三四、慕魄太子,畏罪不言

那時,波羅奈國王的太子名叫慕魄,相貌端正,世間少見,生來具有宿命通,對無數劫的事情,經歷的善惡、壽夭、好醜等,都完全知道。太子年已十三歲,從不說一句話。國王只生他一個兒子,全國人都愛護尊重,認為他應當繼承王位。他恬淡樸質,好像不知饑寒,和枯木一樣,雖有耳有眼,似乎不聞不見;雖說很有智慧,看去像沒腦筋的人;又像瞎子、聾子,不知道方向;一付憨笨樣子,和一般人不同。他的父王很憂慮很擔心,怕受鄰邦恥笑和欺負。因此召集國內的婆羅門來問:“這個孩子為什麼不能說話?”眾婆羅門說:“這個孩子雖然相貌端正,可是內心包藏不祥的東西,要殺害父母。危害國家,毀滅宗族,不久將會實現;你不可能再生兒子,都是受這個惡劣兒子的影響。應該把他活埋,大王才能保平安,國家宗族才能保安寧,然後另外生一個好兒子。否則非常危險!”國王受蒙蔽,以為真是這樣的,感到憂愁,坐臥不寧,不近美色、不貪美味、不聽音樂,便召集元老大臣共同討論。有的主張將他捨棄到深山中,有的主張將他投沈到深水裡。有個大臣說:“挖一個深坑,把他安置在裡面,讓他自己死亡。旁邊修間房屋,派五名奴隸守護,發些糧食給他們。”國王便照他的主張辦。太子對父王愚昧被惑,深感悲痛。母後愛憐他,沈痛地說:“我兒子命薄,才遭受這禍殃!?”啼哭不已,又沒法挽救,只好捨棄,便將太子所有衣服、瓔珞、珠寶,全部清理出來送給他。奴隸們在外面挖坑,還沒有完成。慕魄一個人在車上,獨自沈思,心裡想道:國王和王后都一致確定我是癡啞。我之所以不說話,是為了捨離世俗,獨自安身,遠離煩惱,攝養心念,永離苦趣罷了。現在反被狂妄欺詐的人所危害,自己既喪失性命,又陷別人於罪業!想到這裡,他便暗地帶著瓔珞、珠寶走了。挖坑的人們沒發覺慕魄把東西帶走了。

這時,慕魄來到水邊,洗澡後,身上塗著香,把衣服、瓔珞全部穿帶好,走到挖坑的地方問道:“挖坑幹什麼?”他的奴隸們回答說:“國王有一個太子,名叫慕魄,又啞又聾又癡呆,已經十三歲,還不能說話。我們挖坑準備活埋他。”太子說:“我便是慕魄。”奴隸們驚恐,走去看車上,已經沒有人,回到坑旁,仔細觀看他,聽他談話的聲音不同一般,世間很少聽到;驚動左右過往的眾生,過路的人站住腳,坐著的人站起來,飛鳥走獸都聚集攏來,伏在太子面前,聽他談話。他又說道:“你們看看我的手足,看看我的相貌,怎麼大家都被迷惑,相信狂妄人的欺誑,要活活埋掉我?!”太子說話很有條理,左右的人驚恐,都磕頭作禮,懇求恕罪。太子說:“我現已被捨棄,不宜回去了。”奴隸們跑去報告國王,國王聽到又悲又喜,立即同王后駕車來迎接。

國王還未來到的時候,慕魄心想:應當去修道。帝釋便變化成園林樹木,環境非常宜人。國王遠遠看見太子在樹下坐著。慕魄看見國王,立即起來迎接。國王給他行禮,慕魄便說:“大王請坐。”國王聽到太子說話的聲音,威神震動天地,無人可比,大為高興,便挽著慕魄,要他一起回宮,統理國政,自己願退位。慕魄說:“不能。我畏懼地獄的苦,實在太多!我從前曾經做過國王,名叫須念,用正法治理國家,奉行眾善。在位二十五年,不使用鞭杖,不設置刀槍,監獄空著,大施仁愛,恩德普及,救濟窮困。從不吝惜。雖有這些善行,我仍然犯些較輕的罪惡,結果墮入地獄,經歷了六萬多年,被油煎水煮,剝皮割身,殘酷痛苦,難以忍受,毫無生趣,求死不得。當我受罪時,縱然父母有錢有勢,又富又貴,快樂無窮,怎會知道我在地獄中受劇痛大苦?!怎能來替我分擔一些痛苦?!我之所以受罪,因為從前做國王時,統領各個小國,自己過於仁慈,法令不嚴厲。各小國的國王們都輕視我。他們商議說,現在這個大王仁慈軟弱,威德都差,不宜統理大國,應當用武力攻打,將他廢除,便出兵來攻打大國。這時國王拿出珍貴的財寶送給他們,又用高官厚祿安撫他們,便各自回國。不久,各小國又來攻打,已不止一次了。大國的群臣對大王說:‘這些小屬國很愚昧不講道理,經常反叛,侵犯我國,驚擾人民,防不勝防。應當斬殺,才能消除後患。’國王說:‘做人民的父母,主要靠仁慈感化,捨己為人。他們等於嬰兒,要憐憫其無知,逐漸勸導,不忍加害。’大王普愛物命,永遠不用武力討伐。大國的文武百官,不能忍受經常受這些小屬國的欺負,不顧一切出兵討伐,殘殺各國人民。大王淚下如雨,即為各國死亡的人民,像當兒子那樣服喪,非常憐憫。各小國的國王看見大王慈心,哀憫人民,便都降伏來歸附大王。於是,大王大擺筵席,廚房先請示大王,需要宰殺牛羊等六種牲畜,來做各種菜肴。大王的心雖慈悲,要辦宴席只好同意。因此造成罪業,受地獄的痛苦。我每一想到此事,心中顫抖,直冒冷汗,回憶過去生中,所經歷的吉兇、安危、成敗等,深恐再次遭遇。所以,我今生想沈默不語,免除汙垢,逃避塵勞,永別世俗,不受厄難。但是,我剛才考慮到,如再不說話,被父王活埋,怕父王以後受此禍殃,因此罪業墮入地獄,永無出期。我不願父王造罪業才說話的。自己守心攝念,不願做國王,世間的事恍惚如夢,樂少苦多,煩惱萬端。因此,有智慧的人認為,國家、財寶、恩愛這些都是牽累,各種欲念都是塵勞。假使我做了國王,又會驕慢放肆,貪求快意,擾害人民,成為國家的大禍患。現在我要捨棄這些,返本還源,解救未得度的眾生。人生好似浮萍,沒有什麼可以依靠。只有不貪圖富貴,不愛重珍寶,拋棄世間的榮華,思維出世的大道,超然遠引,出離塵世。”父王說:“你是有智慧的人,不能這樣遠離父母。”慕魄說:“天下哪有父子之間,先競相捨棄,使骨肉分離,現在又苦苦接我回國,徒增煩惱,此行為太過分!”父王見他志向堅定,深感失望,無話回答,便說:“照你所說,前世做國王時,奉行眾善,僅有點小過失,還受地獄那樣痛苦的罪報。今天我治理國事,不奉行正法,既無小善,又有罪惡,豈不是更危險,罪報難逃嗎?”於是,國王放太子去學道。太子捨棄國家和王位,不問世事,一心專精,學道修德,功德日益積累。佛告訴阿難:“慕魄便是我的前身;父王便是閱頭檀;母後便是摩耶;相師便是調達;奴隸便是阿若拘鄰等五個人。”

(錄自《太子慕魄經》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