《入行論釋•善說海》講記

第九品 智慧

無著菩薩著 索達吉堪布譯講


第一百五十六節課

思考題

  1. 有些人說:“大乘經論中均說眾生是佛、輪迴是涅槃,所以修六度萬行完全多此一舉。”對此,你如何看待?請說明理由。
  2. 涅槃分為哪兩種?這是否只是藏傳佛教的觀點?為什麼?
  3. 請具體說明,顯宗教理的頂峰,是唯識宗還是中觀宗。唯識宗與中觀宗的基本教義是什麼?
  4. 唯識宗的觀點既然合理,中觀宗為什麼還要破它?破與不破之間的界限怎麼劃分?
  5. 有人說:“如果不承認心識,那就無法了知外境了,所以心識必須存在。”對此你如何回答?
  6. 名詞解釋:同等理 真相唯識 假相唯識
  7. 我們明明可以回憶過去,為什麼說自證的存在不合理?中觀宗是怎麼樣破除的?

下面繼續講破除爭論。前面講了三個方面,今天講破除奉行無義之爭論,這個分兩方面:對方的觀點與遮破。

子四、破除奉行無義之諍:

勝義若涅槃,世俗悉輪迴,
則佛亦輪迴,菩提行何用?

有實宗 說:你們中觀宗認為眾生在勝義中自性清淨,名言中現而無自性,這樣一來,豈不是成了輪涅同體?(這裡的涅槃是指成佛,不是聖者示現圓寂。)如果勝義與名言同體,眾生在勝義中是清淨的佛陀,名言中仍有生死流轉,那麼佛陀也要流轉輪迴了。

大乘經論中常有這樣的教言,如《中論.觀涅槃品》云:“涅槃與世間,無有少分別;世間與涅槃,亦無少分別。”也就是說,不清淨的輪迴和清淨的涅槃,在本體上,一點差別也沒有。漢傳佛教的《六祖壇經》說:“凡夫即佛,煩惱即菩提。”還有一些大乘經典中亦云:“眾生即是佛。”

但是有實宗認為,如果眾生即佛陀,那就不需要在三大阿僧祇劫中千辛萬苦地修行了;如果佛陀即眾生,佛陀豈不是也要在輪迴中受苦?先發大乘菩提心,後行六度萬行,最終獲得圓滿正等覺的果位,這一切的功夫都成白費了。現在有人也經常說:“眾生是佛的話,為什麼看不到佛的妙相、功德?為什麼還要修行?倘若成佛之後還要修行,就有無窮的過失了。”

下面作者進行回答:

諸緣若未絕,縱幻亦不滅,
諸緣若斷絕,俗中亦不生。

其實這個問題很簡單。涅槃分為“自性涅槃”和“離垢涅槃”兩種:從自性涅槃的角度講,眾生即佛陀,不觀待任何修行和對治;但從離垢涅槃的角度講,眾生必須經過漫長的時日,盡心修持六度萬行,才可以現前本有的菩提。世親論師在唯識宗的論典中,將之稱為“自性真如”和“離垢真如”。你們正在學的《寶性論》,第二品菩提分中也講了“自性光明”和“離垢清淨”,並以水、如意寶、虛空三種比喻闡述了自性光明的特點。包括《經莊嚴論》、無垢光尊者的《大圓滿心性休息大車疏》等顯密經論中,對此也講得比較清楚。

漢傳佛教其實也有這種分類。蓮池大師在《彌陀疏鈔》中說:“前是自性清淨,今是離垢清淨。”意即眾生原本自性清淨,本體上沒有任何垢染,但由於暫時的客塵煩惱,現今流轉輪迴,不得自在。《壇經》裡面也說:“前念迷即凡夫,後念悟即佛。”在現相上(或者說前念),眾生被無明煩惱所遮,不是佛陀,但在實相上(或者說後念),每個眾生本具如來一切功德,可以叫做自性清淨的佛。

