樂,最終都難逃壞滅的結局。由此觀察輪迴中的快樂都是壞苦性。

人間慶祝孩子誕生、男女結婚、事業興隆、競選成功,都有一種歡樂的氣氛。這只是凡夫執苦為樂罷了。這些法如石火電光,轉眼即逝,有什麼可樂呢?

比如,一群孩子在海灘上用沙子堆成一座漂亮的城堡,他們為此而歡呼,但這不是安樂性。一陣海浪沖上來,城堡頓時化為烏有,留下來的只有哭泣。

同樣,升官發財、娶妻成家、買車、住洋房,最初顯現這些圓滿時,人們都認為堅固、永久,其實都是壞滅的本性。

所以,追求世間,終究是竹籃打水一場空。智者深知這一點,對有漏法不存任何希望,因為沒有一法不像泡沫般終歸破滅,不如現在就放下,省卻很多麻煩。

凡夫愚人都是做一些無實義的事。想想看,以一種執苦為樂、執生滅為永恆的顛倒心,所做、所領受的會有實義嗎?能不最後希望破滅、陷入苦惱嗎?所以,凡夫的思想、行為一概是迷亂的,整個輪迴何其荒唐可笑。

看到世間眾生歡樂時的狀態,就像瘋子為眼前的幻覺歡唱一樣,讓人深深憐憫。

在思惟眾生的三苦時,把眾生觀想成大毒瘡,非常形像。

天地間的有情,其實是一個個本性為苦的“大毒瘡”。每個毒瘡中充滿了“毒素”——業惑的種子,此即行苦性。“大毒瘡”不論以什麼修飾,用什麼緩解,不論有沒有發作,都是充滿毒素的性質。

了知這一點後,再看有情吃飯、睡眠、入禪定都只見苦相,令人悲愍。

每天中午全世界有幾十億人吃飯。為什麼要吃飯呢?原因就在毒瘡是苦性,為了緩解饑餓之苦,必須在腸胃裏塞一點東西,就像在熱毒瘡上要灑冷水一樣。到了深夜,家家戶戶床上都臥著毒瘡,需要以睡眠緩解疲勞。睡眠不足,“毒瘡”就會劇烈反應。所以,吃飯、睡眠並不是安樂,而是苦惱逼人、需要緩解的苦的表現。

再看苦受,如在毒瘡上澆熱水。五蘊大毒瘡,餓它、冷它、累它、惱它,則痛苦不堪。讓它吃好、穿好、住好、睡好,才不痛苦。在毒瘡上灑上冷水就感到舒服,所謂輪迴中的快樂,也是僅此而已。如此一看,三界有情誰不苦惱呢?

每位有情拖著五取蘊的皮袋,從過去拖到現在,還要拖到未來。一天帶著皮袋,就有一天的苦惱,決不會從此處出現真安樂。

比如,大城市裏人山人海,就似一個個皮袋走在大街上。打開皮袋,只有三十六種不淨物、剎那不斷的邪念和無量業及煩惱的種子,這是安樂性嗎?有什麼清淨的智慧、無漏的功德、解脫的安樂?

這些皮袋最大的本事,是剎那不停地生產煩惱和業,為生生世世的受報作準備。我們不能單看外表的包裝很好,就認為眾生很安樂,即使成仙升天,也是徹頭徹尾的苦性。

佛教的苦諦很深刻,我們要依苦諦教法認識輪迴的真相,再觀照有情無不墮在三苦之中,生起大慈大悲。

有人問:為什麼說“悲憫有頂天等同悲憫無間地獄”?

答:如果只看短暫一生,有頂天無苦無樂,無間地獄感受劇苦,二者迥然不同,但把生死流轉的全程展開來比較,二者完全相同。比如,多劫之後,有頂天引業窮盡墮入地獄,無間地獄的眾生受盡果報上升人間,前者轉成痛苦,後者轉成安樂,未來誰的痛苦更大呢?再向前或向後無盡展開生死的全過程,可觀見二者流轉的自性以及苦樂的總和並沒有不同。

這樣看生死流轉,才知道應同等悲憫三界凡夫,應如悲憫乞丐一樣悲憫富豪,如悲憫旁生一樣悲憫天王。

這不同外道的認識。外道將六道分成兩層,認為下層的牛馬等是束縛、是苦難,升天到了上層,就徹底解脫,他們以升天為究竟。佛教看六道是上下輪轉,上去的要下來,下墮的會回升,整個三界平等是輪轉苦性。

懂得這一點後,就知道:只悲憫感受苦苦的有情並不合理,理應悲憫上至有頂、下至無間的一切有情。對此若能生起勝解,發悲心時,決不肯遺漏上界諸天、人間尊主,三界凡夫都平等成了大悲救拔的對象。

戍五、思惟四苦分四:① 別離苦 ② 斷壞苦 ③ 相續苦 ④ 畢竟苦

亥一、別離苦

復有四苦,一別離苦,謂愛別離所生之苦。

愛是執著:貪愛時,內心緣對境的功德相執著,只想永遠擁有,但有漏法的自性無常,最終都要分離;分離時,因執著而不願離別,從而引起強烈的憂苦,若失去的是親人,更是撕心裂肺,痛苦不堪。

別離苦,包括離別時和離別後的痛苦。正離別時,難捨難分,心緣所愛境不願割捨,哀歎流淚。

離別之後,念念緣所愛的功德相,生起強烈的思念之苦,內心不由自主地浮現對境的音容笑貌,想到他(她)的功德,備感悲傷。想想自己,會感到孤獨無依。看到別人和親人、愛人相聚,觸景生情,懷念不已;想想未來,又備感淒涼。如此越思念,越陷入悲傷,難以自拔。

再觀察,和所愛聚會時有多少、有多強的歡樂,離別時就有多少、有多強的痛苦。比如,在一起有團聚的歡樂,離別後則備感孤獨、寂寞;所愛的人對自己恭敬、承事,一旦離開,內心就空落無依。

像這樣,不論感情、名利、地位,只要有所愛,在所愛別離時,就會引生憂苦。

比如,皇帝被推翻後,不得不離開雄偉壯觀的皇宮、美麗的嬪妃、順從恭敬的奴僕,獨自走進監獄。這時會引發強烈的愛別離苦。

又如,和父母、兄弟、兒女,或者和上師、道友、同學離別時,心裏會一再回憶他們的音容笑貌,對自己的關懷、愛護,一同度過的美好時光等等。這樣內心熱惱,無法寧靜。

三界眾生一直緣著各種可愛境,希望永久擁有,但有漏法畢竟是離別的法性,終歸以愛別離結束。遺憾的是,眾生都不能覺悟,一個所愛分離了,又執著另一個所愛,始終擺脫不了愛別離苦。這也讓人心生悲愍。

亥二、斷壞苦

二斷壞 苦,謂由棄捨眾同分 死所生之苦。

“愛別離苦”到最徹底時,即是斷壞苦,這是徹底失去一期生命的痛苦。

當一期五蘊要壞滅時,由強大的俱生我執,人會極度恐懼不安,害怕從世界上消失,以我所執又害怕永別兒女、身體、財富、地位,由此產生猛利的憂苦。

觀察現世存活的有情,可以斷定:對蘊身、對現世八法執著有多大,死時的斷壞苦就有多大。

從來世觀察,有情一生造有多少惡業,就會對來世有多少恐懼之苦。

可悲的是,持斷滅論者死時認為一切都沒有了,未來不再相續,他們在毫無歸宿的恐懼中死去。

這樣看眾生,現在牢牢執著五蘊、執著現世一切,在一期五蘊斷壞時,一定苦不堪言,非常可悲。

亥三、相續苦

三相續苦,謂從此後 數數死生輾轉相續所生之苦。

一期生命斷壞的痛苦,是“斷壞苦”。一期生命結束了,又要繼續生死,由此相續所產生的痛苦,是“相續苦”。

如果這一世一死永滅,最多也只是受一世之苦,但生死根本不隨人意,只要未證解脫道就無法了結。

我們可以預計,每一位凡夫今後會有多少生死、多少求不得、多少愛別離、多少怨憎會,多少追求、多少競爭、多少失敗……,每種苦都可以無量來計算。

所以,世上最難行的路、最漫長的路、最苦的路、最複雜的路、最不自在的路、最不得休息的路、最無意義的路、最顛倒的路、最孤獨的路、最無前途的路,就是這條生死之路。

比如,母胎是臭穢、黑暗、壓擠的牢獄,想像現在願不願意住在這胎獄中?願不願張口吮吸母體帶腥味的血?願不願從夾縫裏壓擠出來?像這一種苦,要在輪迴中感受無數次,這叫相續之苦。

所以,要認識到生死相續是最大的苦惱。往未來觀察,凡夫還要迎來無數次的衰老、疾病、死亡、墮落,還要流下無數的血淚,匯成無盡的苦海。這樣觀察,普天下誰不是生死相續的可憐人呢?

眾生身在苦中不知苦,連“解脫”的名詞都沒有聽過。他們渾然不知自己正深陷苦海,往後生死大苦將接踵而來。這有多麼可悲啊!不僅不會為自己尋求出離,反而不斷造集生死業因!觀見無量有情將長夜漂泊生死,應發起拔除有情出離生死的大悲心。

今天科技迅速發展,外境的物質異常豐富,看起來一片光明、安樂景像。一般人執著外在的假相顛倒迷醉,自己尚不了知生死是怎麼回事,怎麼談得上發大悲心呢?

如果認為現在進入小康,談苦是多餘的,那只是說明對於輪迴一無所知,根本就不懂苦諦。

其實,以法來衡量,外在的幻景只是迷人的假相。外表的富麗堂皇並不代表眾生解決了生死大苦。剝掉這些外在包裝,仔細審查現代人的內心世界,想想他們往後還要感受多少世的苦難,就會備感悲哀。輪迴裏充滿了欺誑,到處是自欺欺人,竟將一個充滿血淚的過程說成歡快、溫馨、陽光普照。

所以,我們要從內心深處發起大悲,誓願救度一切輪迴眾生。

亥四、畢竟苦

四畢竟苦,謂定無有般涅槃法諸有情類。五取蘊苦。

“畢竟苦”,是徹頭徹尾的苦。“般涅槃法”,“般”譯為“入”,即入涅槃法。“定無有般涅槃法諸有情類”,即定然沒有入涅槃法的有情。

可憐的凡夫不論做什麼、說什麼、想什麼,都只是入生死法,時時只顯現如黃連般純粹是苦的五取蘊,畢竟是苦性。

他們不修學聖道,無法消除業果愚和真實義愚,因此決定沒有入涅槃之法,只是按十二緣起的方式不斷由因蘊出生果蘊,無法擺脫行苦,所以是畢竟苦。

戍六、思惟五苦

復有五苦,一貪欲纏緣苦,二嗔恚纏緣苦,三惛沈睡眠纏緣苦,四掉舉惡作纏緣苦,五疑纏緣苦。

貪欲、嗔恚、昏沉睡眠、掉舉惡作、疑。這五種煩惱蓋覆心性,不生善法,故稱五蓋。

① 貪欲纏緣苦

身體生病,幾個月會好;遇到不如意之事,也會過去,都是暫時性的。但貪欲不同,只要沒有根除,就會一直纏縛不斷。譬如,凡夫貪著飲食男女,並非一世習氣,每一生因緣到了,習氣就會爆發,生生纏綿不斷,成為長夜大病。

更複雜的是,每次貪欲生起時,就加強同類習氣,經過無數世串習,會變得日漸粗猛,所造成的痛苦也日益深重。

所以,貪欲並非暫時的纏縛,而是長久纏身的大病。當引發貪欲的因緣出現時,就會不可遏制地爆發。

以貪欲為因緣,沒得到時,被貪欲驅使,一心追求。得到時,如飲鹽水反增乾渴,又想希求更多、更好。這樣時時追逐五欲,如野馬賓士,片刻不得休息,何來安樂可言。

往未來看,一個貪心就是一個生死因緣。貪執今生,墮入惡趣;貪執來世,流轉善趣。以貪欲為因緣,只能無休止地輪轉生死。

比如,慳貪是餓鬼之因,一位商人以貪欲推動,說妄語、離間語,短斤少兩,以次充好,一天就可以造下一百世墮餓鬼的惡業,一年積累三萬六千多世墮餓鬼的惡業。一世餓鬼壽量若計一萬年,則要受苦三億多年。所以,單以一個貪財因緣,未來要受多少痛苦?

由此展開,一步步思惟觀見貪欲的苦相,怎不令人心生悲愍?

② 嗔恚纏緣苦

“嗔恚”,是心緣對境對自己損害、不饒益的相,發起粗猛之心。嗔也是一種一直纏繞在相續中的大病。

觀察凡夫的苦惱:每生一次嗔心,就加重同類習氣,導致嗔恚相續不斷。他們絲毫沒有意識到要修習對治,生生世世心隨嗔轉,即使墮為毒蛇,仍然見人就咬。如此種子起現行,現行熏種子,種子又起現行,無休無止地纏縛。

以嗔恚纏的因緣,身心當即處在極大的苦受中,由嗔恚造了殺生、惡罵等罪業,須下地獄億萬年感受烈火焚燒之苦。觀察眾生以嗔恚纏生生世世起多少嗔心,下多少地獄,就知道凡夫是多麼可悲。

③ 昏沉睡眠纏緣苦

首先要了知昏沉睡眠的體相與作用,再觀察其苦處。

《瑜伽師地論‧第十一卷》說:昏昧無堪任性,叫昏沉;昏昧心極略性,叫睡眠。這顆心處在昏昧狀態,對境界不堪任,無法觀緣,無法修止觀,這是昏沉。昏昧的極略性,是睡眠。什麼是極略性呢?平常緣色聲香味觸,心會分別青黃赤白、長短方圓等等,到了睡眠時,心不分別,叫做“略”。

昏沉和睡眠要來就一起來,有了昏沉,睡眠也一定會來。二者的作用是障礙輕安、毗缽舍那。落在昏昧、沉重中,身心不可能輕安,無法明明歷歷地作觀,所以是嚴重的蓋障。

“昏沉睡眠纏緣苦”,即心被昏沉睡眠纏縛,以此為因緣,無法成就止觀,不可能解脫。

能否擺脫昏沉和睡眠的纏縛呢?這觀待有沒有相應的對治。一般人不深信因果,多有毀壞戒律等的惡行,又不重視修習止觀的四種資糧(密護根門、正知而行、飲食知量、覺悟瑜伽),身心行為紊亂、無規律。

即:在根境接觸時,未守護好根門,心不斷外散,如是消耗精神,容易昏沉;飲食不知節制,不合理取捨,吃容易導致昏沉的食物;不按作息時間睡眠;不以正知正念攝持自己的行為;又未精勤積資淨障。

由以上諸多因素,導致昏沉、睡眠的習性厚重,根本無法成就止觀,連稍得輕安的境界也非常困難。而且,昏沉和睡眠越串習,越嚴重,對治起來也越困難。所以,這些蓋障始終纏縛著眾生。

再看有情的心識墮在昏沉睡眠中,被煩惱力控制,陷入昏昧,不能明明清清地觀照,只是增上愚癡而已。如此發展下去,有幾人能解脫呢?不得解脫,就要繼續隨無明流轉。這是多麼可悲的狀況!

④ 掉舉惡作纏緣苦

何為掉舉?《成唯識論》說:“令心於境不寂靜為性,能障行捨、奢摩他為業。”讓心對所緣境無法寂靜,是掉舉的體性;能障礙行捨和奢摩他,是其作用。

《瑜伽師地論》說,因為親屬尋思、國土尋思、不死尋思,或者憶念過去經歷過的戲笑、歡娛所做的事,使內心喧動騰躍,安靜不下,即是掉舉。

譬如“親屬尋思”,因為自己的親屬興盛或衰敗,發生了如意或不如意的事,或者感情好的親友要相聚或分離,這樣思惟牽掛,導致歡喜或憂愁,心中不斷籌畫、考慮等。像這樣,分別心不斷起伏跳動,就會障礙修持止觀。

又譬如“國土尋思”,因為自己的國家、家鄉興盛或衰敗等,內心隨境界不斷分別,緣興盛歡喜,緣衰敗悲哀,妄想紛飛,障礙止觀成就。

或者,憶念曾經歷過的各種歡樂,彼此如何在一起戲笑、歡娛,心裏浮躁掉動,不能沉靜。

再說惡作,惡作是由尋思引起了追悔。比如,因為尋思自己的親人、國土等,心生追悔:我為什麼要和親人分離?為什麼不去那個地方?為什麼要捨棄那麼好的地方來此地過不如意的生活,吃穿住用這樣艱苦?為什麼要幼小出家,等年老了再出家不是更好嗎?

或者追憶曾經有過的快樂、娛樂等事,心生悔恨,想:為什麼要捨棄快樂的生活,違背父母親人的意願,讓他們悲傷哭泣,強行出家?由這一類因緣,生起憂傷、思慮,惡作追悔。

或者緣著應作不應作的事,心中反悔:為什麼我該作的沒有作,不該作的反而作。

以上,掉舉是由尋思使心浮躁喧動,惡作是由尋思產生追悔、憂戀,二者因為相似而合為一蓋。

其實,眾生都被掉舉惡作煩惱纏縛,心中對親友、國土、工作、戀人、往昔種種快樂等,不斷尋思,妄念紛飛。像這樣,生生世世內心無法安住在寂靜中,多麼可悲!