這個道理不太容易理解。佛陀在《勝鬘經》中云:“有二法難可了知,謂自性清淨心難可了知,彼心為煩惱所染亦難了知。”因此大家在學習中觀的過程中,一定要弄明白眾生什麼時候被迷惑,什麼時候與佛無別,這個界限要分清楚。《入香光室》云:“生佛一體,十界同居。”這是就實相而言的,但是在現相上,眾生被煩惱所障,不能稱之為佛。《善說海》中還有善天論師、慧源論師、普明論師的不同觀點 ,希望大家好好看一下。

眾生的本性雖是佛陀,但未以空性智慧斷絕諸緣——業、煩惱、薩迦耶見,則會不斷地在輪迴中流轉。且不說輪迴諸法,縱然是幻化師變出來的幻境幻物,只要咒語、石子、木塊等因緣不散,這類幻現也絕不會自動消失。

這一點,恐怕很多人比較清楚。尤其是現在的年輕人,喜歡在網絡上創造一個虛幻世界。比如我是一個殘疾人,但在網上搖身一變,就成了六根俱全的英俊小伙子,從出生到死亡之間,與實際生活沒什麼差別,也要賺錢、結婚、生子……在這個過程中,需要花很多錢,還要日日夜夜、如饑似渴去操作。現在的世界本來就是虛幻的,但他們卻偏要夢中做夢,只要遊戲的程序不消失,就一直沈溺其中,花費大量的人力、精力、財力。(特別醜陋的人在虛幻世界中變得非常好看,也許心裡會舒服一點,但畢竟那些是虛幻的,又有什麼意義呢?)

其實世間上的任何一個法,無論認為它是自生、他生還是無因生 ,真正觀察的話,不要說勝義中,就連名言中也不會產生。月稱論師云:“彼觀名言亦非理,汝所計生由何成?”榮索班智達也說:“勝義中不產生沒有什麼稀罕的,但以勝義量來觀察,世俗中也不產生實在是稀有。”既然如此,整個世界上又有什麼樣的產生呢?

假如以智慧斷掉一切煩惱,就會現前這種境界。《釋量論》中通過各種比喻和因也講了,諸佛菩薩的煩惱、業障,依靠對治法已徹底根除,猶如種子燒焦不會發芽一樣,再也不會產生了。文殊菩薩、觀音菩薩不可能依靠業力轉生輪迴,目犍連、舍利子斷了煩惱的根本,也不會轉生到輪迴中來,那麼具有一切功德、以釋迦牟尼佛為主的三世諸佛,就更不可能轉生了。雖然在世俗中煩惱可以產生,但在勝義中,眾生了不可得,全部是佛陀,徹悟禪師云:“眾生不可得,則全生即佛。”退一步說,即便在世俗中用勝義智慧觀察,所有的煩惱也不會產生。

大家必須把自性清淨與離垢清淨分清楚,不然,就算學了再多的佛經論典,沒有解開疑團的話,很容易對佛教生邪見。你們平時聞思時,一定要把自己可怕的邪見,在有智慧的上師和道友前進行破析,這種邪見“癌症”沒有發展到晚期之前,最好還是動個手術,否則不可救藥就來不及了。

還有一件事情提醒大家:學佛尤其是學中觀甚深法門時,可能經常會遇到一些違緣。比如說,聽法中途就不想聽了,自己生病了、心情不好等等,這個時候,一定要祈禱釋迦牟尼佛、龍猛菩薩為主的傳承上師。或者你在學習過程中很懶惰,生不起歡喜心,這也是魔障在干擾,自己務必要堅定信念、祈禱三寶,不要被各種散亂的因轉變了。

我們今生遇到能根除輪迴的空性法門,不是無因無緣的,按照有關經論的觀點,這是多生累劫供養承侍佛陀、依止善知識的果報。一旦遇到了,就應該像盲人遇到大象尾巴一樣緊抓不放,無論什麼樣的違緣現前,都要堅定對大乘法門的誠摯信心,懂得其非常珍貴難得。有些人覺得:“我以前上小學、中學、高中時,聽過無數次老師講的課,這跟老師的課沒有差別,聽也可以、不聽也可以。”千萬不要有這種心態。般若法門哪怕是聽一堂課,功德也遠遠勝過布施等其他有為善法的功德。

我自己在二十多年來,聞思修行基本上沒有出現違緣,沒有因心情不舒服而收拾包離開學院,斷過傳承,也沒有因外在的違緣而中斷聞思。這麼多年來,我對佛法一直很有信心,這也是源於三寶的加持和前世的善緣。希望你們不管在外面看光盤也好,在學院直接學習也罷,遇到這樣的法要懂得珍惜,一堂課哪怕幾分鐘也不捨得浪費。為了在阿賴耶上種下菩提種子,為了自己的生生世世,聽法、學法、修法比什麼事情都重要。

這些話不是我今天心血來潮才說的,而是長期以來都知道大乘佛法的功德,一直就有深深的體會。即使自己只給一個人講一個偈頌,覺得活一天也是有意義的。昨前天我給法師開教務會時,對講經說法方面的重視性,也提出了一些自己的看法。所以不要認為聽經聞法跟世間上課沒什麼差別,如果你這樣對待,那說明一點也不了解大乘佛法的功德,以後還需要繼續學習!

壬二(遣除勝義之爭論)分二:① 破除若無迷識則無執著之過失;② 破除若迷基不成則無輪迴之過失。

癸一(破除若無迷識則無執著之過失)分二:① 辯諍;② 答辯。

子一、辯諍:

亂識若亦無,以何緣幻境?

這裡是講唯識宗的觀點。在我們藏地,按照麥彭仁波切的觀點,隨理唯識分真相唯識、假相唯識。榮索班智達在《入大乘論》中將唯識分為三種:真相唯識、假相唯識、無相唯識。

漢傳佛教對唯識宗也非常重視,其原因應追溯至唐玄奘時代。唐玄奘在印度那爛陀寺的戒賢論師等面前,系統聽受了唯識教義,他回漢地以後,結合印度諸派論師的觀點(據說有11派之多),著重弘揚了唯識宗。

顯宗教理的至高頂峰,有人認為是唯識宗,有人認為是中觀宗。這個問題,應從不同角度進行分析:就勝義而言,中觀宗的理論誰也比不上;從名言來講,唯識宗的觀點是最殊勝的。這一點,全知麥彭仁波切在《中觀莊嚴論釋》中有細緻剖析,你們學了這部論典就會完全明白——唯識宗在抉擇名言時不可或缺,中觀在抉擇勝義時最極究竟。

當然,不能認為玄奘完全持唯識的觀點。就像是無著菩薩,雖然顯現上弘揚唯識宗,但究竟見解與中觀宗無二無別,這也是許多高僧大德公認的。同樣,玄奘盡管在漢地著重弘揚唯識宗,但他的勝義見解應該是中觀應成派所抉擇的般若空性。從他的翻譯及傳記中看,他確實對般若法門的重視超過一切。

我原來講《心經》時也提過,玄奘去印度的路上,依靠《心經》的威力遣除了一切違緣。當年他帶一些眷屬西去取經,以種種原因只剩下他一個人。有次他路經一個寺院,看見一個老和尚病得很嚴重(就像麻風病),玄奘生起極大的悲心,沒有繼續趕路而一直呆在寺院裡照顧他。後來那個老和尚的病基本上好了,臨行之前,他送給玄奘一本梵文的《心經》,玄奘一路上都在念誦。

有一天他來到恆河岸邊,看見數千人聚集在一起,就好奇地上前去看,原來是婆羅門外道在祭拜河神。按照當地傳統,為了供奉河神,每年都要選一個年輕男子扔進河裡。當天正好選中了一個,他的家人特別傷心,與此男子哭作一團。正在依依不捨之際,他們忽然看見來了一個外國和尚(玄奘大師),當即笑逐顏開、歡喜若狂,立即將玄奘捆了起來,準備讓他代替那個年輕男子。