⑤ 疑纏緣苦

“疑蓋”,即對佛、對法、對經律論、對教誨,對修行能證果心生疑惑,由此不能趣入勇猛方便,證斷寂靜。或者,對三世和四諦,心中猶豫不決:這是對,還是不對。由於不明了而不能安心修行。

無量眾生不思惟四諦十二緣起,因此無法遣除對四諦、三寶、無我等的疑惑,他們束縛在疑纏中,難以趣入解脫,還要無數世流轉生死。思惟這一點,對眾生發起悲憫心。

戍七、思惟六苦

復有六苦,一因苦,習惡趣因故,二果苦,生諸惡趣故,三求財位苦,四勤守護苦,五無厭足苦,六變壞苦。如是六種總說為苦。

六若的前二苦要配合起來觀察,由果苦了知因苦,由因苦知道果苦。

凡夫如盲人一般,內無正見,外無善知識的引導,內心不能安住於正念,身口意時時串習惡趣之因。這是因上之苦。

由於沒有因果正見,造成行為混亂,把苦因執著成樂因,把樂因錯認為苦因,起心動念無不是罪業。這就如瘋子不斷服食毒藥一樣,在無明的驅使下,反覆串習墮落惡趣的業因。

冷靜觀察世人每天身口意的行為,會知道世人的因苦已發展到何種地步,照這樣發展下去,真不敢想像眾生未來的命運。

眾生不斷往阿賴耶識中熏建惡趣種子,一天之中不知種下多少轉生地獄、餓鬼、旁生的種子,而且還不斷加強惡趣種子的勢力。這些並不會無緣無故消失,一旦成熟,就會現前漫長、深重的惡趣痛苦。

再轉到果上觀察:

思惟串習轉生惡趣中的異熟果、等流果、士用果如何;惡趣中受苦的狀況和時間如何;從惡趣中脫生作人的果報如何。結合業果廣泛地思惟,才會認識到眾生的可憐。

譬如,一位廚師生活富裕,似乎不需悲愍,而應羡慕。實際上,這是預判了地獄無期徒刑、等待入獄的人。他一生活殺了多少生命,需要在熱地獄感受多少億年的痛苦;從熱地獄脫出,要在近邊地獄受多少苦;出地獄做人,要償還多少次生命。觀察眾生的因苦和果苦,就知道眾生沒有因果正見隨意造惡是多麼可悲。

以下綜合觀察四苦,即執著財富地位的痛苦:沒得到時有追求之苦;得到了又有守護之苦、變壞之苦;因受用增長貪心,有無厭足之苦。

貪求財富、地位的人,他們不知道從追求到獲得、守護,最後失壞,整個過程充滿了痛苦。(我們若認識到一件事的前後只有痛苦,首先自己不願意做,看見別人自討苦吃,也會倍感悲哀。)

此處有強求與盲求之苦。凡夫被樂的假相誘惑,內心執著強求,由此造成身心各方面的痛苦。若能少欲知足,苦就可以減輕一大半,但人心不肯歇息,一直求到死也不省悟。

還有盲目追求,南轅北轍,不修正因,卻祈求果報,求千萬次也毫無結果。在願望不能實現、屢遭慘敗時,又不知原因所在,內心絕望,飽受痛苦。所以,愚癡讓人身陷痛苦無法自拔。

財富不會自動跑到手上,為了求財,每天要起早貪黑。哪裡有掙錢的機會,即使只能掙一小筆錢,也不辭勞苦地爭取。

求財欲望越大,付出也越多,身心也越辛苦。比如,創建一家公司,要籌集一大筆資金,配備各方面的人員,要辦理各種手續,各方面都要處心積慮佈置安排。

追求財富時,心裏患得患失,沒得到時妄想盤算:我這個月要做到多少筆業務,通過哪些途徑來積財,成功了如何發展……

一筆生意沒談成,又內心後悔:“早知降一點價,也能攢到一筆。”

機會出現時,又像狗見到肥肉,眼睛盯著不放。心早已飛出身體,一直在逐取快要到手的錢財。心中也盤算:怎麼說一些誘他上鉤的話,怎麼給一點小恩小惠,約到飯店裏吃一頓,這次至少能攢到多少,怎麼和他建立長久的關係。

看見客戶到別的商家去,一顆心又懸起來,擔心別人搶走生意,心想:我應當先下手,無論如何賺到多少算多少。

若生意被對手搶走,對方掙得多、做得大,又生嫉妒心,眼睛燒得通紅,口上還要惡罵兩句。

像這樣,翻來覆去地邪思妄想,心識像遊魂一樣飄蕩不定,毫無安樂可言。

所以,眾生追求財富充滿了痛苦,有競爭之苦、緊張之苦、盼望之苦、失望之苦、嫉妒之苦、經營之苦……,這些都是發悲心的對境。

獲得了財富是否安樂呢?輪迴法並不具有安樂性。求得了財富,又有守護的痛苦,有時甚至勝過求財之苦。比如,看到報刊上登載某老總被黑社會綁架訛詐一億元的消息,他馬上緊張,心想:我要雇保鏢,孩子出門要小心,院門要安上鐵絲網。像這樣,財富多一分,就多一分守護之苦,比窮人更不安。

又比如,在激烈的競爭中,若自己暫據上風,則對手都會伺機擊垮自己,容不得半點鬆懈。若經營策略稍有失誤,就會在一夜之間被對手打垮。

市場上稍有風吹草動,就要及時調整,馬上採取新策略,推出新品牌、新廣告,開展各種促銷活動。

可以想見,在你死我活的商戰中,內心有多少緊張、憂慮,為了守財須付出多少精力。所以,很多企業家都是在很年輕時就心力交瘁過勞而死。

追求財富時,還有無厭足苦。即便追求到了,反而助長貪心,要求更多、更大。

無厭足有哪些苦相呢?猶如喝酒上癮,一直要喝到爛醉為止,以無厭足讓酒鬼無休止地喝酒,一天沒酒,一天心神不定,想盡辦法也要得到一瓶,得不到時就欲渴難耐,備受煎熬。同樣,人心的無厭足把人緊緊拴在欲望的繩子上。沒得到時,一直有難耐的欲渴;得到了,又很快失去新鮮感,進一步增上幻想。這樣造成內心脆弱,稍有不滿意,就會馬上陷入苦惱之中。而且,一旦執著增強,則欲壑難填,而要放下卻如油入麵,怎麼也放捨不了。

如此不知厭足,只會一再加強對虛幻欲塵的實執,日益遠離本性,遠離真正具有大義的解脫道。

欲塵埋沒本性,造成人心冷漠、自私、散亂,安詳、寧靜、善良、真誠也就逐漸消失。最終以無厭足令人墮入惡趣深淵。

若多方面觀察無厭足苦,則知其內含如下諸苦:① 有增上貪欲之苦;② 有無實義之苦;③ 有造集罪業之苦;④ 有不得休息之苦;⑤ 有不思大義之苦;⑥ 有難以回歸之苦;⑦ 有不能謙下之苦;⑧ 有心靈脆弱之苦;⑨ 有身心緊張之苦;⑩ 有終將墮落之苦;⑪ 有長夜流轉之苦;⑫ 有埋沒本性之苦。

所謂“變壞苦”,即:

一個人好不容易從惡趣中出頭,得了一世人身,卻將一生光陰都投注在追求五欲上。幾十年過去,五光十色的財色五欲一點帶不走,只有背一筆業債,重返惡趣還債。

想一想“求取五欲”的整個過程,都是徒勞無義地折磨自己,費盡心力只是捕捉一個終將破滅的泡沫,對此,生起深深的悲憫。

戍八、思惟七苦

復有七苦,一生苦,二老苦,三病苦,四死苦,五怨憎會苦,六愛別離苦,七雖復希求而不得苦。

對此七苦,應具體按中士道內容思惟。此處只以生苦為例稍作解釋。

有情的受生其實是眾苦的開端,拉開了無盡苦惑的序幕。不必異想天開,認為由業惑支配的五取蘊會突發慈悲,顯現清淨、安樂、永恆、自在。

摸一摸自己的腦袋,想想這是清淨的法嗎?冷靜地觀察一下也會很悲哀,頭皮裏包裹的只有汙穢的頭腦、腦髓,這是由精血一步步發展而來的,哪來清淨呢?只不過我們迷亂地執為清淨而已。

“生”何止帶給我們苦惱不淨的肉身,更攜帶了不計其數的煩惱種子,隨時遇緣就會現行。

我們行持善法時,這些煩惱粗重便開始擾亂。煩惱種子不斷出生、增長,讓心無法安住在善法上。就像金子中含有雜質無法打造成如意的金器一樣,因為煩惱的影響,使內心不能統一、安定,不堪能行善。看著眾生無力行善的狀況,也讓人心生悲憫。

五蘊身中潛伏了無數煩惱種子,遇到引生煩惱的對境,註定要爆發。生貪境來了,便引發貪心,生嗔境來了,便引生嗔心,一生都是在煩煩惱惱中度過,難得有幾天平靜。這些煩惱都是以“生”為所依帶來的,就像潮濕的地上會滋生大量飛蟲一樣,受了五取蘊,就必定會滋生無數煩惱。

受生是苦惱的源泉。有了生,衰老、疾病、死亡以及各種大小諸苦都會隨之而來。為了維持生命,人們要讀書、工作、攢錢謀生,不可能一天不穿衣、不吃飯、不睡覺,下至維持起碼的生存,都要耗費大量的精力,付出千辛萬苦。

一生之中,追求名聲、地位、財富是為了身體,穿著、打扮是為了讓它好看,追求享受是想給予它快樂,做各種運動是想使它健康。為了生,要吃多少飯、飲多少水、睡多少床、穿多少衣服、用多少香皂、服多少藥……,諸般辛苦都是以“生”而帶來的。

再想想,因為受生,有多少住胎之苦、出胎之苦、成長之苦、追求現世之苦、求不得苦、疾病之苦……,因為“生”,一系列的痛苦都隨之而來。

一次受生就要遭受這麼多苦,如果不解脫,還要無數次投胎,合計起來有不計其數的痛苦。而且,每一次受生的結果只是迎來死亡。這樣觀察凡夫受生、成熟、死亡的全過程,就會對有情受生生起悲愍。

戍九、思惟八苦

復有八苦,一寒苦,二熱苦,三饑苦,四渴苦,五不自在苦,六自逼惱苦,謂無繫等諸外道類,七他逼惱苦,謂遭遇他手塊等觸蚊虻等觸,八一類威儀多時住苦。

先講前四苦。

① ② “寒熱”之苦

人的五蘊身,能適應生存的溫度非常狹窄,平均溫度必須保持三十七度左右。溫度有所降低或升高,這時不加減衣服,或採取保暖、降溫等措施,立刻會受到寒熱之苦的逼迫,嚴重的甚至威脅生命。

在北方或者高原的冬天,抵禦嚴寒是一件最主要的事。衣服穿少了在室外站立,用不了幾分鐘,就會冷得全身瑟瑟發抖、牙齒打戰,身體機能也迅速下降。再待下去,身體逐漸蒼白、發青、僵硬、開裂,最後在神志不清中死去。

冬天,在冷水裏洗衣服也是一件苦事,極不情願把手伸進冰涼的水中。颳風時,寒風刮在臉上像刀割一樣。生活在寒帶,一個冬天幾個月都要窩在屋裏躲避寒冷。夜間,屋裏沒有燒爐子或開暖氣,往往半夜凍醒,哆哆嗦嗦地度過不眠之夜。人在業感前是如此脆弱渺小、不堪一擊。

觀想:冬季穿一件單衣,在青藏高原的野外站上一夜;或者被人五花大綁之後,用冰冷的水一盆一盆從頭澆到腳;或者,被推入零下三十度的冷藏庫中關緊門,經歷一個晝夜。這樣也會知道寒苦降臨時有多麼可怕。

不要認為這些只是想像、只是極個別的例子,那種厄運不會降臨在自他有情的頭上。其實,輪迴流轉是很不自在的,惡業一旦成熟,什麼情況都會遭遇。

古往今來,不知多少人寒冬因為缺衣少暖而在風雪中凍死,這樣的悲劇在輪迴中從未間斷,未來還會不斷發生。

如果以惡業轉生在八寒地獄,所受的寒苦更是無法想像的劇烈而漫長。那裏,暗無天日、寒風徹骨,有情在長達億萬年的歲月裏,身心遭受劇烈的寒苦。

寒冷全方位滲透了他們的身體,寒觸讓每個微塵都在劇烈地反應,身體開始緊縮、開裂乃至潰爛。身體的諸根被寒苦蒙蔽,最後連微弱顫動的活力也沒有。

有人想:這只是部分有情的痛苦,很多人生活在四季如春的舒適環境裏,並不需要別人悲憫。

能固定在這樣的環境裏生活,當然和寒苦絕緣,但輪迴當中什麼法都是不穩定的。五取蘊的毒瘡今天看來保護得很好,來日卻會變成滿身瘡皰潰爛、膿血淋漓的模樣。

看看凡夫心中積聚了多少寒苦種子,多少陰冷的心思、冷冰冰的態度、讓心發涼的行為,這些將導致多少世中轉生在寒冰地獄裏。眾生的相續中潛伏了無數的寒苦種子,寒苦離眾生並不遙遠,只有一口氣的距離。

沉溺在生死中的有情,一生又一生,留下了多少凍死而僵硬的屍體,受過多少顫抖、蜷縮、潰爛、開裂,仔細品味這些寒苦,就會知道落入輪迴是何等可悲的事。再想想,有情輪迴不斷,往後還要有多少寒苦相連,不由人不生悲憫!

除了寒苦之外,凡夫的五蘊身還時時面臨熱苦的侵襲。比如,把滾燙的開水一口喝下,像撕心裂肺一樣,痛苦不堪;手按在燒紅的火爐上,立刻皮開肉綻、焦味刺鼻,劇烈的甚至讓人暈厥;鍋裏油燒得滾沸,一個油星濺在皮膚上,也讓人痛得亂跳;站在太陽底下,先是睜不開雙眼,然後渾身冒汗,口乾舌燥,意識不清,再後來脫水過多造成中暑,身體無法支撐而倒下。

以上只是人間能感受的一些熱苦例子。要是墮在三惡趣中,感受的熱苦更是成百上千倍的加劇,受苦時間也漫長得無法想像。

八熱地獄從上至下,火焰的熱度依次增上七倍,受苦程度也七倍七倍遞增,在業力沒有窮盡期間,需要連續不斷地受苦。

餓鬼也要飽受熱苦,有一類餓鬼,食物入口就立即燃燒,又有餓鬼肚子裏燒火,口裏噴火,冒出濃濃的黑煙。夏天連月亮也是炎熱的,外境不可能提供一點清涼來緩解苦受。

旁生界中,烈日炎炎之下,牛在田地裏耕作,馬在路上駝運貨物。有些活魚、活泥鰍放在油鍋裏煎,頭和尾巴燙得卷起來。像這一類熱苦,應當根據《心性休息大車疏》、《菩提道次第廣論》仔細地思惟。

③ ④ “饑渴”之苦

五蘊身是苦器,表現在必須小心翼翼地滿足它的需求,其中也包括一日三餐不可缺少的飲食。

如果連續兩餐沒有進食,饑渴之苦就會立即迸發出來,會感到渾身乏力,身體虛弱,心情也難以平靜,坐立不安。

隨著饑渴的逼迫加強,恐懼感會不斷在心中生起,這時做不了任何事,不顧一切地要去尋找食物。餓極了,再髒、再不好的食物都吃,可以吃樹根、喝自己的尿。在大饑荒的年代裏,許多人家甚至交換嬰兒做為食品。饑渴之苦竟把人逼得如此發狂。

如果連續多天不進飲食,饑渴之苦進一步逼切,人連活動一下的氣力都沒有,身體消瘦,皮包骨頭,用不了幾天,就會死去。

所以,人類要穿衣、吃飯,都是輪迴痛苦的表現,只有通過不斷地進食、加減衣服,才能抵禦寒熱饑渴的侵襲。其實,人時時都在寒熱饑渴的夾逼之下,就像四個手持利刃的怨敵一直在旁邊伺機以待,稍不小心就會被傷害,甚至是致命傷害。

事實上,凡夫人無法擺脫這些苦惱,分分秒秒都在抵抗饑渴中度過,那些隨時採取的措施只不過把苦受降低一點而已。見到世人渴時要喝水,餓時要吃飯,冷時要加衣,熱時要扇扇子,就應覺悟輪迴是苦的本性。眾生在饑渴之苦的爐灶上,為瞭解決溫飽,晝夜不停地奔忙,就像熱鍋上的螞蟻四處逃竄。眼見這樣的人間苦相,怎不令人心生悲憫?

體會了做人的痛苦之後,再來觀察惡趣的痛苦,就知道這些是人間痛苦的放大和延長,從果知因,這是源自更粗大的惡業力。由此,也會深信業感緣起不虛。

以近邊地獄來說,眾生從無極大河裏出來,仰面倒在熾燃鐵地上。獄卒問他有何需求,他說:我沒有了其他知覺,只是非常饑渴。

獄卒便用滾燙的鐵丸放入他口中,把烊銅水灌入口腔,一直穿喉過腸,內臟被燒得焦爛。

餓鬼是饑渴苦的代表,他們數百年中連水的名字都聽不到,為了尋找飲食,每天拖著龐大的身軀,步履艱難地四處奔波,結果卻一無所獲。

餓鬼的日日夜夜都是伴隨饑渴而度過的,他們的身體連血肉都變得枯槁,成了一個個“火炭”。平常口乾舌燥,常常伸出舌頭舐自己的嘴唇。即使得到一點飲食,如針孔般的咽喉,能受用多少呢?況且,吃進去也在體內燃燒,全部成了受苦的因緣。

思惟惡趣眾生的乾渴苦受比人強大千萬倍,這些都是過去世慈愛自己的母親,因此,要發大悲心把她們拔出苦海。

⑤ “不自在苦”,即凡夫的五取蘊不由自主,完全是他自在轉。譬如,雖不想生病,但只要存在生病的因緣,就一直擺脫不了病苦糾纏,日夜心憂身苦,連睡個好覺的自在也沒有。

人都不想受苦,不願老病死衰,但在業力面前,卻毫無自在。雖然希望好事長久,無奈不隨人意,一旦因緣變化,立即就會現起痛苦。

⑥ “自逼惱苦”,指無繫等外道類自我折磨的痛苦。

佛世時,有一類“尼乾子”外道,裸體不穿衣服,以五熱燒身(在身體四周燒上火,頭上乙太陽炙烤)來受苦。他們認為自己有罪業,受苦就可以清淨。其實,沒人逼他這樣做,都是自我折磨,這叫“自逼惱苦”。

從古至今,不計其數的眾生進入外道把顛倒戒禁執著為解脫道,他們的行為稀奇古怪,有些學豬狗的行為,有些跳崖、集體自殺,有些金雞獨立,有些不吃不喝。只要他們還沒有破除戒禁取見,就會一直這樣無意義地折磨自己。觀照眾生迷失正道,應當生起強烈悲心。

⑦ “他逼惱苦”,即時時受別人的逼惱。有些以手、石塊等打擊,有些以語言攻擊謾罵,還有如夏天蚊子叮咬等。

⑧ “一類威儀多時住苦”,即做一種威儀,時間久了就會苦惱。比如坐久了身體支撐不住,如果有脊椎錯位、坐骨神經等疾病,更是痛苦不堪,要馬上換姿勢才能緩解苦受。到了年老時,威儀之苦更充分地表現出來,走一段路就氣喘吁吁,坐久了腰挺不直……,五蘊身是如此令人苦惱。

體會了人類能感知到的痛苦,再觀察惡趣中的威儀之苦,更是千萬倍地劇烈。如是推己及人,推人及惡趣,就會引起悲心。

比如近邊地獄的眾生被業力逼迫,毫無選擇地進入漫長的利刀道,隨著雙腳輪番踩下,遭受被利刀穿透的劇苦。看看他們的處境,往後有更苦的屍糞泥;向前走,道路漫長,不見邊際;旁邊利刀密密麻麻,沒有歇腳的空隙。左腳踩下,被利刀從各方向刺穿;左腳抬起,右腳又要踩下,遭遇同樣的苦受。這樣的威儀之苦,一直要持續到走出利刀道為止。

所以,把人間的苦受放大十倍、百倍、千倍,就知道惡趣感受何等的苦苦。應當發大悲心,救度有情出離苦海。

戍十、思惟九苦

復有九苦,一自衰損苦,二他衰損苦,三親屬衰損苦,四財位衰損苦,五無病衰損苦,六戒衰損苦,七見衰損苦,八現法苦,九後法苦。

① 自衰損苦,即自身感受的衰損之苦。

② 他衰損苦,即其他有情感受的衰損之苦。

自他衰損苦,分別言之,即是親屬衰損、財位衰損、無病衰損、戒衰損、見衰損等苦惱。以這些因緣,自他現世陷入苦惱,來世墮入惡趣,即是現法苦和後法苦。

③ 親屬衰損苦,即失去親人備感痛苦。比如孤兒,父母健在時,如掌上明珠一般疼愛,中間父母去世,過早失去父母的關愛,孤苦零丁,無依無靠。

④ 財位衰損苦,即財富遭受損失的苦惱。即被強盜搶劫,被火焚燒、被水沖走,或因為造作種種罪業,失去了財富;或因經營不善,對事情處理不當,導致破產;或被他人不懷好意,侵吞了財物等,造成身心痛苦。

⑤ 無病衰損苦,即失去健康的苦惱。例如身體得病:有不能受用美食、睡眠不安、失去娛樂等受用衰損的苦惱;有不能行走、只能臥病在床等威儀衰損的苦惱;有不能做自己喜愛的工作,不能去聽課修行等苦惱。

⑥ 戒衰損苦,即所受的戒律破損穿缺的苦惱。比如,無法生起禪定和智慧,不能生起善趣和解脫的功德。今生遭受種種不吉祥,福報耗盡、度日艱辛,受到導師佛的呵責、同梵行道友的呵責、白法護法神的呵責、信眾的呵責、十方人的呵責以及自己的呵責,聞思修的功德已有的逐漸退失,無有的不能生起。臨終時以破戒生起極度憂惱。後世又要墮惡趣。