玄奘告訴他們:“如果你們非要把我供神,我也沒辦法,但我作為一個出家人,可不可以把今天的經念完?等我念完經,你們怎樣處置都可以。”那些人就同意了。玄奘隨即開始念《心經》,三遍過後,天空烏雲密布、電閃雷鳴。所有人都特別害怕,不敢得罪他,便把他給放了。

從此以後,玄奘對般若總集的《心經》更加重視。他所翻譯的《心經》,與藏譯、其他漢譯本相比,雖然較短,但卻受過觀音菩薩的特殊加持。據說他從印度取經回來時,念及和尚所賜《心經》的恩德,準備好好報答一番。誰知當他到原來的地方,不僅是老和尚,連那個寺院也消失無蹤了。後人都說老和尚是觀音菩薩的化現。由此看來,玄奘的見解應該是以般若空性為主。

其實唯識宗與中觀宗之間的辯論,不僅是藏地和漢地,印度也有。以前月稱論師和月官論師的辯論長達七年之久,中間有許多的精彩公案。漢地大德對唯識與中觀的區別,憨山大師的《性相通說》中講得比較詳細,你們若想了解漢傳佛教的說法,不妨翻閱一下這本書。若想了解藏傳佛教的說法,《中觀莊嚴論釋》是最好不過的了。

那麼,唯識宗的觀點是什麼呢?他們認為“三界唯心,萬法唯識”,萬法由心造,外境沒有一個能經得起觀察,而心識是存在的,就像夢中的大象、山河並不存在,但執著它的心識存在一樣。因此他們對中觀宗發難:“你們認為一切法如幻如夢,但若不承認迷亂的心識,那麼誰知道一切法如幻如夢?是石女的兒子,還是龜毛、兔角 ?所以,必須要承認心識的存在。”

下面是中觀宗對他的回答,首先以同等理進行辯駁。

子二(答辯)分三:① 同等辯論;② 遮破辯答;③ 結合時義。

丑一、同等辯論:

若許無幻境,心識何所緣?

以同等理 來觀察時,中觀宗說:“你們唯識宗不承認外境,只承認一個心識。但如果沒有外境,僅僅一個心識到底能執著什麼呢?”

心識依靠外境而生,沒有藍色瓶子(所取),就不可能有取藍色瓶子的眼識(能取)。能取與所取是互相觀待安立的,如同左手和右手、這邊和那邊一樣,沒有能取就沒有所取,沒有所取就沒有能取。你們唯識宗說:“沒有心識的話,誰去執著如幻如夢的外境?”同理,中觀宗對唯識宗反駁道:“沒有外境的話,心識到底要執著什麼?”因此,外境與心識不可能獨立存在。

在這裡,中觀宗主要是破斥唯識宗所許的實有心識,按照勝義量來觀察,這種實有根本不成立。但在名言中,承許外境為心的顯現是非常合理的,並不是此處的駁斥對象。

總之,觀察名言諦時,能取的心識和所取的外境應該存在,而觀察勝義諦時,外境不存在,心識也不存在。《入中論》云:“般若經中佛俱遮,彼等對法俱說有。”意思是說,佛陀在《般若經》中遮破了眼耳鼻舌身、色聲香味觸等外境,又遮破了眼識、耳識、鼻識、舌識、身識等有境,但這些法在《俱舍論》等對法論中是成立的。倘若沒有成立,名言中一切也得不到是不合理的。

丑二(遮破辯答)分二:① 遮破承許顯現為心;② 遮破境心非二之有實。

寅一(遮破承許顯現為心)分二:① 立宗;② 破彼。

卯一、立宗:

所緣異實境,境相即心體。

真相唯識宗補救說:“我們並非完全認為無境,而是承許心所緣的外境不是實有,柱子、瓶子等東西皆是心的顯現,與心的本體無二無別。(《中觀莊嚴論》中也用鏡中的影像作了比喻 。)就像在做夢時,盡管有大象的顯現,但這歸根結底就是自己的心識,除此之外並沒有大象。因此,心識應該是存在的。”

麥彭仁波切在《中觀莊嚴論釋》中曾說,抉擇名言時,真相唯識的觀點非常合理。即便學修無上大圓滿,名言中承認萬法唯心,也是很殊勝的教言,從這個角度講,唯識宗沒有任何過失。藏傳佛教、漢傳佛教有些大德的開示教言,也很接近唯識的觀點。就像無垢光尊者的《大圓滿心性休息》、麥彭仁波切的教言中,都強調萬法唯心,揭示了“不是外境在動、是心在動”的密意。

漢地就有這樣的公案:六祖開悟以後,上師不讓他馬上去弘法,於是他在寂靜的地方,跟獵人一起生活了15年。(六祖開悟後,15年都沒有下山,我們這裡有些道友不要說開悟,剃了頭以後,第二天就下去弘法利生了。我剛出家時,四五年都不敢回去,害怕被別人看見不好意思,但有些道友今天剛剃頭,明天就準備度化眾生。其實,還是在學院中、上師身邊呆得久一點好,不要認為自己真有弘法利生的能力。你一兩個月的定力應該有,但時間久了以後,由於相續中的習氣比較重,頭髮會不會又慢慢長起來了?我還是有點懷疑。)15年之後,六祖看到機緣成熟,於是便出山弘法。他來到廣州法性寺時,正值印宗法師在講《涅槃經》。當時風吹幡動,一個和尚說是風動,一個和尚說是幡動。爭執不下之際,六祖對他們說:“不是風動,不是幡動,仁者心動。”(當時六祖還是在家人。)此語一出,眾人嘩然。印宗法師延請他至上席,問明後方知他是五祖的傳人,於是便給六祖剃度,剃度之後又反過來拜他為師。

由此可見,萬法唯心造,不管是風動、幡動,其實都是心在動。《入中論》也有一個比喻說,大海產生層層波濤,波濤與大海無二無別,同樣,阿賴耶上的種子成熟為外在的山河大地,這包羅萬象的一切顯現,均不離阿賴耶上的種子習氣。這種道理在名言中確實很殊勝,大圓滿也有許多尋找心之本體的竅訣,與唯識宗的觀點基本相同。

以前二祖慧可初見達摩祖師時,有過“立雪斷臂”的故事。(當然,這也有一些爭議。道宣論師在《續高僧傳》中說,他的斷臂是被強盜砍的,不是自己斷的。但《寶林傳》等其他史傳中均說是“斷臂求法”。)他去依止達摩祖師時,祖師根本不理他,他就在風雪中站了一夜。第二天早上積雪過膝。達摩祖師問他所求何事,慧可道:“唯願和尚慈悲,開甘露法門,廣度群品。”祖師說:“你這麼一個小小的苦行有什麼了不起?佛陀的無上妙道,需要長期的苦行和難行能行才可以得到。”慧可聽後,就用利刃自斷左臂,置於師前,以示求法之決心。他說:“我的心不安,請賜予我安心的法門。”達摩祖師言:“把心拿來,我為你安。”慧可找了半天後說:“覓心了不可得。”祖師回答:“吾為汝安心竟。”慧可聞後,當下開悟。

這種尋找心的教言,與唯識宗的觀點非常相近,因為一切的感受、顯現全部是心在操作。的確,我們心情快樂時,覺得所有人都很慈悲,好像沒有一個壞人;如果今天心情不好,即使佛陀來了,可能也覺得不莊嚴,對他還要發脾氣。所以,心善則外境善,心惡則外境惡,心還是非常關鍵的。

真相唯識認為,外境不存在,與心無二無別。假相唯識認為,外境既不是心,也不是心外的東西,而是像毛髮一般現而無實。從究竟勝義諦而言,唯識宗的觀點都不合理,但在名言中,暫時依靠這些教言認識心的本性,唯識宗還是有其超勝之處。

卯二(破彼)分三:① 破除妨害勝義自證;② 無有根據;③ 破除妨害遮破。

辰一(破除妨害勝義自證)分二:① 真實破除;② 遣除迷亂。

巳一、真實破除:

幻境若即心,何者見何者?
世間主亦言,心不自見心,
猶如刀劍鋒,不能自割自。

針對真相唯識宗的答辯,中觀宗反問:如果你們認為外境不實,一切都是心的幻現;而心是實有的、不可分割的,它既是能取,又是所取,這是不合理的。(當然,名言中心了知自己、回憶自己,知道剛才想了什麼、昨天做了什麼,這是可以成立的。麥彭仁波切說:“心自己了知自己。”俗話也說:“人貴有自知之明。”這一點,我們是不會破的。)因為外境若是心,心見外境就成了自心見自心。而且,能取與所取本來各自分開,唯識宗如此承許的話,心是實有一體,又是分開的能所二取,這該怎麼成立呢?

三界怙主本師釋迦牟尼佛講過,自心不能知自心,《楞伽經》云:“猶如劍自刃,不能斬自鋒,指不觸自尖,心不見自心。”劍鋒不能斬斷自己,指尖不能接觸自己,同樣,心也不能見到自己。《頂寶經》 亦云:“自心不能見自心。”還有輕健者不能騎自己的肩上……因此,自己對自己起作用,在大乘經典中已經遮止過。

這個問題,格魯派與寧瑪派還是有很大的辯論,但是這次,我們把辯論全部取消。因為菩提學會的很多道友,過去沒有學過因明,辯論很容易成了爭論,爭論的結果,變成什麼樣也不好說。

本來宗喀巴大師在《善解密意疏》中引用很多教證說,中觀應成派在名言中也不承認自證。然而麥彭仁波切在兩個辯論書為主的教言中回駁,中觀應成派所遮破的自證,是唯識宗承認的“實有”自證,名言中“現而不實”的自證,沒有任何教證理證的妨害,不承認的話,反而還有極大過失——斷絕名言的過失、自己不了知自己的過失。比如我剛才吃了什麼東西,不用問別人,我自己心裡非常清楚,或者有人想:“我今天吃得不飽,等會兒下課後再回去吃點。”這些想法都是名言中的自證。這種自證,中觀應成派不會破,寂天論師和月稱論師也不會破。

了解高僧大德們的辯論,可以增長智慧、打開思路,有機會也不妨學一學。但最根本的問題大家要明白,不管是格魯派、薩迦派、寧瑪派等藏傳佛教,還是漢傳佛教哪一個教派,究竟觀點絕對沒有任何矛盾。高僧大德們的教言河流,最終會在諸佛菩薩的大海中融為一體,沒有絲毫分歧。這一點是我們通過多年聞思明白的,大家務必要深信不疑,各派弟子不要為了維護自己的宗派而造惡業。

有人覺得自己上師是最好的,只要別人稍有質疑,就馬上挺身而出、惡言相向,可是由於不辨真假,自己是在維護上師還是毀謗上師也不好說。其實不管是什麼人,只要護持正法、利益眾生,我們都應該去讚歎。反之,假如他利用佛法來毀壞佛教、欺騙眾生,不管他顯得如何殊勝,我們也沒有必要盲從,而應通過各種方式盡量制止。

現在末法時代,孰真孰假許多人根本分不清。尤其在弘揚大乘佛法過程中,大家應該先觀察自己的意樂是否清淨,哪怕只講一個偈頌,也要看自己發心是什麼樣的。倘若沒有自利心,純粹是為佛教、眾生著想,那不管別人說什麼,做任何事情都值得。

前面所講的自證問題,我在年輕時雖沒有很高的智慧,但是非常有興趣,背過各派許許多多的教證,也翻了很多很多論師的不同觀點,麥彭仁波切幾個辯論書中的有些道理,我當時差不多倒背如流。這種習氣串習得比較久,所以至今仍能想起來,如果專門講辯論,把麥彭仁波切的智慧一一展現出來,應該還是很精彩的。但這次因為種種原因,我們主要是從字面上解釋。

總而言之,中觀宗在這裡所破的自證,是唯識宗承認的“實有”自證,名言中的自證並沒有破,這一點非常關鍵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