⑦ 見衰損苦,即正見遭到破壞,相續中產生邪見。

修行證果要依正見,正見衰損了,則無法證得任何果位。比如:因果正見衰損,會遮止一切白法生起,無法受持任何別解脫戒、菩薩戒、密乘戒,其結果必然墮落惡趣;四諦正見遭到破壞,執著輪迴有安樂,生生世世將墮入生死,無法趣入聖道。

⑧ 現法苦:現世的苦惱。

⑨ 後法苦:來世的苦惱。

戍十一、思惟十苦

復有十苦,一諸食資具匱乏苦,二諸飲資具匱乏苦,三騎乘資具匱乏苦,四衣服資具匱乏苦,五莊嚴資具匱乏苦,六器物資具匱乏苦,七香鬘塗飾資具匱乏苦,八歌舞伎樂資具匱乏苦,九照明資具匱乏苦,十男女給侍資具匱乏苦。

① 諸食資具匱乏苦

食物是欲界眾生生活的資具,只有不斷攝取食物,才能維持正常生存。如果食物匱乏,就會引起饑餓甚至死亡。

從目前人類狀況來看,並不是所有人都解決了溫飽。根據去年調查結果顯示,全世界有九億人飽受饑餓困擾,僅在東非就有一千一百萬人瀕臨餓死。成千上萬年幼的孩子因為缺乏營養,嚴重發育不良,他們一個個腦袋巨大、身體弱小,瘦得皮包骨頭,躺在母親的懷裏奄奄一息,活脫脫一副餓鬼的悲慘形像。

在亞洲、拉丁美洲甚至西方發達國家,貧困和饑餓同樣普遍存在。即使在美國最繁華的都市,照樣有許多身無分文、無家可歸的乞討者,並常有餓死街頭的事情發生。

中國在上世紀的五十年代末,也發生了嚴重的自然災害,餓死一千多萬人。有一篇文章這樣寫到:

村民們可以吃的以及不能吃的東西也已經全部啃了、嚼了、吞下去了。榆樹皮、楊樹皮剝光了。柳樹皮苦比黃連,也剝下來烤乾磨成粉咽了下去,還有把蕎麥燒成灰,和在水裏喝下去,連棉絮也扒出來吃了。最後吃了蕎衣,一個個腫得不成人樣。

今天,在亞洲的某個國家,糧食仍然緊張,口糧供應為每人每天二兩,根本無法維持生存。所以很多人只好去挖野菜,吃樹皮。

觀察體會眾生食物資具匱乏的痛苦之後,應當發悲憫心。

② 諸飲資具匱乏苦

“諸飲資具”,包括飲用水、茶和各種飲料、湯類等,都是賴以生存的資具,缺少了就會引發痛苦。

今天地球上還有相當多地區的人們缺少水喝,比如非洲的撒哈拉大沙漠,西亞廣大的沙漠地帶,中國的塔克拉瑪干大沙漠,黃土高原等,都是嚴重缺水地區。

在非洲一些飲用水資源嚴重匱乏的地區,居民只能在固定的時間中得到少量的定量供水。有時候,甚至動用軍車從幾百里以外運水來供應。常常可以看到,人們排著數百米的長隊在烈日下等很長時間,只是為了得到一桶或半桶水。有些地方,水比油還寶貴,先是用來洗臉,洗了臉又用來洗菜,過濾一下,接著再洗腳,還不能倒掉,沉澱後還要餵牲口,這樣反覆利用。

在國內北方,許多城市也是嚴重缺水,而且水源受到工業污染,自來水不能直接飲用,必須花錢購買淨化過的桶裝水。

假如遇到旱災,用水嚴重缺乏,連原來認為取之不盡、用之不絕的自來水,也沒辦法提供。水也是因緣生的法,只有具備福報因緣,才能充分地受用。沒有福報,就會像餓鬼那樣遭受乾渴之苦。

③ 騎乘資具匱乏苦

“騎乘資具”是指車、馬、輪船、飛機等交通工具。如果匱乏,也是一種苦惱。

以今天來說,國內還有很多家庭沒有購買和使用私家車的能力。普通的工薪階層出門還是騎自行車或坐公車。一年三百六十五天,時常要頂風冒雨,遭受太陽暴曬等,沒有福報買不起小車,就要忍受這些苦。

坐公共汽車上班的人,往往要在烈日炎炎或者寒風大雨當中等上幾十分鐘。等到車來了,大家像衝鋒一樣爭先恐後地擠上車,搶一個座位。如果車廂裏人滿為患,就像罐頭裏裝滿了魚一樣,人被擠得喘不過氣來。像這樣,每天上下班長達幾個小時,感受身心疲勞的艱辛之苦。

農村人也常常遇到缺乏交通工具的苦惱,遇到急事或有人生病,需要短時間內到幾百里外的城市去,如果找不到汽車、拖拉機,也讓人心急如焚!

④ 衣服資具匱乏苦

衣服也是資生資具,缺少衣服,不能保暖、禦寒或遮羞,由此引發很大的苦惱。

一個人一年四季需要許多件衣服,來適應不同的氣候條件。冬季沒有暖和的棉衣,就要遭受寒苦,夏天沒有涼爽的單衣,就有熱苦。換洗衣服不夠,也有汙穢不淨的苦惱。拜見一些重要人物,出入某些社交場合,沒有一身體面的禮服,也會感受尷尬之苦。

⑤ 莊嚴資具匱乏苦

“莊嚴資具”,包括莊嚴身體、莊嚴住宅等資具,比如,漂亮的服飾、貴重的首飾、假髮、鞋帽、室內裝潢等等。

富貴人這方面的習氣重,一旦莊嚴資具匱乏,就有失去臉面的苦惱。凡夫都被我執緊緊束縛,擁有各種莊嚴資具,無非是想營造一個自我形像,讓“自我”更高貴、更有氣質、更耀眼。說到底,都是為了莊嚴“自我”,讓別人尊重、羡慕。既然有這樣的愛執,在缺乏莊嚴資具時,難免有“自我”受壓抑的痛苦。自己感覺自卑,認為沒有了風光體面,得不到尊重。

總之,擁有莊嚴資具時,內心有多少種虛榮心滿足的快樂感受,一旦缺乏,就會有同樣多失壞的苦惱。

比如,一位女士應邀出席宴會,參加宴會的都是上流社會有身份地位的人,她沒有一身漂亮的禮服,沒有貴重的首飾,也租不起豪華轎車,以這樣寒酸的模樣去出席宴會,只會讓別人笑話,所以心裏萬分苦惱。

凡夫有莊嚴自我的欲望,尤其在這個重視包裝的時代裏,一旦莊嚴資具匱乏,就會讓人陷入苦惱中,自卑不已。

⑥ 器物資具匱乏苦

“器物資具”指各種生活所需的器物,比如,傢俱、餐具、文具、手錶、眼鏡等,缺少哪一樣,都讓人感到很不方便。

比如,沒有桌椅,不能寫字讀書;沒有眼鏡,只能在模糊的世界裏生活;沒有衣櫃,衣服、被子沒地方放置;沒有空調,冬天寒冷難受;沒有煤氣灶,天天燒煤,很麻煩。像這樣,有一類資具匱乏,就有一類煩惱、辛苦。

⑦ 香鬘塗飾資具匱乏苦

“香鬘塗飾資具”,是指化妝品,如香水、描眉筆、耳環、戒指、頭花、唇膏等。若缺乏這些,會讓欲界眾生尤其是女性感到苦惱。

依靠這些化妝品,可以掩飾容貌的缺陷,莊嚴形像。如果這些資具缺乏,連出門都成了萬分苦惱之事。

比如,一位年輕女士臉上長了很多雀斑,膚色也不好看,她買不起昂貴的化妝品,更不能去美容院美容,便會成天閉門在家,不願出門見人,也沒有任何社交活動,顧影自憐,非常苦惱。

又比如,新流行一種漂亮的頭花,年輕人愛美,都買一朵戴上,如果買不起,就會因求不得而引發痛苦。

所以,我執是一切苦惱的來源,它讓人活在顯示自我、裝飾自我當中執著不休,一旦自我的形像不能滿足、顯耀,就會生起強烈的憂苦。

⑧ 歌舞伎樂資具匱乏苦

“歌舞伎樂資具”,是滿足眾生感官享受的資具。以今天來說,包括各種音樂、影視,鋼琴、吉他等樂器。

欲界眾生貪著的就是色聲香味觸五欲。有豐富的欲塵享受,人們會覺得很快樂,自己沒有,眼巴巴看著別人享受生活,心中會苦惱不已。

比如,喜歡聽歌的人貪求高品質的音響設備,但一套性能優良的高級音響需要上萬元,超過他的購買能力。資具缺乏、美夢難圓,會讓他心生不快。

又比如,時下各種新款式的MP3、MP4不斷推陳出新,功能越來越好,成了許多年輕人追逐的目標,但沒有足夠的金錢,也跟不上這樣快的更新速度,許多人因為買不起喜愛的新款機型,而覺得自己低人一等, 已被淘汰,無法走在時代的前沿,在新生活的海洋裏衝浪。所以,“我執”最會捉弄人,眾生一再在“自我”上建立這樣、那樣的概念,完全掉在這張魔網中出不來。

這個時代的青少年困在愚癡的我執當中,完全埋沒了內在的靈性,讓人心生悲憫。

⑨ 照明資具匱乏苦

“照明資具”,指電燈、油燈、彩燈、手電筒等燈具。

光明是眼識受用的境界,沒有光明或光線不好,都會讓人產生苦惱。比如:沒有燈光,眼前漆黑、心裏憂慮;沒有路燈,行走艱難,碰上雨天,道路泥濘,踩在污泥、水坑裏,苦惱不堪。如果道路坎坷不平,有懸崖溝井,還會有跌倒、損傷、墜落的危險。

今天,電力充足,城市夜晚燈火通明,但在偏遠地區,人們仍飽受照明資具匱乏的苦惱,除了富裕人家能使用太陽能照明之外,窮人夜晚只有在昏暗中點一盞油燈,做很多事都不方便。

生活在大都市的人,虛榮心強、貪欲大,他們對燈具品質的要求越來越高,需要造型美觀、材料優質的燈具,才能和豪華的住宅相匹配,普通家庭沒有錢買不起高檔的燈具,只有在燈具店裏看看、飽飽眼福而已,但心頭的佔有欲得不到滿足,也很不是滋味。

⑩ 男女給侍資具匱乏苦

“男女給侍資具”,指各種為自己服務的傭人。比如,富裕人家家業大、人口多,需要很多人服侍,要有門衛、清潔工、司機、保姆等。如果這一家家道敗落,雇不起這些多傭人,不得不遣散這些人。安逸、舒服的生活也就從此消失了。

身邊原先有一大群人服侍,衣來伸手、飯來張口,現在樣樣要親手做,身心會感到無所適從。因為好吃懶做,養成了習慣,沒有獨立生存的能力,往後的生活會陷入嚴重的困境。

比如,一個普通家庭,夫妻工作非常緊張,又有臥病在床的父母和年幼的孩子需要人照顧,自己每個月拿不出幾百塊錢雇保姆。這樣,每天除了上班外,上要伺候父母,下要照看孩子,身心疲憊不堪,非常苦惱。

以上十種匱乏苦,主要指人類缺乏種種資生資具的苦惱。身在輪迴,要維持五蘊的生存,需要多少衣食住行的物質、多少滿足感官需要的欲塵、多少裝飾自我的資具,追求這些使人耗盡了一生光陰,一旦缺乏,又會陷入苦惱、焦慮、自卑中,失去安樂寧靜。只要心還攀緣、追求這些外物,就無法身心回歸,獲得自在、解脫。觀照在物欲中不斷沉浮、苦惱的有情,應當心生悲憫。

戍十二、思惟餘九類苦

當知復有餘九種苦,一一切苦,二廣大苦,三一切門苦,四邪行苦,五流轉苦,六不隨欲苦,七違害苦,八隨逐苦,九一切種苦。

以上是標出苦名。

一切苦中復有二苦,一宿因所生苦,二現緣所生苦。

“一切苦”,從時間上分成兩類:① 以宿世業力因緣造成的苦難;② 以現世業力因緣所產生的苦難。

受生無始故,轉生無數;轉生無數故,造業無數;造業無數故,痛苦也無量。

觀察自身,無數生中造了多少業,有過多少生老病死、憂悲苦惱,現在還繼續造業,將來還會產生無量痛苦。這些合計起來是一切苦,也是一切皆苦。

轉眼看輪迴眾生個個都如此,由宿世業因造成的是痛苦,現在不斷造作的還是苦因,一切無不是苦因、苦果。觀照這絲毫不顯現真實安樂的世界,應當心生悲憫。

廣大苦中復有四苦,一長時苦,二猛利苦,三雜類苦,四無間苦。

苦之廣大,從四方面觀察:時間上廣大,長時苦;強度上廣大,猛利苦;種類上廣大,雜類苦;持續上廣大,無間苦(無間斷的痛苦)。

① 長時苦

比如,無間地獄的眾生壽命是一中劫。一中劫有多長呢?按照《俱舍論》的觀點,人壽從十歲開始,每一百年增加一歲,逐漸增到八萬四千歲,又從八萬四千歲往下減,每一百年減少一歲,減到人壽十歲,這樣一增一減,是一中劫的量。

我們思量,一年臥病在床都會感覺歲月難捱,何況在一中劫中身體完全在火焰裏燃燒,其痛苦何等長遠深重。繼續思惟:和善趣中受苦相比,惡趣受苦是何等漫長;和旁生、餓鬼受苦相比,地獄受苦是何等漫長;和其他地獄受苦相比,無間地獄受苦是何等漫長;和一生受苦相比,累世受苦是何等漫長;和有始有量之苦相比,無始無量之苦是何等漫長;和一人的受苦相比,無量眾生的受苦是何等漫長;和有窮盡的受苦相比,無窮盡的受苦是何等漫長。逐漸比較,就可以了知生死苦的長時廣大。

② 猛利苦

輪迴中的痛苦究竟強到何種程度呢?苦無止境!把人間冷熱等苦,十倍、百倍、千倍地增上去,不論在多深、多強的痛苦線上,都有不計其數的有情匍匐其上,而且苦難越深的地方,眾生越多。這樣才知道,輪迴是深不見底的苦海,是痛苦如此猛利的世界。

人間的苦難只是這大苦海的表層,相比來說比較輕微。高倍放大我們感受的各種身心痛苦,就是惡趣眾生正感受的猛利大苦。地獄眾生被烈火焚燒,吞熱鐵丸,飲烊銅水,餓鬼長年饑渴乾焦,旁生日日負重、役使。站在苦海淺處,一直往深處看,才知道在自己豐衣足食的同時,無量無邊的眾生正飽受著難以言喻的大苦。見到這樣的苦難,心中不忍,發大悲心,立誓盡未來際在苦海中救度眾生。

譬如,從零下十度的寒苦,一直增強到寒地獄的寒苦。強烈的冷觸逼迫有情的身體,全身凍得佈滿瘡皰,繼續冷下去,瘡皰一個個開裂,有情凍得牙齒直打顫,只聽見口中發出阿啾啾的喊叫聲,之後聲音也發不出了,只能聽到呼呼聲。再後來,皮膚變成青色,身體裂成四瓣,更嚴重的,皮膚從青色變成紅色、大紅色,裂成八瓣、十六瓣乃至無數瓣。凍裂的傷口裏爬滿了長著鐵嘴的小蟲,不斷地咬噬罪人。這只是寒苦增上猛利的一例,可以擴展開來多方面觀察猛利苦相。

③ 雜類苦

輪迴有多少種苦呢?有多少種感苦因緣,就會出現多少種苦相。

若不觀察,儘管林林總總的苦相剎那剎那顯現,我們卻如聾如盲渾然不知。靜心想一想,才知道輪迴中的森羅萬相,無一不是苦的展示。走進一家大超市,我們會感覺商品琳琅滿目,種類繁多,而苦的種類卻無數倍超過了這些商品的種類。輪迴的無量種顯現,其實正是無量種苦的顯現。

可以觀察,缺水時渴苦,缺衣時寒苦,缺食時饑苦,缺光明時暗苦,缺色彩時單調苦,缺交通工具時行苦,苦相不一。高於我時,自卑苦;低於我時,傲慢苦;齊於我時,競爭苦;滿足我時,耽著苦;不順我時,嗔恨苦。求財苦、求名苦、求權苦、求女色苦,各有滋味。追求苦、守護苦、失去苦,拼命逐取、緊緊把住、苦苦哀歎,千頭萬緒。胃病、腎病、心臟病、關節炎,地大增盛、水大增盛、火大增盛、風大增盛……,八萬四千病苦,各有一番滋味在心頭。近一點說,單是飲食不當,吃熱了、吃涼了、吃酸了、吃鹹了、吃辣了,立即生起不同的苦相。

或者,有情受生有住胎苦、出胎苦;住胎有母胎黑暗苦、冷觸熱觸苦、臭穢苦、壓迫苦。

再從無間地獄到無色界天,層層分開具體觀察,輪迴確實是一幅無窮無盡顯現苦諦的最大長卷。

以智慧辨別林林總總的苦因苦果,我們會了知在五取蘊的土壤裏播下什麼樣的苦種子,就會出現什麼樣的苦芽,隨一種因緣,就顯現一種苦相,真是製造無量諸苦的無盡藏。

仔細想想,一個個本具恒沙性德的如來藏,竟隨染汙緣起表現成如此紛繁複雜、種類萬千、橫遍豎窮的苦相,法身流轉六道,令人油然生悲。

④ 無間苦

無間苦,指痛苦此起彼伏,剎那不間斷。這有兩層意思:從行苦說,凡夫受業和煩惱的驅使,按十二緣起剎那剎那遷流,始終跳不出生死的圈圈。只要還沒有生起出離心、菩提心、無二慧,心心念念造轉生死業,未來的苦惱仍將綿延不絕。從苦苦說,指有量的無間苦。比如,墮入地獄長劫不間斷地感受劇苦,直到業力消盡為止。

譬如,被人用刀逼趕,必須連續不斷地行走,如果停下腳步,就會立即被砍斷頭顱,這是一種不間斷之苦。輪迴中的無間苦如何呢?反問自己:無始劫以來,在生死遷流中歇過一刻、自在過一刻嗎?輪迴中的眾生無不在這條漫無邊際的跑道上,無法停歇地奔跑。這是一種曠日持久、分秒不息的廣大苦相。心中浮現這種苦相時,不忍心捨棄有情不顧,自然發起生生世世救度有情之心。

一切門苦中亦有四苦,一那落迦苦,二傍生苦,三鬼世界苦,四善趣所攝苦。

輪迴從生處分,有地獄、旁生、餓鬼三惡趣的苦,有人、天、阿修羅三善趣的苦。對這些形形色色的苦,應當依照經論善加思惟,引生悲心。

邪行苦中復有五苦。

“邪行”是與真理、與緣起空性不相應的行為。以邪行會導致大大小小的苦惱。“邪行”和苦有因果關係,行為不端正、不合理,終歸是自尋煩惱、自討苦吃。

① 於現法中犯觸於他他不饒益所發起苦。

對他人打罵、嗔恚、嘲弄,叫“犯觸他”。由此,自己遭他人打罵、嗔恚、嘲弄,叫“他不饒益”。
日常生活中,觸犯別人,遭到報復,產生痛苦,也是一種邪行苦。

② 受用種種不平等食界不平等所發起苦。

“不平等食”指飲食過少、過多、不當、不消化。由不平等食導致身體諸界不平等,地、水、火、風哪一界增盛都會引發苦受。
我們在飲食上不能錯亂,否則緣起上愚昧,一切都成為感苦的邪行,無意義地讓身體消瘦或者生起各種疾病。

③ 即由現法苦所逼切,自然造作所發起苦。

即因現在痛苦逼惱切身,自然造作所發起的痛苦。
人們痛苦切身時,會以各種苦行折磨自己,飲酒、吸毒、怨天尤人、對人仇恨,由此發起的痛苦,也是邪行之苦。

④ 由多安住非理作意,所受煩惱、隨煩惱纏,所起諸苦。

即由多半安住於非理作意中被煩惱和隨煩惱纏縛所引生的苦惱。
緣對境非理作意,會使貪、嗔等煩惱在心中隨逐不捨。比如,作意對境清淨,無間便生起貪欲,貪心生一次,習氣就加重一次。串習多了,內心便纏縛在邪思妄想中,生起許多痛苦。
展開來觀察,凡夫時時作意常樂我淨的假相,受八萬四千煩惱纏縛,痛苦無量。

⑤ 由多發起諸身語意種種惡行,所受當來諸惡趣苦。

這是從未來的角度講苦。
由多發起身語意的各種惡行,將來要在惡趣中感受痛苦,也是邪行之苦。

流轉苦中,復有六種輪轉生死不定生苦,一自身不定,二父母不定,三妻子不定,四奴婢僕使不定,五朋友宰官親屬不定,六財位不定。

這是總標,流轉苦中包括六種以“不定”所引生的痛苦。

自身不定者,謂先為王后為僕隸。

自己的身份變換不定:原先做國王,後來變成奴僕;前面做領導、後面做工人;前面是知識份子,後來成為農民等等。

父母等不定者,謂先為父母乃至親屬,後時輪轉反作怨害及惡知識。

“父母等不定”,指中間四種不定——父母不定、妻子不定、奴婢僕使不定、朋友宰官親屬不定。

即過去為人父母,後來因輪迴轉世,角色發生了轉換,反而變成怨敵或惡知識。其他為人妻子乃至親屬,後來也輪轉變成怨敵和惡知識。這是由不定引生的痛苦,即先前是愛護自己或關係密切的人,轉世卻變成勢不兩立的敵人或者教自己造惡的惡知識。

財位不定者,謂先大富貴後極貧賤。

“財位不定”,指過去大富大貴,後來極其貧賤。

為什麼會造成不定過患呢?原因是輪迴是緣起法,“此有故彼有,此生故彼生”,因緣發生了變化,果上身份、財富、地位、彼此的關係等自然隨之而變化。

有情輪轉生死,親友、妻子、奴婢等角色不斷轉換,暫時的財富、地位轉眼即逝。輪迴之中,不可能擁有一個可依託、保信的法,一切都如迷夢般毫不可靠。對這種流轉狀況,深生悲愍。

不隨欲苦中復有七苦。

① 欲求長壽不隨所欲,生短壽苦。

內心想希求長壽,偏偏不能滿足所欲,年輕時就抱憾而死。

② 欲求端正不隨所欲,生醜陋苦。

希求相貌端正好看,偏偏長相醜陋,非常苦惱。

③ 欲生上族不隨所欲,生下族苦。

想轉生高貴人家,偏偏轉在下賤之家,受人歧視。

④ 欲求大富不隨所欲,生貧窮苦。

想追求大財富,前世沒有積福,一生費盡辛苦,仍貧窮困窘。

⑤ 欲求大力不隨所欲,生羸劣苦。

希求身體健壯有力,偏偏身體瘦弱無力。

⑥ 欲求了知所知境界,不隨所欲愚癡無智現行生苦。

雖想了知所知境界,希求精通世、出世間的各種知識、技藝,偏偏沒有智慧,只出現愚癡的境界。

⑦ 欲求勝他不隨所欲,反為他勝而生大苦。

想勝過別人,偏偏比不過,生起失敗的大苦。

總之,七種不隨欲苦都是由業果愚引生的痛苦。希求一切圓滿,都必須積聚正因。不從因上修卻妄求果報,當然事與願違,不僅不會顯現安樂,反而顯現不如意的結果,內心不願意接受,非常痛苦。

具體說,希求長壽,因地應慈愛有情放生護生。不修這種善業,又損害眾生,長壽不會出現,只會生生世世遭受短命的厄運。

希求端正,則應供養光明、鮮花、乾淨衣服,心無嗔恚、嫉妒。不種相好之因,嫉妒嗔恨,相貌怎麼會端正呢?只會相貌越來越醜陋,心越來越痛苦。

希求轉生高貴,則應摧伏傲慢,對尊長常修禮貌、恭敬,對一切人如僕人般態度謙恭。不修此因,行為傲慢無禮,永遠也不可能滿願。

希求財富,卻不施捨衣食受用,不對三寶、父母、尊長等功德田修習供養,反而加深慳吝習氣,儘管日日做發財夢,卻成了墮落餓鬼的前相。

希求健壯、有力,則應處處助人為樂。這些不做,只希望別人服侍自己、凡事不願出力,以致沒有心力、體力、魄力。雖然希求力量,反而日漸下劣、羸弱,沒有能力。

希求通達所知法的智慧,則應敬法、供養法,對聖法謙虛地學習、思惟、請教。不修集這些能生智慧之因,反而輕法、慢法、謗法、捨法,生生世世將盲無慧眼。

總之,眾生雖希求安樂,卻處處造痛苦之因,目標不可能實現,還苦苦追求,讓人心生悲憫。

違害苦中復有八苦。

① 諸在家者妻子等事損減生苦。

指在家人妻子、兒女、財產、地位等損減所引生的痛苦。
即在家人很需要、很執著的事物受到破壞、損害、衰減時,非常痛苦。

② 諸出家者貪等煩惱增益生苦。

指出家人心中貪、嗔、癡的煩惱增益所引生的苦惱。
出家本來要儘量息滅貪嗔癡,減少相續中的煩惱,但以前世習氣或不如理修行等因緣,內心仍然受到各種煩惱的違害。

③ 饑儉逼惱之所生苦。

“饑儉”是饑餓、匱乏,連基本生活都無法保障。
比如,生存壓力大,時時遭受缺乏衣食、支付不起房租等各類費用的痛苦。

④ 怨敵逼惱之所生苦。

即自己有很多怨敵,比如,傷害自己身心的敵人,名利場上的競爭對手。因為成為敵人關係緊張,苦惱也就隨之而來,只要怨結未解,就有遭受怨敵逼惱的痛苦。即使對方沒有實施傷害行為,也對自己內心造成很大的緊張、壓迫。

⑤ 曠野嶮難迫迮逼惱之所生苦。

指環境造成的違害,就是身處曠野、危險地帶或因空間狹窄、擁擠不堪而造成的痛苦。

⑥ 繫屬於他之所生苦。

指沒有自由、受人控制所引生的痛苦。
比如,行動不自由、言論不自由、受用財產不自由等的痛苦。

⑦ 支節 不具損惱生苦。

指殘疾人有度日艱難、生活不便、不能參與正常活動等的苦惱。

⑧ 殺縛斫截捶打驅擯逼惱生苦。

受宰殺、捆綁、砍截、捶打、驅逐,由這些逼惱而產生痛苦。

隨逐苦中復有九苦。

“隨逐苦”是跟隨、伴隨之苦,有九種伴隨凡夫的痛苦。

依世八法有八種苦,一壞法壞時苦,二盡法盡時苦,三老法老時苦,四病法病時苦,五死法死時苦。

依靠世間八種法有八種苦。前五即有漏蘊終究是敗壞之法、滅盡之法、衰老之法、病之法、死之法。雖然暫時沒有顯現,但終有一天會到來,一旦壞滅時,就感到痛苦。

壞和盡,指一切由因緣所造成的內外事物都是敗壞、滅盡的自性。對有情而言,即“老、病、死”,凡是有漏蘊,都要被老、病、死的三把大火猛烈焚燒。

看到形形色色的人事物時,要認識這些隨逐苦。比如,眼前一隻活潑健康的小狗,牠的五取蘊終將出現老、病、死相,這是緊隨牠無法擺脫的。應在狗身上貼上“老、病、死”的標籤,在一切人身上貼上“老、病、死”的標籤,可以看出大地眾生都是一種苦相。

或者,看到一座高樓、一輛小車、一台電腦時,要明白這是壞法、盡法,到壞、盡時,就有苦惱產生。

六無利苦,七無譽苦,八有譏苦。是名八苦。

“無利”:沒有如意的色、聲、香、味、觸;“無譽”:沒有好名聲;“有譏”:有譏諷。

世間本沒有永久的名利,再大的名利最後也像泡沫般破滅,到了缺少名利時,必定會引起很大的失落苦、憂苦,還會受人譏諷,內心備受折磨。

九希求苦,如是總說名隨逐苦。

“有求皆苦,無欲則剛。”有一種希求,隨之就有一種希求之苦,對輪迴的希求不斷,希求之苦也將不斷。

深一點講,若對輪迴圓滿有希求心,十二緣起中的能生支——“愛取有”就會不斷積聚,隨之將有無量生死,以有因必有果之故。

以上九種總的叫隨逐苦。有生,就有壞、盡、病、老、死苦隨逐;有名利,就有無利、無譽、有譏苦隨逐;有希求,就有生死苦隨逐。所以,凡夫人與苦相伴相隨。

一切種苦中復有十苦。

先說前五苦。

謂如前說,五樂所治有五種苦,一因苦,二受苦,三唯無樂苦,四受不斷苦,五出離遠離寂靜菩提樂所對治家欲界結尋異生苦。是名五苦。

“如前說五樂”,即按《菩薩地‧第三十五卷》所說,菩薩安樂種種自利利他,以五種樂所攝,即因樂、受樂、苦對治樂、受斷樂、無惱害樂。

五樂所對治品即以下五苦:

① 因苦,即苦因,雖沒有苦,但成為苦之因。這是因樂的所對治品。

眾生造非福業是苦苦因,造福業與不動業是壞苦因、行苦因。所以,不以三主要道攝持,任造何業都是因苦。

② 受苦,是果苦,顯現果報時有苦的感受。這是受樂的所對治品。

③ 唯無樂苦,沒有快樂也是一種苦。這是苦對治樂的所對治品。

從止息或遣除了饑渴寒熱等苦惱的角度,即單從對治了苦的角度,安立為苦對治樂。它的反面,單從未現前快樂的角度,叫做唯無樂苦。欲界凡夫身心缺少安樂,不必說無漏樂、有漏上界樂受,就連欲界五欲的樂受也難具足,因此具無樂之苦。

④ 受不斷苦,即苦、樂、憂、喜、捨五有漏受還沒斷除的苦。除“滅想受定”之外的受不斷位都稱為苦。這是受斷樂的所對治品。究竟而言,有漏受全為苦性。

⑤ 出離遠離寂靜菩提樂所對治,家欲界結尋異生苦。

“家欲界結尋異生苦”,即家苦、欲界結苦、尋苦、異生苦。

“出離”所對治是家苦,出離家,趣於非家,從居家的樊籠中解脫出來,就遠離了家苦。

居家攝受妻兒、眷屬、財物,不能勤修正行,出離生死,所以是大苦。

“遠離”所對治是欲界結苦,斷除各種欲惡,證到初禪離生喜樂,有遠離樂。沒有入初禪,就有欲界諸結所生之苦,即內心被欲所纏,多造十惡業而生苦。

“寂靜”,指二禪以上的禪定止息了尋伺,遠離尋苦,有寂靜之樂。未修入二禪以上時,都有由各種尋伺引生的苦惱。

“菩提”,指畢竟遠離一切煩惱,對一切所知如實、平等地覺悟,這種樂是三菩提的安樂。一般來說,未斷煩惱都在凡夫苦惱中。

以上出離等的四種樂叫無惱害樂。“三菩提樂”,指一切煩惱粗重、一切五蘊無餘寂滅的安樂;“出離、遠離、寂靜”本是能隨順菩提樂之因,因上安立果名,也叫無惱害樂。

凡夫墮在家苦、欲界結苦、尋苦、異生苦中,無非惱害,故是可憐湣者。

復有五苦,一逼迫苦,二眾具匱乏苦,三界不平等苦,四所愛變壞苦,五三界煩惱品粗重苦,是名五苦。

① 逼迫苦:諸多身心受逼迫之苦、被環境逼迫之苦,種種有壓力之苦。

③ 界不平等苦:地、水、火、風四界增盛不平等時,生起各種疾病之苦。

⑤ 三界煩惱品粗重苦:三界煩惱種子隨逐不捨的行苦。

其餘二苦,前文已述。

前五此五,總十種苦。當知是名一切種苦。

前五十五,今五十五,總有一百一十種苦,是菩薩悲所緣境界。緣此境故,諸菩薩悲生起增長,修習圓滿。

以上一百一十種苦即是菩薩大悲的所緣境。由緣一百一十種苦,諸菩薩悲心未出生者能令出生,已出生者能令增長,已增長者能令修習圓滿。

在這之後,《菩薩地》說:“又諸菩薩由前所說百一十種苦,於有情修悲心時,則為修習一切菩薩所有悲心,復能速證悲意樂淨,證入菩薩淨意樂地。於諸有情,獲得菩薩極親厚心、極愛念心、欲作恩心、無厭倦心、代受苦心、調柔自在有堪能心。”

“極親厚心”:對待有情如大地般厚重的親愛心。“極愛念心”:極愛護、憐念眾生的心。“欲作恩心”:對眾生真心想做利益的心。“無厭倦心”:長時利他不覺厭倦之心。“代受苦心”:代眾生受苦的心。“調柔自在有堪能心”:調柔、自在、非常堪能的心。緣苦修悲能如此廣大地引發善心。

《菩薩地》又說:“菩薩如是以所修悲熏修心故,於內外事無有少分而不能捨,無戒律儀而不能學,無他怨害而不能忍,無有精進而不能起,無有靜慮而不能證,無有妙慧而不能入。是故如來,若有請問菩薩菩提誰所建立,皆正答言:菩薩菩提,悲所建立。”菩薩由悲熏修自心,則能建立一切波羅蜜多的修行,到達菩提彼岸。

宗大師講述下士道修惡趣苦時,曾根據《入行論》讚歎修苦是能攝眾多修要的大綱要,這一點到上士道修悲時,得到更充分的體現。

午四、若未通達則不獲聖者地道

此如前說趣大乘門是發心理及以大悲為根本理,善別此等,以觀察智思擇修習後生證悟。

按照上述“入大乘門唯是發心”及“大乘以大悲為根本”的道理,善加辨別這些,以觀察慧思惟抉擇之後反覆串習、護持,就會生起感受體會。

若其知解未善分別,惟專策勤略生感觸,全無所至。

如果未能善加辨別這些道理,只是一味地勤修,略生一點感觸,則什麼地方也到達不了。

即只憑簡單想一想、生起一點感受,不可能進入大乘五道十地的境界。

比如修大悲,通過如理辨別,內心真正把大悲執為大乘道的根本之後,再精勤觀修三有眾生的苦惱,由此引生廣大平等的悲心,則是名副其實的大悲。

修餘事時皆如是知。

修他法時,也要如此了知。

比如,修皈依、修業果、修出離心,都應當先以智慧辨別引起正見,然後持續不斷地串習,才能達到修量。只是稍作念修,則很難以真正轉變心相續。

首先引起正見,以正見攝持,持續地串習,才是牢靠、直接的修法,不會流於表面,變成影像般的修行。

午五、慈悲生起之量

其悲生量者。

《修次初篇》云:“若時猶如可意愛子身不安樂,如是亦於一切有情欲淨其苦,此悲行相任運而轉 ,性相應轉 ,爾時即是悲心圓滿,得大悲名。”

《修次初篇》說:如同可愛的孩子身體不安樂那樣,如果對一切有情欲遣其苦,具有這悲憫行相任運而轉,此時即是悲心圓滿,獲得大悲之名。

此說心中最愛幼兒,若有痛苦,其母能生幾許悲痛,即以此許而為心量。若於一切有情悲任運轉,說為圓滿大悲體相。由此生起大慈之量,亦當了知。

這是說,在心中最疼愛的小兒有痛苦時,母親能產生多大的悲痛,即以此做為悲心之量。如果對一切有情悲心都能任運而轉,說明此是圓滿大悲的體相。依此類推,了知大慈生起之量。

又彼論續 云:“由修如是大悲力故,立誓拔濟一切有情,願求無上正等菩提以為自性菩提之心,不須策勵而得生起。”此說能生願心之因,須前所說如是大悲 。

《修次初篇》接著說:“由於修持如是大悲的力量,以立誓拔濟一切有情、願求無上菩提為自性的菩提心,不必策勵就能生起。”這是說能生願菩提心之因,需要上述這種大悲。

換句話說,不必功用、欲拔眾生苦的大悲心生起時,以它為因,為利有情願成佛的菩提心不必策勵便可任運發起。

午六、對菩提心遣除疑惑分五:① 初發心須具足如上之量 ② 斷除獲得發心的增上慢後,將菩提心做為教授中心勤修 ③ 未生非造作菩提心之前,也可依儀軌受願行菩薩戒 ④ 以菩提心獲得佛果之理是中觀唯識大論所說 ⑤ 菩薩與聲緣修悲無量心之差別

未一、初發心須具足如上之量

由此當知大菩提心發生之量,此非已至高上聖道所有發心,初發業者所有發心,說為如是。

因此要知道,大菩提心生起之量並非已經達到了很高聖道時的發心,而是說初發業者的發心即應有如此的水準。

引教證明:

《攝大乘論》亦云:“清淨增上力,堅固心升進,名菩薩初修,無數三大劫。”

“清淨增上力,堅固心升進”,是說最初發起菩提心的四種差別相。

① “清淨力”:具足菩提心以違品不能勝伏的善根之故,具有清淨力。

② “增上力”:以世世不離善知識的願力攝持的緣故,具有增上力。

③ “堅固心”:以善知識攝持、終不捨棄菩提心的緣故,意樂堅固。

④ “升進”:生生世世增上善根的緣故,向上升進。

具有這四種功德相,則是真正的菩提心,這是菩薩在三大阿僧祇劫的修道中,最初入下資糧道時實修的內容。

三無數劫起首菩薩,亦須發起如是之心。

《攝大乘論》說到,三無數劫中最初的菩薩也必須發起如是的菩提心,即資糧道菩薩在發心上也應具足如是之量。

未二、斷除獲得發心的增上慢後,將菩提心做為教授中心勤修

故全未知此之方境,僅作是念:為欲利益一切有情,願當成佛,為此義故我行此善。發此意樂便大誤會,未得謂得,堅固所有增上之慢,不以菩提心為教授中心而善修習,追求餘事,勵力欲想超邁多級。了知大乘扼要觀之,實可笑處。

因此,全然不知菩提心的方境(絲毫不了知發菩提心方面的事,不了知其中境界),而只是想:為利一切有情,願我成佛;為了成佛,我行持此善法。發起這一意樂,便生起大誤會,認為我修得了菩提心,堅固增上慢。因此不把菩提心做為教授中心善加修習,卻追求其他事,努力妄想跨越次第。這在了知大乘扼要的人看來,實為可笑之處。

以上談到由增上慢造成的不良傾向,就是自以為具足菩提心而不善勤串習。

有人想:既然如此,每次修善法之前就不必發菩提心了。

駁斥:此處僅遮止誤認相似發心為真實發心,並非遮止相似發心。如果生不起真實菩提心,又不發相似菩提心,則連相似發心的功德也不具足。因此,每次做善法時,至少要發起造作菩提心。

多經宣說諸勝佛子於多劫中,尚須執為修持中心而正修學,況諸惟能了知名者。

許多佛經中都說到,殊勝菩薩尚且還要在多劫之中將菩提心執為修持中心真實修學,何況僅在詞句上瞭解菩提心的初學者。

又此非說不修餘道,是說須將修菩提心,而為教授中心修習。

再者,這並非說不必修持其他道法,而是強調必須將菩提心做為教授核心來修習。

未三、未生非造作菩提心之前,也可依儀軌受願行菩薩戒

未生非造作菩提心之前,也可依儀軌受願行菩薩戒。

總未能生前說領感,若善了知大乘學處,堅信大乘,亦可先為發心正受律儀,次乃修習菩提之心。

雖然總的沒能生起前面所說的感受(不需造作便生起的感受),但如果善能了知大乘的學處,堅信大乘,也可以先發心正受菩薩律儀,其次再修習菩提心。

如《入行論》,先受律儀及菩提心,次於彼學六度之中,修靜慮時乃廣宣說修菩提心。然為成就此法器故,於先亦須修眾多心,謂思惟勝利、七支歸依、修治身心、了知學處、發心欲護。

以《入行論》為例,論中首先受律儀及菩提心,其次在學習六度中的靜慮度時,才廣說菩提心的修法。然而,為了成為發心的法器,發心之前也要修習眾多善心,即思惟發心利益、七支供與皈依、修治身心、瞭解學處、發心欲護戒等等。

寂天菩薩在《集學論》中說:相續中沒有真正生起願菩提心時,按願心儀軌發心。又在《入行論》中說:沒有真正生起行菩提心時,按行心儀軌發心。阿底峽尊者、仲敦巴格西和宗大師等,皆隨同寂天菩薩的說法。

真正要實修菩提心,多方面的前行基礎都要堅固。修成了法器再來實修菩提心就很穩當。因此,不能只以打坐前粗略地想一想“為利有情願成佛”為滿足。

未四、以菩提心獲得佛果之理是中觀唯識大論所說

以菩提心進道最終獲得佛果之理,為大乘中觀及唯識大論中所說。

故進道中,修空性解須漸增進,尚有名在,然此相等大菩提心,亦須善修上上轉勝,令道升進,名亦弗存。

因此,在進道中,尚且有“修持空性見解,需要逐漸增進”的說法存在,但同等重要的菩提心也需要善加修習、上上輾轉增勝而令道升進,卻連說法也不存在。

一般不瞭解聖道關要的人,對於空性都很重視,也知道在資糧道和加行道中需要逐步使空性的見解生起、圓滿,見道之後還要繼續進修;然而,對於修菩提心卻非常輕視,沒見到“菩提心需要不斷實修,當依修菩提心進入更高地道”的說法。

此於一切佛子惟一真道《波羅蜜多教授論》 中,宣說二十二種發心,從諸論師 解釋此等進道之理,應當了知。

這在一切佛子唯一真實之道的《現觀莊嚴論》中,宣說了二十二種發心,應當按照諸論師解釋此等進道的道理獲得了知。

《大乘莊嚴經論‧發心品》中,同樣說到大乘的二十二種發心。全知麥彭仁波切說:“始於勝解行地、終至十地的諸種發心,與二十二種比喻對應,圓滿攝盡了一切大乘道的關要。”

事實上,從資糧道開始直至成佛,都要菩提心和空性雙運來修持,只有雙修,才能一級級修上去。

未五、菩薩與聲緣修悲無量心之差別

從所緣、行相、思惟、作用、心力五方面來說明:

① 所緣不同:小乘的悲無量心緣一切眾生,不能像菩薩緣分類無量的眾生。

② 行相不同:小乘的悲無量心只是想從總的痛苦中救拔眾生、願其遠離痛苦,並非如菩薩具有荷擔拔除眾生苦之重擔的意樂。

③ 思惟不同:小乘不會從無盡理門思惟眾生苦,菩薩則從十方、三世、體性等眾多異門思惟眾生之苦。

④ 作用不同:聲緣修悲希求回報,菩薩發心唯求利他,發心上有廣狹的差別。

⑤ 心力不同:聲緣對利他有疲厭心,菩薩無論多久利他、做何種利他事業,皆無疲厭。

巳三、修增上意樂分四:① 真實修習之理 ② 斷疑 ③ 宣說彼等須護持、相續修習 ④ 必須相續修習的原因

第三,修增上意樂者。

午一、真實修習之理

如是修習慈悲之後,應作是思:噫!此諸有情可愛悅意如是乏樂、眾苦逼惱,云何能令得諸安樂、解脫眾苦?便能荷負度此重擔,下至語言亦當修心。

如上修習慈悲之後,應當想:噫!可愛的諸母有情如是缺少安樂、為眾苦折磨,我要怎麼才能讓他們獲得安樂、解脫諸苦呢?由此便能荷擔救度眾生的重擔,下至語言中也要修心(不但從內心深處生起如是意樂,口中也要念誦這樣的誓詞,不斷使增上意樂強化)。

小結增上意樂

① 體相:以串習大慈大悲的力量,引起由我一人承擔為一切眾生遣除所有痛苦、將其安置於無上安樂的承諾之心,是增上意樂的體相。

② 分類:由我直接遣除眾生痛苦之心;由我直接讓眾生獲得安樂之心。

在《菩薩地》中還談到十五種菩薩的增上意樂,有最上意樂、遮止意樂、波羅蜜多意樂乃至俱生意樂等。譬如:菩薩對於佛法僧最上真實,生起了殊勝意樂,叫菩薩最上意樂;菩薩對於所受持的淨戒律儀,生起了殊勝意樂,叫菩薩遮止意樂;菩薩對於所修證的布施、安忍等波羅蜜多,生起了殊勝意樂,叫菩薩波羅蜜多意樂。

③ 釋詞:增上意樂需要觀待當時的內容來解釋,此處特指大慈與大悲增強至殊勝的意樂。

譬如,商人談生意,經過多次洽談後,決定必須按這種方式來承擔責任。同樣,菩薩通過修習,最後斷定由我來荷擔眾生離苦得樂的重擔,此承擔之心即是增上意樂。

午二、斷疑

前報恩時雖亦略生,然此說者,僅生慈悲與樂離苦,猶非滿足,是為顯示,須有慈悲能引是心,我為有情成辦利樂。

雖然前文修報恩時也大略生起了,但此處是說:僅僅產生願給予安樂、遣除痛苦的慈悲還不足夠,這是為了顯示需要有慈悲,能引起“由我來為有情成辦利樂”的增上心。

午三、宣說彼等 須護持、相續修習

又此非惟於正修時,即修完後,一切威儀皆能憶念,相續修習增長尤大。

不但在正修時修習,而且修完後在行住坐臥等威儀中都要能憶念,這樣持續修習,修法的進步尤其大。

《修次中篇》云:“此即大悲,或住定中,或於一切威儀之中,於一切時一切有情皆當修習。”

《修次中篇》說:這是說修大悲,或安住定中修,或在一切威儀中修,總之,任何時候對一切有情都應修習。

具體可按《華嚴經‧淨行品》而修習,即正在做種種威儀時,隨六根趣入種種境界,相應發起種種大願,由此能將修心貫徹到日常生活中。

比如,《淨行品》說:“涉路而去,當願眾生,履淨法界,心無障礙。下足住時,當願眾生,心得解脫,安住不動。正身端坐,當願眾生,坐菩提座,心無所著。以時寢息,當願眾生,身得安穩,心無動亂。”

讀誦《淨行品》並且熟記在心,做任何事時,皆憶念與當時威儀相應的涅槃法,發願讓一切眾生獲得安樂、解脫,由此不間斷地把一切無記威儀轉為道用,成為修持慈悲、增上意樂的善巧方便。

悲是一例,隨修何等所緣行相,一切皆同。

修悲只是其中一例,實際上,不論修習何等所緣行相,都要座上正修、下座護持,使其相續不斷。

午四、必須相續修習的原因

如大德月大論師云:“心樹自從無始時,煩惱苦汁所潤滋,不能改為甘美味,一滴德水有何益?”

大德月說:這棵心樹從無始以來就一直為煩惱苦汁所滋潤,不可能頓時變成甘美甜味,所以單憑一滴功德水有什麼利益呢?

這是“杯水車薪”之意,以一杯水去救一車柴所燃起的大火,力量微小,無濟於事。

謂如極苦“嘀噠”大樹,以一二滴糖汁澆灌不能令甜。如是無始煩惱苦味熏心相續,少少修習慈悲等德,悉無所成,是故應須相續修習。

譬如,極苦的“嘀噠”大樹,只用一兩滴糖水澆灌並不能讓它轉成甜味。同樣,無始以來煩惱的苦味一直薰染心相續,只憑稍稍修習慈、悲等功德,不會有任何成就,因此必須持續地串習。

在“修法軌理”中,宗大師曾說:“所言修者,謂其數數於善所緣,令心安住,將護修習所緣行相。(“修”,即反覆讓心安住在善所緣上,護持好所緣行相,不讓它間斷。)蓋從無始,自為心所自在,心則不為自所自在,心復隨向煩惱等障,而為發起一切罪惡。(無始以來,自己被分別心支配,卻不能駕馭自心,心又隨著煩惱等障礙轉,從而發起一切罪惡。無始以來心一直是這樣串習。)此修即是,為令其心,隨自自在,堪如所欲,入善所緣。(“修”,即為了讓心隨自己自在,能如願安住在善所緣上。)”

以上點明了修的要點。顛倒心識是由無始串習所成,決非一兩次修習就能轉變。

在“聞法軌理”中,宗大師教誡說:這就像罹患嚴重的麻風病,手腳脫落,單靠吃一兩次藥全不濟事。我們無始以來恒受煩惱重病折磨,如果只依教授修習一兩次,根本不夠。因此,要對圓具一切道的支分精勤,如瀑布一般以觀察慧不斷思惟。

審查自己的心態,無始以來念念只為自己著想,即使有一點利他心,畢竟太微弱,只修一兩次慈悲心怎麼可能扭轉如此深重的習氣呢?西藏的無著菩薩都需要多年修菩提心,何況凡夫?所以,必須持續不斷地觀修。

卯二、修習希求菩提之心分二:① 以信和欲引起發心之理 ② 宣說以大悲為因由自力發心殊勝

第二,修習希求菩提之心者。

辰一、以信和欲引起發心之理

由如前說次第所致,便見利他定須菩提,起欲得心。

通過修持前面所說的次第,便能見到若欲利他則必須成佛,由此發起欲得佛果之心。

以下便宣說為了成辦利他必須求證菩提的根據:

雖由修持發起了慈、悲、增上意樂,立誓救度眾生,但衡量身口意的所作,下至不能給予一位眾生圓滿的利益。不但一般凡夫,即便人天極具能力的轉輪王、帝釋、梵王也遠遠做不到;不但人天尊主,即便聲緣阿羅漢、凡聖菩薩雖有許多功德,但也無法圓滿成辦一切有情的所有利樂。因為:① 因上,福慧二資糧未能圓滿;② 體性上,一切身口意的功德並未成就一切種智的自性;③ 作用上,不具足滅盡粗細勤作、任運成辦利益一切有情的事業。

所以,利他方面,唯有佛才具足圓滿成辦無量眾生暫時、究竟利益的最大能力。按《瑜伽師地論》所說,到了佛位,自己從輪涅粗細苦惱的怖畏中無餘解脫,具有能將有情從一切怖畏中救度出來的善巧方便——身、口、意、業之功德任運自成,又具有大悲心,能對有恩無恩的眾生無偏平等地利樂。總之,佛陀具有無量智悲力功德,真正堪能圓滿利他,因此為了利他必須上求佛果。

然僅有此猶非滿足。

但僅有這方面的希求心仍不足夠,還應認識“自利也必須成佛才能圓滿”。由於見到他利與自利都必須成佛,而引起決志成佛的欲心。

以下講“自利也必須成佛”。

如歸依中說,由思惟身語意三事業功德,先應盡力增長淨信。論說信為欲依,次於彼德發起誠心證得之欲,則於自利亦定了知,一切種智必不可少。

按下士道皈依中所說,先應盡力思惟佛陀身、語、意、業的功德,增長對佛的清淨信,再由“信為欲依”而對佛功德發起誠心求證之希欲,由此必能了知對自利而言,一切種智也必不可少。

總之,由思惟佛功德,增長對佛的清淨信;由對佛功德的清淨信,發起成佛之欲。

“數數思惟、憶念大菩提的功德”是必不可少的,不可能憑著空洞的“大菩提”三個字,就發起強烈的希求心。

試想,若對大菩提沒有具體、深刻的瞭解,憑什麼生起強烈的希求心呢?因此,必須依靠《寶性論‧菩提品》、《大乘莊嚴經論‧菩提品》、《瑜伽師地論‧菩薩地》等大論,對諸如大菩提遠離二障、具一切功德、由串習二資糧之因出生、大慈大悲普利眾生、四身五智等各種斷證功德,主動尋求瞭解,否則不容易引起對大菩提的希求心。

辰二、宣說以大悲為因由自力發心殊勝

能為引生髮心之因雖有多種,然悲為勝,自力所發極為殊勝,此是《修次初篇》引《智印三摩地經》所說。

雖然能引發菩提心的因緣有多種,但以大悲最為殊勝,以自力所發極為殊勝。這是《修次初篇》中引用《智印三摩地經》所宣說的。

發心四因是種姓圓滿、善友攝受、悲愍有情、不厭患生死難行,四力是自力、他力、因力、加行力。其中,以悲心為因的自力發心極其殊勝,七種因果教授正是以悲為因而修發心的修法。

卯三、明所修果即為發心分三:① 發心總相 二、發心差別 ③ 不廣說征難

第三,顯所修果即為發心者。

顯示以上修的結果是發起世俗菩提心。

辰一、發心總相

總相如前所引《現觀莊嚴》教義。

大乘發心的總相,即《現觀莊嚴論》中所說:“發心為利他,欲正等菩提。”也就是希求利他之欲和希求成佛之欲。

辰二、發心差別

其差別者,隨順《華嚴經》義,《入行論》云:“應知如欲往,正往之差別,如是智應知,此二別如次。”

發心的差別,在《入行論》中隨順《華嚴經》的經義說:如同想去和真正行動的差別,智者應了知願心和行心依次有如是的差別。

此說分為願、行二種,異說雖多。

此處說世俗菩提心分成願、行兩種,對此有多種不同的說法。

比如,印度佛智論師認為:凡夫的菩提心是願心,聖者的菩提心是行心。印度法友論師認為:無儀軌而發心是願心,依儀軌發心是行心。還有論師認為:下資糧道的發心是願心,其上的發心是行心。

然作是念:為利有情,願當成佛或應成佛,作是願已,於施等行隨學未學,乃至何時未受律儀,是名願心,受律儀已,當知此心,是名行心。

本論的觀點是:為利有情願成佛,這樣發願後,不論是否修學過布施等行門,在未受菩薩律儀之前,此心叫“願心”;受了菩薩律儀之後,此心叫“行心”。(即以受菩薩戒為分界,菩薩戒攝持前的發心是願心,攝持後的發心是行心。)

《修次初篇》云:“為利一切諸有情故,願當成佛,初起希求,是名願心。受律儀後修諸資糧,是名行心。”

《修次初篇》中說:為利一切有情之故,願我成佛,最初生起希求心時,叫願心。受持菩薩律儀後修習各種資糧,叫行心。

辰三、不廣說征難

此中雖有多種征難,茲不廣說。

《四家注》中說:有關菩提心的問題,雖有許多辯論,但宗大師在《現觀莊嚴論‧金鬘疏》中做了詳細解釋,這裏不作廣說。

以上修持菩提心,心力強者對於相關的大經論都要尋求瞭解,一般人至少應了達七因果的原理和方法。

丑二、依寂天佛子著述所出而修分三:① 思惟自他能換勝利及不換過患 ② 若能修習彼心定能發生 ③ 修習自他相換法之次第

第二,依寂天教典而修分三:① 思惟自他能換勝利及不換過患;② 若能修習彼心定能發生;③ 修習自他相換法之次第。

菩提心的第二種修法是自他相換法,依照寂天菩薩的《入行論》修持。追溯其根源,是出自《華嚴經》、《大方廣經》、龍樹菩薩的《寶鬘論》,由寂天菩薩開演而形成言教。

寅一、思惟自他能換勝利及不換過患分四:① 若欲速成二利當修自他相換 ② 自他相換之勝利與不換之過患 ③ 若不自他相換則難以成佛等 ④ 現為修法教授

今初,思惟自他能換勝利及不換過患者。

卯一、若欲速成二利當修自他相換

《入行論》云:“若有欲速疾,救護自及他,彼應自他換,密勝應受行。”

《入行論》說:“如果想迅速救護自己和他人,應修自他交換,應當受持如此深密殊勝之妙法,善加串習。”

此頌透露了“自他相換”具有迅速救護自他的功效,乃密勝之法。所謂“密”,有保密與深密二層涵義,即:於非法器不傳,是“保密”;非淺智所能理解,是“深密”。此自他相換法對小乘人而言,因其心量小、不能接受,理應對其保密,所以是“密勝”,或者因小乘人難以理解此妙法,故是“密勝”。

由修自他交換,能夠不顧自己,一心為眾生遣除痛苦、成辦利樂,從而迅速積聚資糧、成佛度眾生,故是能速疾成辦二利的妙法。

卯二、自他相換之勝利與不換之過患

又云:“盡 世所有樂,悉從利他生,盡世所有苦,皆從自利起。此何須繁說,凡愚作自利,能仁行利他,觀此二差別。”

盡世間所有安樂,都是從利他而生;盡世間所有痛苦,都是從自利而起。對此無需多說,只要觀察凡夫唯一自利、佛陀一味利他,二者結果之差別,便可真相大白。

凡夫專為自利,至今仍是生死凡夫;佛陀一心利他,早已成就佛果。觀察這兩種結果,就會明白自己該如何做。

卯三、若不自他相換則難以成佛等

“若不能真換,自樂及他苦,非僅不成佛,生死亦無樂。”

此頌是說不能自他相換的過患。

如果不能真正交換自樂與他苦,不僅無法成就無上菩提,即使在生死中也不會有安樂。這是說,如果不能自他相換,斷定得不到絲毫安樂。

“交換自樂與他苦”,即把過去只為自己求安樂而不顧他苦的自利心,換成不為自己求安樂而只為他人除苦的心。

卯四、現為修法教授

謂當思惟:惟自愛執,乃是一切衰損之門;愛執他者,則是一切圓滿之本。

若將上述《入行論》四頌顯現為修法的教授,即須思惟兩層內容:

① 愛執自己乃一切衰損之門,由我愛執的作用,將進入一切衰損中。

② 愛執他人是一切圓滿之根本,所有世出世間的圓滿都是從愛執他人所生的。

寅二、若能修習彼心定能發生分二:① 真實 ② 遣除疑惑

若修自他換易意樂,定能發起。

以下論證“通過如理修持,自他相換的意樂必定能生起”。這不是假想,而是肯定。

卯一、真實

如先怨敵聞名便怖,後若和順相結為友,設無彼時,亦能令生最大憂惱,一切悉是隨心而轉。

譬如:先前執某人為怨敵時,聽到他的名字都會心生恐怖;後來關係和好,結為好友,一旦沒有他時,也會生起極大憂惱。可見,一切都是隨心而轉。

有情的五蘊本沒有“敵”、“友”的自性,一切皆是隨心安立,即:對同一人,內心執為怨敵,則聞名便生恐懼;內心執他為親友,則暫時離別也會憂傷。這說明,隨心如何假立、串習,就會引起相應的行為、狀態。

故若能修觀自如他,觀他如自,亦能生起。

所以,如果能串習觀自己如他人、觀他人如自己,也是能生起的。

有情的身心五蘊本沒有什麼“自”、“他”,然而,一旦把他假立成自己,串習嫺熟後,一定就會成為那樣。

即此論云:“困難不應退,皆由修力成,先聞名生畏,後無彼不樂。”

此即《入行論》所說:遇到困難不應退縮,任何事都是由串習力所成就的。好比對同一人,原先聽到他的名字就心生恐懼,後來成為朋友,沒有他時,心中還怏怏不樂。

又云:“自身置為餘,如是無艱難。”

又說:將自己安立為他人,這樣無甚艱難便能生起自他相換之心。

卯二、遣除疑惑

若作是念:他身非我身,云何於彼能生如自之心耶?

如果想:他身並非我身,怎麼能對他生起如自己的心?也就是說,他是他,我是我,怎麼能見他如我?

即此身體亦是父母精血所成,是他體分,然由往昔串習力故而起我執。若於他身修習愛執,宛如自體亦能生起。

回答:這個身體也是由父精母血生成的,本來是屬於他人身體的部分,但由於往昔的串習力,入胎時生起了我執,所以一直認為這是“我的”身體。如果對他身串習愛執,也能生起宛如自己身體的感覺。

譬如:對同一套住房,最初入住後一直執著是“我的”,其實,住房的任何一塊磚、木都不是“我的”;後來住房歸了別人,又認為是“他的”。所以,對同一套住房,可以隨自己的心執著是“他的”,也可以認為是“我的”。同樣,一個蘊身,可以隨心執著是“他的”,也可執著是“我的”。

即彼論云:“如汝於他人,一滴精血聚,虛妄執為我,如是應修餘。”

此即《入行論》所說:就像你對他人的一滴精血,虛妄執著為“我”一樣,應當串習將他人的身體看成是“我”。

以下總結上述兩大科的內容。

如是善思勝利、過患,則能至心愛樂修習,又見修習便能生起。

按照這樣,善加思惟修習自他相換的利益與不修之過患,便能至誠愛樂修習此法,又觀察到:只要串習就能生起自他相換之心。

寅三、修習自他相換法之次第分二:① 除其障礙 ② 正明修法

彼修自他換易之理,次第云何。

修持自他相換的次第如何。

首先認定自他相換之心的行相。

言自他換或說以自為他、以他為自者,非是於他強念為我、於他眼等念為我所而修其心,乃是改換愛著自己、棄捨他人二心地位,應當發心愛他如自、棄自如他。

所謂自他相換或者說以自為他、以他為自,並不是把“他”硬想成是“我”或把他的眼根等想成是“我的”來修心,而是把愛自與捨他的兩種心換位,應當發心愛他如愛自己、捨棄自己如捨他人。

也就是,將愛著自己、捨棄他人之心,換成捨棄自己、愛著他人之心,並且如愛重自己一般愛重他人,像捨棄他人那樣捨棄自己。

故說改換自樂他苦,應知亦是於我愛執視如怨敵,滅除愛重我之安樂,於他愛執見為功德,滅除棄捨他人痛苦,於除他苦殷重修習,總當不顧自樂而除他苦。

所以要知道,“改換自樂與他苦”,也是對我愛執視如怨敵,去除愛重我的安樂,對他愛執見為功德,去除捨棄他人痛苦,認真修習遣除他苦。總之,應當不顧自己的安樂來遣除他人的痛苦。

也就是,將“不顧他苦、只求自樂”的心,換成“不顧自樂、只除他苦”之心。

在菩薩所修的五平等 中,此處所指是自他平等,按《入行論》、《大乘莊嚴經論》所說,其意義有多種理解,即:一切法無我平等、一切眾生希求安樂平等、一切眾生不願受苦平等、願斷除所受痛苦平等、一切眾生愛執自己平等。此處是說,對自己有多愛重,對他人也無別生起如是愛重的心,便是生起了自他平等之心。

此中分二:① 除其障礙;② 正明修法。

卯一、除其障礙分二:① 遣除執著自他各各類別的障礙 ② 遣除第二障礙

今初。

先說遣除修自他換的障礙。

修習此心有二障礙。

辰一、遣除執著自他各各類別的障礙

一謂執自樂他苦所依自他二身,猶如青黃各各類別,次於依此所生苦樂,亦便念云:此是我者應修應除,此是他者輕而棄捨。

第一種障礙:執著自樂所依的自身與他苦所依的他身,如同青、黃各是一類,然後對依此所生的苦樂,也就想:這是我的苦樂,應當遣除、應當修集;那是他的苦樂,與我無關,由此輕視而捨棄。

能治此者,謂觀自他非有自性各各類別,惟互觀待,於自亦能起如他心,於他亦能起自覺故,如彼山此山。譬如,彼山雖就此岸起彼山心,若至彼山則定發起此山之覺。故不同青色,任待於誰惟起青覺,不起餘色之覺。

能對治此障礙者,是觀察:自、他不是實有自性的不同兩類,唯一是互相觀待而成立的。因為:對自己也能生起如他人之心,對他人也能生起如自己的感覺。譬如,對同一座山,既可執為彼山、也可執為此山,即:彼山觀待此山會生起“彼山”之心,但是到了彼山,又一定會生起“此山”的感覺。所以,不同於青色,觀待誰都只生青色感覺,而不生起其他色覺。

如《集學論》云:“修自他平等,堅固菩提心,自他惟觀待,妄如此彼岸。彼岸自非彼,觀誰而成此?自且不成自,觀誰而成他?”

“修自他平等,堅固菩提心”:由串習自他平等而令菩提心堅固。

“自他惟觀待,妄如此彼岸”:“自”與“他”只是互相觀待而假立,如同河的此岸與彼岸,沒有自性,全是假立。

“彼岸自非彼,觀誰而成此?”:彼岸並不能不觀待而自己成立為“彼岸”(因為到了彼岸,又會對它生起“此岸”之心,說明彼岸只是觀待假立,沒有自性成立),若沒有“彼岸”的觀待處,又觀待誰來安立“此岸”呢?一定無法安立(“此岸”也不是自己成立,而是觀待“彼岸”而成立,因為到了彼岸時,對此岸又生起彼岸之心)。

“自且不成自,觀誰而成他?”:同樣,並沒有獨立自性的“自”成立,因為站在“他”的角度,“自”就成了“他”。若沒有“自”這一觀待處,觀待誰而成立“他”呢?如果一定有不觀待而成立的“他”,為什麼執取彼五蘊者認為是“我”呢?

此說惟由觀所待處而假安立,全無自性。

這是說:僅僅由觀待所觀待處而假立,實際完全沒有自性。

辰二、遣除第二障礙分二:① 障礙 二、遣除

巳一、障礙

二謂又念他之痛苦無害於我,為除彼故不須勵力。

第二種障礙,就是想:他的痛苦不會損害到我,所以不必為了遣除他苦而努力。

對方以“他苦無害於我”為理由,成立不必為遣除他苦而努力。

巳二、遣除

除此礙者。

① 以老少作業破斥

謂若如是,則恐老時受諸苦惱,不應少年積集財物,以老時苦無害於少故。

如果以“他苦無害於我”而不努力除苦,則同樣不應以害怕年老時受苦而在年輕時積累財物,因為年老時的痛苦無害於年輕時之故。

② 以手足作業破斥

如是其手亦不應除足之痛苦,以是他故。

如是,手也不應遣除腳的痛苦,因為二者是他體,腳痛不會損害於手。

老時幼年、前生後生僅是一例,即前日後日、上午下午等,皆如是知。

老年和幼年、前生和後生只是一例,也可以前天和後天、上午和下午等為例同等破斥。因為二者是他體,所以,前天不應為後天、上午不應為下午而除苦引樂。

若謂老幼是一相續,其手足等是一身聚,故與自他不相同者。

對方補救說:老年與幼年是一個相續,手和腳等是一個身聚,因此不同於自、他的他性。

意思是說,上述二法是一相續或一身聚所攝的特殊他性。

以下以相續和身聚無獨立自性 來破救。

相續與身聚,是於多剎那、多支分而假施設,無獨立性,自我、他我,亦皆於假聚、相續而安立。故言自他皆觀待立,全無自性。

“相續”是對多個剎那而假立的,“身聚”是對身體眾多支分而假立的,除了假立之外,並沒有單獨成立的自性;而“自我”與“他我”也是對虛假的相續與身聚假立的。所以說,“自”和“他”都是觀待安立,全無自性。

下文說:並且,通過串習也能對他人生起愛執。

然由無始串習愛執增上力故,自所生苦便不忍受,若能於他修習愛執,則於他苦亦能發生不忍之心。

雖然“自”、“他”都是觀待假立的,但由無始劫來串習愛執的力量,對自己的痛苦便不能忍受。同樣,如果能對他人修習愛執,也能對他苦生起不忍之心。

卯二、正明修法分二:① 應轉“我愛執”為“他愛執”而精勤利他 ② 策勵修習菩提心

如是除自他換諸障礙已,正修習者。

辰一、應轉“我愛執”為“他愛執”而精勤利他分八:① 思惟我愛執過患與他愛執利益 ② 視我愛執如怨敵而令不生 ③ 遮止以身財善根攀緣自利 ④ 以思惟過患遮止身等攀緣自利 ⑤ 護持愛執有情的相續 ⑥ 思惟有情福田能生一切利樂而生起愛執及恭敬心 ⑦思惟對有情利益及損害的結果 ⑧利益有情可速成暫時、究竟之功德

巳一、思惟我愛執過患與他愛執利益

謂由於自貪著力故,起我愛執,由此執故,無始生死乃至現在,發生種種不可愛樂。欲修自利作自圓滿,行非方便,經無數劫,自他二利悉無所成,非但無成,且惟受其眾苦逼惱。

由於貪著自我的力量而生起我愛執,由此邪執,從無始生死直至如今,產生了種種不悅意的苦惱;雖然想修持自利為自己求得圓滿,但所修的並非成辦自利之方便,如此經歷無量時劫,自他二利一無所成,不但未成,反而唯一遭受眾苦的逼惱。

若自利心移於利他,則早定成佛,圓滿自他一切利益。由未如是,故經長時勞而無益。

若將念念自利之心移至利他上,則必定早已成佛,圓滿了自他一切利益。由於未能自他相換,導致長劫勞苦卻未成辦任何實益。

通過上述正反面的觀察,可以發現:由不同的行為取向,會導致苦樂懸殊的結果。以我愛執,不僅無法實現自他二利,反而把自己送入苦海;以他愛執一味利他,毫不考慮自己,卻能速疾成佛、圓滿二利。

巳二、視我愛執如怨敵而令不生

今乃了知第一怨敵即我愛執,應後依止念及正知,堅固決定勵力滅除。其未生者當令不生,其已生者令不相續。

如今才醒悟,第一號怨敵即是我愛執,今後應時時刻刻依止正念、正知,下定決心努力殲滅這個賊子。我愛執沒有生起時,不讓它生起;剛產生時,讓它當下消滅,不再延續。

因此,首先必須認識真正的敵人,認識之後再依正知、正念全力殲滅。

《入行論》云:“此於生死中,百返損害我,意汝欲自利,雖經眾多劫,以此大疲勞,汝惟引生苦。”

《入行論》說:這“我愛執”在生死中一次次地損害我。心呀!你想利益自己,雖然歷經了多劫,卻只是以極大的疲勞引生苦惱而已。

所以,應當認清“我愛執”是如何損害我們,讓我們不得利益。可以說,再大的怨敵所做的損害也比不上其一分。無始以來的生死、無義與苦惱,全是源自於它。

又云:“若汝從往昔,能作如是業,除佛圓滿樂,定無如斯時。”

又說:如果你從往昔就能這樣自他相換,一味利他,那麼如今除了現前佛果的圓滿安樂之外,決定不會像此時這樣身陷苦海。

巳三、遮止以身財善根攀緣自利

如是不執自言,不護自品,當數修心,將自身財及諸善根,悉無顧慮惠施有情。

這樣不執著自己,不護持自己方面,應當數數修心,將自己的身體、資財及善根等,毫無顧慮地全數惠施有情。

又施彼已即應利彼,不應於彼而行邪行,故於身等應當滅除自利之心。

接著思惟:既然一切都已施予有情,就已屬於他人,應當以此利益他,不應損害他。所以,對於身、財、善根等,都要滅除以之利益自己的心。

也就是說,將身體布施給眾生之後,眼、耳、鼻、舌、身、意等,都要用來成辦眾生的利益,而不能再用來利益自己或傷害眾生;一切資財也都奉獻給眾生了,自己已無權使用,小到毫釐都必須利益眾生;一切善根也已惠施眾生,不能再以此利益自己。

如云:“意汝定應知,自為他自在,除利諸有情,汝今莫想餘。”

如論中所說:心呀!你務必要知道,自己已經送給了眾生,一切由他支配。所以,除了利益有情之外,你現在不必再想別的。

這是說,應當完全拋棄自利的想法。

“他自在眼等,不應作自利,眼等於利他,不應作邪行。”

屬於他人支配的眼根等,不應為自己作利益,要用來利他,不應作損他的邪行。

巳四、以思惟過患遮止身等攀緣自利

若見身等棄捨利他、攀緣自利,或身語意而反於他作損害緣,應作是念而正遮止:此於往昔亦曾令受無邊眾苦,現今若於相似利益而生錯誤,隨彼轉者,當生大苦。

若見身體等捨棄了利他而攀緣自利,或者身語意反而成了損人的工具,則應提起正念遮止:這個自利心,往昔讓我遭受無邊痛苦,現在我若仍錯認相似利益,隨它而轉,一定又會生起大痛苦。

如此警覺後,立即將攀緣自利的心拉回到利他上。

“相似利益”,即表面是利益自己,實際是損害自己。比如:窮人乞求衣食時,我們不布施,看似保全了財富、利益了自己,實際是增長慳貪,造集未來貧乏的苦因。或者,別人罵我,我還口回罵,似乎維護了尊嚴,實際是造下賤之因。諸如此類,若將“相似利益”錯認為“真實自利”,則會引生大苦。

如云:“汝昔傷害我,已往可不諫,我見汝何逃,應摧汝驕慢。”

如《入行論》說:“我愛執”,往昔你傷害我時,我不知你是怨敵,如今認識了,你還往哪裡逃,我要摧毀你這無惡不作的驕慢者。

“今汝應棄捨,思我有自利,我於餘賣汝,莫厭應盡力。”

現在你應當捨棄“我有權利益自己”的想法,我已把你賣給了有情,你也不必難過,應盡力利益有情。

“放逸不將汝,惠施諸有情,汝則定將我,授予諸獄卒。”

若我稍有放逸(被我執控制),而沒有將你惠施有情,你一定會把我交給可怕的獄卒。

“如是汝長時,捨我令久苦,今念諸怨恨,摧汝自利心。”

“我愛執”你長期以來把我施捨給獄卒,讓我久受苦惱。今天想起你對我做過的種種可恨之事,我不摧毀你這“自利心”,誓不甘休!

巳五、護持愛執有情的相續

如是數思愛他勝利,當由至心發生勇悍,棄他之心未生不生,其已生者令不相續。

這樣反覆思惟愛他的殊勝利益,要從心底深處發起勇悍。“捨棄他眾之心”,未生時不讓它生起,已生時不讓它相續。

於他令發可愛、可樂、可意之相,如昔於自愛樂執著,今於他所應令發起愛執之心。如云:“應執餘如我。”

讓心對其他有情發起可愛、可樂、可意之相。過去對自己如何愛執,現在對有情也應發起同等的愛執之心,如《入行論》所說:“應當愛他人如愛自己。”

巳六、思惟有情福田能生一切利樂而生起愛執及恭敬心

如何才能生起愛他如己之心呢?

方法就是念恩、思惟利益,以此為因即能生起愛執有情之心。

能發如是愛執有情,其因謂當念彼恩德,或見於自所作饒益。

能引發如是愛執有情之心的因,就是要憶念有情的恩德,或者,通過觀察而見到有情對自己所作的饒益。

下面再以比喻說明:

此復猶如見諸沃田善植種子,能結眾多上妙果實便極珍愛。

譬如,如果見到一塊肥沃的良田善加種植種子,就能長出眾多上妙的果實,便會對此良田極其珍愛。

如是若於有情福田植施等種,亦能出現時究竟一切利樂。若獲定解,亦起愛執,故於是等應當思惟。

同樣,在有情福田中種下布施等種子,也能出生暫時和究竟的一切利益安樂。如果對此理獲得定解,也會對有情福田生起珍愛執著,因此,應當思惟這些道理。

《入行論》云:“有情與諸佛,同能生佛法,如其敬信佛,何不敬有情?”

《入行論》說:既然有情和諸佛同樣能產生佛的功德法,為什麼不像敬信諸佛一樣恭敬有情呢?

緣佛修信心、修恭敬、修供養,能讓我們成佛,緣有情修慈、修悲、修布施,也能讓我們成佛。因此,如果對佛須恭敬,則對有情也同樣要恭敬。

巳七、思惟對有情利益及損害的結果

此如《令諸有情歡喜頌》 說,若殺有情,則能引其墮三惡趣,若救其殺,能引善趣復得長壽。若於有情不與而取及施資財,發瞋恚心及修慈悲,亦能引生善趣、惡趣。

《令諸有情歡喜頌》中,首先這樣對比殺生與放生而顯示因果:若殺害有情,以此惡業能把你牽入三惡趣,若救護即將遭殺的有情,則能引生善趣並獲長壽。以此類推,若對有情不與取及布施財物,或對其生起嗔心及修慈悲,也分別能引生善趣與惡趣。

所以,損人就是損己,利人就是利己。

特緣有情乃得發心,為利有情始修諸行,是故成佛亦須有情,要依有情施等乃滿。

特別就成辦佛果而言,只有以有情為所緣境,才能發菩提心,為利有情,才開始修菩薩行。所以,成佛也需要有情,須依有情,才能圓滿布施等波羅蜜多。

當審思惟。

對於上述各種道理,都應仔細思惟。

巳八、利益有情可速成暫時、究竟之功德

對此,《釋菩提心論》中首先略說,其次廣述。

《釋菩提心論》 云:“世間善惡趣,其愛非愛果,皆由於有情,作利損而生。”

論中首先略說:在世間善趣和惡趣的所依上,感受的悅意、不悅意果,都是因為對有情作利益和損害所引生的。

其次廣說:

“若無上佛位,且依有情得,人天諸資財,梵釋及猛利,護世所受用,於此三趣中,無非利有情,所引此何奇? ”

無上佛果尚且都須依於有情而獲得,何況人天財富,梵天、帝釋、猛利天、四大天王(護世)的受用,無一不是從利益有情而產生的,對此又有何可驚奇的呢?

“地獄鬼畜中,有情之所受,苦事非一種,從損有情起。”

地獄、餓鬼、畜生三惡趣中有情感受的種種痛苦,都是從損害有情而引起的。

“饑渴互打擊,及侵害等苦,難遮無窮盡,皆損有情果。”

在惡趣中,眾生感受的饑渴、互相打擊、吞食以及遭受侵害等痛苦,難以遮止、無窮無盡,都是損害有情的果報。

以下通過大、小乘的比較,更深廣地闡明利他的殊勝性。

諸聲聞等果報下劣,是由未能廣行利他;諸佛獲得究竟果位,是由廣利有情而生。應思此理,不應剎那貪著自利。

從出世間角度思惟大、小乘果報差別的由來:聲聞、緣覺等果報下劣,是因為未能廣大地行持利他;諸佛成就了究竟果位,是因為廣大利益有情。應當思惟此理,不應剎那貪著自利。

即前論云:“於有情離貪,如毒應棄捨。諸聲聞離貪,豈非下菩提,由不棄有情,佛證大菩提。”

“貪”,此處指大悲。大乘菩薩對有情作悅意想後,欲從苦海中救拔有情的大悲,即是“大貪”。

即《釋菩提心論》所說:對於有情遠離這一大悲之大貪,應當如毒素般捨棄。理由是:聲聞因為捨離了“大貪”,故只成就下等菩提。諸佛因地不捨有情,專一精勤利他,故證得了大菩提果。

“若知生如是,利非利諸果,則於剎那頃,豈有貪自利?”

思惟:以利他與不利他為因,會產生如是殊勝和下劣的兩種果,對此獲得定解後,菩薩怎麼會有一剎那不行利他,而只安住自利呢?

攝義:

引發愛執有情的方法,就是思惟有情的恩德,對自己成就增上生、決定勝所起的作用。

增上生方面,通過思惟損他的過患與利他的利益,可觀見增上生的安樂都來自於利他。善趣中的長壽、健康、富裕、眷屬、尊貴等,無一不是從利他產生。慈愛有情,才能長壽、健康;施捨有情,才能富裕;和合有情,才能獲得眷屬;恭敬有情,才能尊貴。如是逐類觀察,會發現有情對我們有大恩德,生活中的點點滴滴都離不開有情,今生、來世的人天安樂,也要依靠有情才能成辦。

決定勝方面,成佛必須發菩提心、修持六度,而這也要依靠眾生。因為:觀照無邊有情沉溺苦海,才能引發菩提心;以無量眾生為所緣境,才能修成布施等六度。

小乘人因為不緣有情廣行利他,故而墮入寂滅邊,其福慧資糧都不深廣,無法現前大乘三身、四智、淨土等殊勝境界。《寶性論》中說,捨棄利益眾生,是如來藏顯露的大障礙。相反,大乘菩薩廣行利他,才圓滿如海的地道功德,成就無上菩提。

總之,想成就暫時與究竟的利益,再沒有比利益有情更快的方法。所以,應將有情視如佛陀一般是極其殊勝的大福田,而由衷珍愛。

辰二、策勵修習菩提心分三:① 當愛樂修習菩提心之根本大悲 ② 應由教言引發“菩提心乃大乘之根本及入門”的定解 ③ 當依種種方便發菩提心

巳一、當愛樂修習菩提心之根本大悲

是則專住利他及菩提果,亦見是從菩提心苗之所出生,此心根本見為大悲,故諸佛子愛樂修習。若多修習令其堅固,則能任運趣極難行諸廣大行。

是則,“專一安住利他之行”及“大菩提果”二者也見是從菩提心苗芽所生,又見菩提心的根本是大悲,因此諸佛子愛樂修習大悲。若多修大悲,令大悲和菩提心堅固,則能任運趣入極其難行的廣大萬行。

即前論云:“悲堅為根本,菩提心苗生,專利他覺果,諸佛子應修。”

此即前論所說:以大悲堅固為根本,能出生菩提心的苗芽;以菩提心苗芽,能夠趣入專一利他以及成就菩提的佛果。因此,諸佛子應當著重修持大悲。

此處宣說了兩層因果:以大悲為因,生起菩提心;以菩提心為因,趣入一味利他、成就佛果。因此,大乘的根本是大悲,著重在這一根本上反覆修持,自會引生後後之道果。

修持大乘法,首先必須了知根本,然後在根本上修。

“若修令堅固,諸怖他苦者,能捨靜慮樂,而趣入無間。”

修行者著重多修大悲,能使大悲和菩提心穩固。先前見他人身上出血、長瘡,都會心生恐懼;後來為了利生,即便禪定的喜樂都能泰然捨棄,而入於無間地獄長劫久住,或者,連頭目、腦髓都能施予有情。

所以,一切皆由串習而來,如何串習,心就如何隨轉。自私自利的心串習久了,見眾生之小苦都不願伸手幫助;相反,利他心串習堅固後,連禪定的喜樂都可以捨棄,不顧自己而入地獄為眾生遣除痛苦。

“此奇此應讚,此為勝士法。”

能夠達到這種境界,是為稀奇,是諸智者所應禮讚,是大丈夫所為,超勝其他各種道法。

《普賢行願品》說:“譬如曠野沙磧之中,有大樹

王,若根得水,枝葉花果,悉皆繁茂。生死曠野菩提樹王,亦復如是,一切眾生而為樹根,諸佛菩薩而為花果,以大悲水饒益眾生,則能成就諸佛菩薩智慧花果。何以故?若諸菩薩以大悲水饒益眾生,則能成就阿耨多羅三藐三菩提故。是故,菩提屬於眾生,若無眾生,一切菩薩終不能成無上正覺。”

巳二、應由教言引發“菩提心乃大乘之根本及入門”的定解

今於此義,亦應用諸先賢 言論而發定解。

對於慈悲菩提心為大乘根本的要義,也應當採用先賢教言來引發定解。

如覺沃云:“不知修慈悲之菩薩,惟藏人能知。”若爾當如何修?“須從最初次第學習。”

阿底峽尊者曾問藏地修行者:如何發菩提心?

回答:按儀軌念誦,就是發心。

尊者又問:未念之前,如何修慈悲?

結果無人能答。尊者感歎:不知如何修慈悲的菩薩,只有藏人知道。

眾人便請示尊者應當如何修。尊者答:必須從最初按次第進修。首先修好共下士道與共中士道,在此基礎上,一定要修習上士道的七因果法。真正生起了菩提心,才算是真正的菩薩。

朗日塘巴 云:“霞婆瓦與我,有十八種人方便、一種馬方便。人方便者,謂發大菩提心,隨作何事悉學利益有情。馬方便者,謂菩提心未生者令不生,已生者令不住、不使增長者,為我愛執。故特於彼盡力違害,正對有情盡力利益。”

朗日塘巴說:霞婆瓦和我有十八種人方便和一種馬方便。“人方便”,就是發大菩提心,任做何事都學利益有情。馬方便者,即讓菩提心未生不生,已生不得安住、不得增長的元兇——我愛執。所以,特別對它盡力違害,對有情盡力饒益。

“十八種人方便”,是指有眾多利益有情的方便。“十八種”,泛指量多,並不決定數量為十八。“一種馬方便”,單指我愛執,乃菩提心的違品。

對此,《四家注》的解釋很貼切,即:“人方便”如同愛護親友,菩薩的親友——一切有情既然無量,愛護彼等的方便也就無量。“馬方便”如同降伏怨敵,真正的怨敵唯一是我愛執,故“馬方便”也只有一個。

確實如此。廣大無邊的有情界,可以分成自己與他人兩類。對自己,只需做降伏我愛執這一件事,而對盡虛空界的有情,處處要行方便、施饒益,有無量事業可行持。所以,每位大乘行者都要有十八種“人方便”與一種“馬方便”,即盡力對治我愛執以及隨時隨地利益有情。如此便從修行上顯示了自他相換的具體做法。

大瑜伽師謂善知識敦巴云:“我有風息平等轉 等,如此如此三摩地。” 答云:“汝修縱能耳邊擊鼓不可破壞,若無慈悲及菩提心,猶當生於晝夜應悔之地。”

有一次,大瑜伽師對善知識仲敦巴說:我現在有如此“風息平等轉”等三摩地。

仲敦巴答:你縱然修成了耳邊打鼓都無法破壞的甚深三摩地,若無慈悲與菩提心,仍會生在晝夜後悔的地方。

此中意趣似說,當成能生無暇無色等處異生之因。

話中之意似乎是說,如此修持將成為轉生無色界天等凡夫無暇之處的因。

《普賢上師言教》也說:“如果遠離了菩提心如意寶,無論見修之法多麼高深莫測,也無益於獲得圓滿正等覺。生圓次第等一切密宗的修持,如果以菩提心攝持,就會成為即生獲得圓滿正等覺之因;但若遠離了菩提心,則與外道沒有區別。雖然很多外道也有觀修本尊、念誦咒語、觀修風脈、取捨因果等的修法,但因為沒有皈依和發心這兩者,所以無法從輪迴中得到解脫。”

康壟巴云:“我等於覺沃有情 顛倒行事,有情於我等亦當如是行。”

康壟巴說:我們對覺沃有情顛倒做事,有情將來也會對我們這樣做。

巳三、當依種種方便發菩提心

立與未立大乘根本,入與未入大乘之分,一切皆是相值於此。故一切時應觀於此,令心生起。

立未立大乘的根本,入未入大乘的分界點,一切都歸結於是否發起了菩提心,所以時時刻刻都應對此觀察,讓菩提心生起。

若生者善,若未生者莫如是住,應常親近開示此法大善知識,常與如是修心伴侶共同居住,觀閱顯示此法經論,勤修此因,積集資糧,淨此障礙。自能如是淨修其心,則定能下圓滿種子。誠非小事,理應歡喜。

菩提心若已生起固然好,倘若未生,則不應如是停住,而應時常親近開示此法的大善知識,常常與修心道友共住一起,閱讀顯示菩提心法的經論,勤奮地修習發心之因,積累資糧、淨除障礙。自己若能如此修心,則必能播下圓滿的種子。這的確不是小事,理應歡喜修持。

如此,對菩提心須達到何種程度的歡喜呢?

以下引阿底峽尊者的教言說明。

如大覺沃云:“欲趣大乘門,覺心如日月,除暗息熱惱,勵劫亦令生。”

正如阿底峽尊者所說:如果想趣入大乘之門,對於如日月般能遣除黑暗、息滅熱惱的菩提心,即使努力修持一大劫,也要令之生起。

丑三、攝義分二:① 七種因果的修心教授 ② 自他相換的修法

寅一、七種因果的修心教授分四:① 七種因果的內容 ② 大悲的地位 ③ 按次第正修菩提心 ④ 以《攝頌》攝義

卯一、七種因果的內容

佛果從菩提心生,菩提心從增上意樂生,增上意樂從悲心生,悲心從慈心生,慈心從報恩生,報恩從念恩生,念恩從知母生,前前是果,後後為因,總共七種因果或七對因果。

卯二、大悲的地位分二:① 大悲是大乘道的根本 ② 其餘支分是大悲的因和果

辰一、大悲是大乘道的根本

為什麼大悲是大乘道之根本?所謂“根本”,即:若具有,則枝葉花果可以依之而生起、圓滿;若缺少,就會導致後後不能建立。

依據諸佛菩薩經論中的開示,大悲在修習大乘的初中後三個階段都極其重要。

最初入大乘門,必須發菩提心,而發菩提心,依賴於能荷擔救度無量眾生的重擔;大悲的力量不夠,就荷擔不起。依賴大悲推動自心,為將眾生救出生死苦海,而建立堅固的誓言。所以,最初發菩提心入大乘門,根本因是大悲,也正是此處成為大小乘的分野。

進入大乘之後,就要利益天邊無際的眾生。此時不同於獨自一人求解脫,要面對廣大無邊、煩惱深重的眾生界,會遇到很多邪行擾亂身心,所修的菩薩行又如此難行,須長夜不斷地行持。在這種情況下,若大悲心不堅固,就容易退失大乘,墮入小乘。所以,為了堅固、增長大乘,中間要反覆修煉大悲。大悲堅固,就可以不顧自己的安樂,任運趣入廣大的菩薩行中,由此能迅速圓滿成佛資糧。

最後成佛時,也是以大悲之力,任運利益有情,成為無量眾生的受用處。

如此認定大悲在大乘初中後三時極為關要,才會認識到大悲是如命根一般的修法,有此一法,一切佛法自來,這樣以歡喜心、殷重地長期修習。

本論一再提及大悲與菩提心是大乘之根本,也是考慮到一般人若不瞭解大乘關要,則容易輕視,將菩提心看成只要口頭念念,稍修一兩次即可的簡單法門,卻努力勤修其餘並非大乘關要的法門,由此墮入偏道。

辰二、其餘支分是大悲的因和果

知母、念恩、報恩、悅意慈是大悲之因,增上意樂和發菩提心是大悲之果。

照理說,觀察眾生苦就能引發悲心。為什麼要以知母、念恩、報恩三法做為生悲的方便呢?雖然觀苦也會產生悲心,但為了讓悲心容易、猛利生起以及生後堅固,就要緣著悅意相修。分別心的規律是:親人有苦,內心難以忍受;怨敵受苦,反而暗自歡喜;不親不怨的人受苦,漠不關心。所以,要將眾生都修成悅意相,才會出現廣大、平等的悲心。

進而須知,悲心的強度取決於對境的親愛程度,越是親近的人受苦,心越是不忍。所以,若能將眾生觀成最悅意相,就可以引起最猛利的悲心。如何觀成最悅意相呢?在一切親人中,最殊勝、最親愛的人莫過於母親,若依竅訣觀有情都是母親,憶念母恩並引生報恩心,則自然能引生最悅意相。觀修到量時,自會引生愛執有情等同獨子的悅意慈。

須辨別悅意慈和與樂慈的側面不同:悅意慈是愛執一切有情猶如獨子的慈心;與樂慈則是想給予眾生安樂的慈心。兩種慈心中,悅意慈決定是大悲之因,與樂慈與悲因果不定,既可以由慈生悲,也可以由悲生慈。

本論宣說完知母、念恩、報恩之後,並沒有特別提及悅意慈,這是因為修好了前三者,悅意慈自然就會引生,所以不必多說。(悅意慈是大慈、大悲的基礎,本論先講與樂慈,再修拔苦悲,按照某些上師口訣,也有先修悲再修慈的。)

為何在悲心和發心之間要修增上意樂呢?小乘也有願有情離苦得樂的慈悲無量心,但沒有發心荷負此重擔。因此,為了區別小乘的慈悲,在修慈悲之後,要引生增上意樂。

此處須注意,並不是在慈悲之外另有一種增上意樂,而是特指慈與悲的增上意樂,即不但想讓眾生離苦得樂,並且,一切眾生的樂與樂因都由我一人成辦(即慈增上意樂),一切眾生的苦與苦因都由我一人遣除(即悲增上意樂)。從“只是想做”發展到“由我親自承擔”,這是生起增上意樂,誓願荷負重擔,救度無邊眾生。

再進一步思惟,自然會引起成佛之願。即思惟:我現在有利益眾生的能力嗎?顯然,即便一位有情也無法圓滿地利益;小乘阿羅漢也只能利益少數有情,所予利益只是解脫分段生死,並不能將有情安置在佛位。所以,不成佛就不能圓滿度生大願。因此,為了利生誓願成佛,這是發起了願菩提心。

卯三、按次第正修菩提心分二:① 修習希求利他之心 ② 修習希求菩提之心

以上按《現觀莊嚴論》已經認定菩提心的體相是“發心為利他,欲正等菩提”,包括欲求利他與欲求菩提。實修時,先修希求利他之心,再修希求菩提之心。

辰一、修習希求利他之心分二:① 首先修捨心與悅意相 ② 次修慈悲與增上意樂

巳一、首先修捨心與悅意相

在發起希求利他心之前,要修好捨心與悅意相此二基礎。比如一塊田地,首先要修理平整,再用水澆灌,則種子就容易生長廣大。同樣,修習捨心除去貪嗔,再以慈水滋潤心田,就容易使悲心種子增廣。所以,捨心和悅意相是修大悲的前提。

凡夫的心態:誰傷害我,就安立為怨敵,並生起嗔心,希望他痛苦;誰利益我,就安立為親友,對他貪執,願作利益;誰於我無利無害,就安立為不親不怨,對他漠不關心、不加考慮。以如此不平等的心態,不可能生起平等利益有情的心,即使生起少許慈悲,也只是有黨類的小慈小悲。所以,首先要修捨遮止親、怨偏執。

修捨方法有二種。

一是思惟:一切有情都平等希求安樂、不欲痛苦,不應只饒益一類而不饒益另一類。

二思惟:從無始流轉觀察,每位有情都無數次做過自己的親友、怨敵和中庸眾生,與自己的關係總體平等,沒有誰是固定不變的親人、怨敵或中庸者。所以,貪一類、嗔一類、捨一類,只是愚癡的行為。

修習次第:先緣中庸眾生修,次緣親友修,再緣怨敵修,最後緣一切有情修。前前修成後,再修後後。

之後再修悅意相,方法是串習知母、念恩、報恩。其中,知母是引起念恩和報恩的所依,對“一切有情做過自己的母親”引起定解,非常關鍵。有則後後容易生起;無則念恩和報恩等都失去所依。

內心能真正建立起一切有情都是母親的定解,這是對有情身份認知的巨變。從此,在我們眼中,有情不再毫無關係,而是自己前世的大恩母親,如是念恩圖報,可以觀成最悅愛相,由此出現大慈大悲。

知母之後,為了讓念恩的感受容易引起,首先緣今世的母親觀修,思惟:不但今世而且生生世世都做過母親,每次做母親時,一切損害為我遣除,一切利樂為我成辦。特別思惟母親今生對自己的恩德,如何懷胎、生產、撫育,如何賜予生活資具、真心代自己受苦,尤其是給予自己命根的恩德,如是逐個思惟。對現世母親生起念恩心後,再緣親友修,然後緣中庸者、怨敵和一切有情修。

修報恩時,首先要思惟不報恩的不合理處,以此除去邪執,承取報恩的重擔。其次,要思考什麼是真正的報恩,對母親餓時給予飲食,冷時給予衣服,只是暫時的利益,並不圓滿究竟,何況不以佛法引導,還會產生負作用。因為:諸母有情無始以來是以顛倒執著而流轉生死,若無佛法正見,任其緣著五欲六塵,增長常樂我淨四種妄執,依然會流轉生死。所以,將母親安置在解脫和成佛中,才是真正的報恩。讓母親斷除一切苦、圓滿一切樂,成就無住涅槃的果位,才是究竟的報恩。

對於諸母有情目前的悲苦處境,應時常如是觀想而提起報恩心。譬如,一位盲眼瘋母,沒有人引導,正一顛一蹶地奔向懸崖,這時她的孩子能站立一旁無動於衷嗎?能不報恩嗎?若孩子不救護母親,該由誰來救護!

同樣,一切諸母有情處境都如此悲苦,她們被無明障蔽,如盲人一般,沒有善知識的引導、指示增上生與決定勝的善道,內心不能安住於正念,剎那剎那造集惡業,快速奔向惡趣懸崖,最後一個個掉入惡趣深淵。

如是思惟後,發起強烈的誓願:一定要報答母恩,將母親救出生死。

修了知母、念恩和報恩,見一切有情都是悅意相後,愛執有情等同獨子的悅意慈,自然會生起。以此為基礎,可以修習大慈、大悲和增上意樂。

巳二、次修慈悲與增上意樂

大慈心的功德極其殊勝,我們緣一切缺乏安樂的有情,思惟:多麼希望他們獲得安樂和樂因;祈願他們獲得安樂和樂因;由我來成辦一切眾生的安樂和樂因。如是,即使只生起一剎那的慈心,也有無量功德。思惟經論中所說慈心的利益,引起修慈的欲樂。應按《金光明經》的經文熟練串習惠施有情安樂的慈心。

修習大慈大悲時,先要瞭解,慈心所緣是缺乏安樂的有情,悲心所緣是具苦有情。應思:一切有情不僅沒有無漏安樂,連有漏安樂也不具足。思見他們極度缺乏安樂時,祈願他們具足安樂、發願給予他們安樂的心,就能自然生起。

所以,應觀一切有情都是失去快樂的人,緣此境不斷地修慈心。先對親人修,再對中庸修,再對怨敵修,再對一切有情修。

與修慈相似,修悲是以苦眾生為所緣境,心想:多麼希望他能遠離痛苦;祈願他脫離痛苦;由我來成辦遠離苦與苦因的工作。

大悲心是以眾生苦為所緣而發起的,所以,思惟苦、體會苦非常關鍵。基於這一原因,中士道中思惟三苦、八苦、六苦、六道諸苦,成為修大悲心極重要的基礎。如果修好了中士道,能對苦生起深刻、強烈的感受,推己及人,緣眾生思惟,就容易引生悲心。所以,苦諦在自身上修,會引起出離心,在眾生身上修,會引起大悲心。

心力強的人應廣修,應按《瑜伽師地論》所說的一百一十苦思惟觀察。

這樣,越是多方面思惟有情苦惱、缺乏安樂,就越能多引起慈悲;越多次思惟,慈悲就越猛利、堅固。所以,應將其做為重點,長期反覆地廣修,而並非閉眼念一遍“願眾生遠離苦及苦因”即可。

慈悲的修量:能以不忍自己孩子受苦、想為他解除痛苦的心情,對待一切眾生,即大悲心生起之量。能以希望自己孩子得到安樂的心情,對待一切眾生,願為他們成辦安樂,這是大慈心生起的量。

一般的悲心與大悲不同。一般的悲心,只是想:願一切眾生遠離苦與苦因。二乘人也具此悲心。救護的大悲心則是:一切眾生遠離苦與苦因的重擔,由我一人荷擔。不是讓別人代為,而是我要親自把眾生從苦與苦因中救護出來,這是“悲的增上意樂”。就像“我願你病好”和“由我來治你的病”一樣,一者只是願望,並沒有承擔責任,另一者已經承諾了親自來成辦此事。

到發起了“一切眾生離苦得樂的工作由我親自成辦”的增上意樂,就是生起了希求利他之心,修就了菩提心的第一種德相。

辰二、修習希求菩提之心

繼而思惟,我現在能否真正完成這一承諾呢?想一想,自己荷擔的是三界最沉重、最巨大的擔子,要將盡虛空界六道有情、二乘聲緣,一一安置在無住大涅槃的果位。以現在的能力,即便一位有情圓滿的利益尚且無法成辦,何況是將盡虛空界的有情,一一安置在佛位。

一切凡聖之中,誰能最圓滿地利他呢?唯一是智悲力圓滿的佛陀。對此並非泛泛而談即可,而應依照經論思惟佛陀功德,盡自己力量增長對佛的淨信心,由信心而引起成佛的欲求。

在下士道講述修習皈依,憶念佛陀的身語意業功德時,特別提到通過長期憶念佛功德,可以引發菩提心。《三摩地王經》說:“如是念能仁,佛身無量智,常能修隨念,心趣注於此,此行住坐時,欣樂善士智,欲我成無上,勝世願菩提。”憶念佛陀無量身智功德,時常能修隨念,心自然會趣入憶念,由此行住坐臥時,念念嚮往、歡喜佛陀圓滿智慧的境界,就會引起希求成佛的願菩提心。

不僅是他利的度生大願必須成佛才能實現,就連自利也唯有成佛才能圓滿。如《寶性論》說:十地菩薩自利的功德相比佛陀的功德,如同牛腳印之水相比大海之水。所以,為求自利,也必須成佛。

綜合欲求利他之心與欲求成佛之心此二者,就是世俗菩提心,即《現觀莊嚴論》所說的“發心為利他,欲正等菩提”。

卯四、以《攝頌》攝義

《攝頌》如是歸納七因果的修法:
但求解脫雖可得,惜於自利且未圓,
願修能滿二利行,入大乘道求加持。
恩怨中庸今雖現,思量各各無決定,
不應虛妄分愛憎,勤修捨心求加持。
生死流轉無其始,入胎受生亦無初,
故知有情皆是母,願生斯見求加持。
今生愛我母為最,眾母愛護亦如是,
思此厚恩未能報,憶念母恩求加持。
若知有恩猶捨棄,似我下劣更有誰,
是故圖報當拔苦,並與勝樂求加持。
有恩母等乏安樂,我以身財善根施,
願諸有情皆得樂,一切圓具求加持。
母等眾生苦所逼,苦因苦果願盡離,
縱有餘殃我代受,勤修悲心求加持。
一切世間諸有情,獲無漏樂斷苦根,
我應決定如是作,願速堪能求加持。
任運成辦自他利,世尊而外更有誰,
以此為利有情事,願速成佛求加持。

寅二、自他相換的修法分五:① 自他相換的法源 二、自他相換的涵義 ③ 遣除自他相換的障礙 ④ 自他相換的修行 ⑤ 以《攝頌》攝義

卯一、自他相換的法源

主要傳承:由釋迦佛傳給文殊菩薩,文殊菩薩傳給寂天菩薩,寂天菩薩傳到阿底峽尊者,再傳仲敦巴尊者,之後傳博朵瓦、霞惹瓦,最後傳給朗日塘巴、恰卡瓦。

《普賢上師言教》說,往昔世尊曾轉為商主匝哦的兒子。當時因他母親之前所生男孩全都夭折,後來生下他時,害怕取男孩的名字又會死去,就給他取了女孩的名字,叫匝哦之女。

父親在大海中取如意寶時,不幸船毀人亡。他長大後想按當時印度的風俗繼承父業,便詢問母親父親的行業。

母親怕他重蹈父親的命運,不願實話相告,便騙他說,父親是賣糧食的。

他就去賣糧食,將每天掙的四塊錢孝敬母親。賣糧食的同行對他說:你不是賣糧食的種姓,不應當賣糧食。

他回家問母親,母親告訴他:父親是賣香的種姓。
他又去賣香,每天賺八塊錢,都供養母親。賣香的同行也禁止他賣香。
母親又告訴他:父親是賣衣服的種姓。
他又去賣衣服,每天賺十六塊錢交給母親,但仍然是同樣的遭遇,同行禁止他賣衣服。母親又騙他說父親是賣珍寶的種姓。他又去經營珍寶,每天賺三十二塊錢供養母親。

這一回,當地的商人告訴他:你是大海中取寶的種姓,應當從事屬於自己種姓的行業。
他回家對母親說:我是商人種姓,要去大海取寶。
母親說:雖然你是商人的種姓,但你父親和祖輩們都是因為入海取寶而死去的,你幹這一行,最終也會落得這種結局,所以你不要去,在本地做點買賣也可以。
他不聽勸告,備齊了航海所需資具,準備入海。
臨走時,母親不放他走,一邊拉著他的衣服一邊哭。他說:“在我出海取寶時,你這樣哭哭啼啼很不吉祥。”說完用腳踢母親的頭,然後上船出海。

後來,在海上船隻被毀壞,大多數人都死了,他抓到一根扁木,漂到一座海島上,進入了歡喜城的一座莊嚴宮殿中,有四位女孩來服侍他。此後,又到更遠的具喜城,有八位女孩服侍他;又到更圓滿的香醉城,有十六位女孩服侍他;又到梵師城,有三十二位女孩供養承事。

最後,他來到一座高大的建築物前,問一位手拿鐵棒的紅眼黑人:“這間屋子裏有什麼?”黑人不說話。他便自己上前去看,見到很多同樣的人,嚇得他毛骨悚然。
他走進那座建築物,看到一個人頭頂上有個大鐵輪在飛速旋轉,白色的腦漿四處噴射。
他問:你為何遭受這種鐵輪旋轉之苦?
那人回答:我以前用腳踢了母親的頭,所以遭受這樣的果報。
匝哦之女心想:我也是以這種業力來的。
這時,鐵輪旋即橫空飛來,在他頭頂上旋轉,白色的腦漿四處噴射,痛苦不堪。
這時他發起大悲心:輪迴中有很多像我一樣不孝順父母的眾生,也要感受這種痛苦,願所有這樣的痛苦都成熟在我一人身上,由我來承受,願一切有情生生世世不要遭受這樣的痛苦。

觀修之後,鐵輪馬上騰空而去,匝哦之女不再受報,而且在虛空中七肘高的地方,享受無比的安樂。

又有一世,世尊轉生在地獄中,與同伴一起拉一輛沉重的車子。因為拖不動,被獄卒用熾燃的兵器毒打,苦不堪言。

世尊不忍同伴受苦,便想:與其一起受苦,不如讓我獨自拉車承受,也好讓同伴得到安樂。

他就對獄卒說:讓我一個人來拉吧!
獄卒說:“各自造業,各自受報,誰也無法改變。”說完用鐵錘擊打他。以此代苦的善念力,他馬上從地獄轉生天界。據說這是世尊利他的開端。

以上是世尊前世修自他相換的兩個例子,實際上,世尊生生世世修持菩提心,捨身飼虎、割肉喂鷹,行持了無數自他相換的法行。因此,成佛後也對我們宣說這一妙法。

比如,世尊在《華嚴經》中講到自他相換的法行。如普賢十大願王中的第三願王——廣修供養中說到“代眾生苦供養”,第十願王——普皆迴向中也說“若諸眾生,因其積集諸惡業故,所感一切極重苦果,我皆代受。令彼眾生,悉得解脫,究竟成就無上菩提。”

可見自他相換是修持大乘佛道不可缺少的究竟法門。過去噶當派的格西都把它做為修行的核心,最初是單傳,後來變成普傳。此中還有這樣一段公案:

噶當派恰卡瓦格西,精通很多新舊派教法和因明經論。

有一次,他在另一位格西處看到兩句偈頌:“虧損失敗我取受,利益勝利奉獻他”,覺得稀有,便詢問是什麼法。格西告訴他:“這是朗日塘巴的《修心八頌》。”他詢問誰有這個竅訣的傳承,說是朗日塘巴本人有。

他就去求法,後來得知朗日塘巴已經圓寂了,之後他去依止另一位祖師霞惹瓦。

當時,霞惹瓦格西正在給數千僧人傳講經論,恰卡瓦聽了好幾天,也沒有聽到他想求的法,便想:不知道這位格西有沒有該法傳承,應當問清楚,如果有我就住下,沒有就離開。

一天,趁霞惹瓦格西繞塔時,恰卡瓦走到格西面前,將披單鋪在地上,請格西稍坐,請教問題。

霞惹瓦說:“你有什麼解決不了的事,我在一個坐墊上圓滿一切所願。”

恰卡瓦說:“我看過‘虧損失敗我取受,利益勝利奉獻他’的法語,與我的心很相應,不知該法的深淺?”

霞惹瓦告訴他:“不管你的心與此法相不相應,你若不想成佛,也就罷了,若想成佛,則此法必不可少。”

恰卡瓦問:“上師,你有此法的傳承嗎?”

霞惹瓦說:“我有傳承,這是我所有修法當中最主要的法。”

如是恰卡瓦依止了霞惹瓦上師六年,在這期間,上師唯一傳授《修心八頌》。他一心專修,最後完全斷除了我愛執。

恰卡瓦修了自他相換的修心法門之後,認為這樣珍貴稀有的教法,若只是單傳或密傳,未來眾生實在無福,所以從他開始普傳此法,而且撰造了《修心七要》。

卯二、自他相換的涵義

所謂“自他相換”,並不是想:他是我,我是他;他的眼睛是我的,我的手是他的。

正確的涵義即:

① 將愛自捨他的心換成愛他捨自的心。(將只愛自己、不顧別人的心,換成不顧自己、只愛別人的心;如愛重自己那般愛他人,像捨棄他人那樣捨棄自己。)

② 從自樂他苦的交換來說,是將不顧他苦、愛重自樂,換成不顧自樂、殷重遣除他苦。

此修法有二:① 將我愛執視為怨敵,滅除愛重自樂;② 將他愛執看成親友,滅除捨棄他苦。

總之,是轉換對待自他的態度,待人如己,待自如他。

卯三、遣除修持自他相換的障礙

有兩大障礙:

① 因為執著自性的自他,認為:這是我的苦樂,要遣除、要成辦;那是他的苦樂,不必去管。

對治法是思惟:“自”和“他”只是觀待而假立,本來沒有獨立的自性。比如,並沒有自性成立的此山和彼山,從此處看,這是此山,那是彼山;到了那邊,彼山變成此山,此山變成彼山。

同樣,觀待“自”,安立“他”;站在“他”的立場上,“他”又變成“自”,“自”又成了“他”,所以,“自”、“他”並沒有獨自成立的自性。為什麼要執著“自”、“他”是一定呢?這和執著“此山”和“彼山”是一定一樣可笑。

② 認為:他苦不會轉到我身上,不會損害我,所以不必要遣除。

以同等理破斥:年老時的苦不會在年青時感受,故年青時不必準備遣除年老時的苦;腳上蚊蟲叮咬之苦不會跑到手上,手不應為腳除苦。

對方說:這不一樣。我的老年和青年是一相續所攝,我的手和腳是一身聚所攝,所以和“自”、“他”不同,有必要為此遣除痛苦。

先破“一”:其實,所謂一相續,是對很多個剎那假立的,如對一百零八顆菩提子假立為一串念珠;所謂一身聚,也只是對很多支分假立的,如對眾多軍人假立為一個軍隊。所以,一相續和一身聚是假立的,自我和他我也是假立的,此二者平等不是獨立一體。只是因執著對象不同,才導致態度、行為上的差別,即:如果愛執自己的未來、愛執自己的腳,就會為其除苦;如果愛執他人,也同樣會為他人除苦。

我們具體來觀察,如果愛惜自己的腳,在腳受傷時,手就會遣除腳上的痛苦,如果腳殘疾了,心裏也會難過。如果愛執自己的老年,就會為老年存款。但是,因為對他人並沒有這樣愛惜,所以在他人跌倒時,不會伸手去相助;在他人勞累時,不會讓他休息;也不會為他人的年老著想。這些都是以愛惜自己、串習我愛執的力量所造成的。

若能反方向不斷地練習愛惜他人,串習到一定程度,也會在他人受苦時,於心不忍,或者伸手相助,或者為他的老年和更遠的來世著想,甚至會為利益他的生生世世,發願從生死中救拔他,讓他成佛。以愛他執的力量,現在就會為深遠的事去發願、去行動、去迴向。

另一方面,串習捨己到一定程度時,為了利他連生命都可以捨棄。比如,在輪船即將沉沒時,菩薩會毅然將救生圈讓給他人,生命尚且不顧,更何況身體支分或身外之物?

所以,不必要在“自”和“他”上爭論,應當以智慧觀見這唯一是由愛執不同造成了不同的態度和行為。

卯四、自他相換的修行分二:① 思惟一切過患歸於一“我愛執” ② 思惟一切利益歸於一“他愛執”

真正要堪能修持自他相換,關鍵是摧伏我愛執,發起他愛執。而要做到這一點,關鍵是思惟我愛執的過患和他愛執的利益。所以,先要在兩方面努力:① 思惟一切過患歸於一;② 思惟一切利益歸於一。

辰一、思惟一切過患歸於一“我愛執”

上士道中,把一切痛苦、障礙、衰損,都歸咎於我愛執。相比下、中士道的提法,這更深入、更切中要害。例如,受人毀謗時,思考造成痛苦的來源:未入道者認為是他人造成的,在外境上樹立敵人,要進行報復;入道者都是持無害行,進入下士道,會認識這是過去毀謗他的等流果,應歸咎於自己所造惡業;進入中士道,會認識這是過去起煩惱的果報,應歸咎於自己的煩惱;現在修上士道,認為一切苦因苦果都是以我愛執造成的。真正的敵人,就是盤踞在心中的我愛執。

① 從現世思惟我愛執的過患

今生顯現的任何不吉祥,都來源於我愛執。譬如:他人用刀砍殺我,要想這不是他的過錯,而是我過去以我愛執傷害他的結果;他人破壞我的眷屬,也不是他的錯,是我以我愛執破他眷屬的結果;今生貧窮,不能責怪外境,唯一是以我愛執不布施而貧窮的;今生多病,也要想到這是我愛執造成的。

總之,今生一切的過患都來自我愛執,這是真正損害我、讓我不得安樂的敵人。所以,唯一要對我愛執生嗔,不應嗔他人。

② 人類所有的苦難都來自我愛執

進一步思惟:世界上發生的戰爭,團體間的競爭,人與人的衝突,都是以我愛執所引起的。由於過分愛惜自方,在得不到滿足時,必然樹對方為敵人,彼此爭鬥。一切災荒、貧窮、疾病、家庭破裂、思想的諍論、宗派的對立敵視,也無不是由我愛執所引發的。沒有誰讓人們鬥爭,是我愛執讓人們鬥爭的;沒有誰侵奪人們的健康、福報、壽命,是我愛執讓人們失去健康、福報和壽命。所以,三界最大的魔王,就是人們心頭的我愛執。

③ 一切六道苦難來自我愛執

比如,地獄眾生長劫身陷刀山火海,這深重漫長的苦難,唯一是我愛執製造的;餓鬼終日饑渴不得受用,也是由我愛執慳吝不捨導致的。旁生、人、天、阿修羅中,任何不悅意的果報,都是以我愛執產生的。沒有我愛執,不會感受微塵許的苦難。

④ 自他三世苦患來自我愛執

先觀察自己,無始至今,所遭受的三苦、八苦、六道無量諸苦,一一要歸咎於我愛執。如果還不遣除,任其駐留心中,未來還會不斷製造痛苦。所以,只有徹底摧滅這潛藏在內心的大怨家,才能一雪長劫被傷害、愚弄的深仇大恨。

與自己相同,十方無量世界中,所有凡夫眾生過去、現在的苦難都是由我愛執造成的,若不摧滅我愛執,未來還會不斷引生痛苦。所以,要發心幫助眾生摧滅這個大魔王。

⑤ 二乘的過患來自我愛執

聲聞、緣覺不能遠離寂滅衰損,不能斷除無明習氣地、無漏業、意生身、不思議死、所知障,不能顯現三身、四智、淨土,都是我愛執的過患。以我愛執,不能為利有情而發菩提心,由此不能入大乘之門、成辦大菩提果。

通過上述思惟,即知:個人群體的衰損、三世的衰損、三界六道的衰損、世出世間的衰損,完全歸咎於一個我愛執。

在遭遇任何衰損時,應想這是我愛執的錯,不是他人的錯。我們之所以在漫長的輪迴中受苦,就是因為不認識“我愛執”的過患,還一直護持它。現在了知萬禍之根是我愛執,就應盡力摧滅這一痛苦之源,從而一勞永逸。

因此,在眾多修心的法門中,都要求至心祈禱上師三寶:自己能夠摧滅我愛執這個魔王。

辰二、思惟一切利益歸於一“他愛執”

以上每一條都可以從反面思惟他愛執的利益。

時間上,不論過去、現在的利益,還是未來生生世世的利益;體性上,不論世間有漏的利益,還是出世間無漏的利益;總別上,不論各種分類的利益,還是總體的利益,不論個人的利益,還是家庭、社會、國家的利益;階段上,不論初發菩提心,還是中間修持六度,最終成佛,這一切都歸功於他愛執。

正是因為愛惜眾生:才會想救護他們,也才讓我們長壽;才會想解除眾生的饑寒而布施衣食,也才讓我們富裕。如是一一詳細思惟,才知道真正能給予自己無限利益的最大親人,就是“他愛執”。

有位大德曾以生意來比喻利他,商人做生意總是想獲取利潤,但不一定都能獲利,這要觀待自己怎麼做。如果拿黃金換石頭,以馬換猴子,也是做生意,但不僅不會獲得利潤,反而會虧本。

凡夫人也是為了獲利才做生意,自以為精明,其實並不聰明。雖然無始以來總想利益自己,認為利益自己可以得到快樂,結果不但沒有得到真正的利益,反而將自己拋入了苦海。如果真想獲得自利,為什麼不去利他呢?利他可以圓滿自利,這才是百分之百的獲利。

總之,真正想修學大乘的人,應勵力修持這一精髓,努力觀修我愛執的過患與他愛執的勝利,並且持之以恆,直至自己能真正行持自他相換。

《入行論》說:“盡世所有樂,悉從利他生,盡世所有苦,皆從自利起。此何須繁說,凡愚作自利,能仁行利他,觀此二差別。”佛因為消除了“我愛執”、取修“他愛執”而成佛,欲證佛果者,理應投入修持這一究竟之法。

卯五、以《攝頌》攝義

自他於苦皆不欲,願得安樂此心同,
他之求樂亦如我,自他等視求加持。
愛自即成眾苦因,愛他則是萬善根,
生佛差別從此出,自他相換求加持。
以我善樂諸因果,他苦因果盡無餘,
如風去來行取捨,由此發心求加持。

子三、發起之量

第三,此心發起之量,如前已說,應當了知。

菩提心生起之量,如前“悲心生量”中引蓮花戒論師《修次初篇》所說:“由如是大悲力故,立誓拔濟一切有情,願求無上正等菩提以為自性菩提之心,不須策勵 而得生起。”即通過修習大悲,“立誓救度有情而願求成佛”的菩提心,無需策勵便能自然生起時,就算是真正發起了無偽菩提心。

附錄一:

附錄二:

附錄三: