《入行論釋•善說海》講記

第九品 智慧

無著菩薩著 索達吉堪布譯講


第一百六十九節課

思考題

  1. 外道及有實宗認為:“如果沒有常有成實之我,那麼業果也就不存在,一個人現在造業,將來業果又成熟在誰身上呢?”對此你該如何作答?請以三個回合進行辯論。
  2. 內道各宗是如何建立因果的?哪些說法究竟,哪些說法不究竟?請說明理由。
  3. 1歲的你和20歲的你,是同一個人嗎?為什麼?倘若認為是一體,會有什麼過失?
  4. 既然“我”不存在,那因果應該如何安立?因果所依中是否有真實的“我”?為什麼?
  5. 什麼叫做緣起性空?應該避免什麼樣的誤區?以何標準衡量一個人是否證悟了空性?這對你有哪些啟示?

《智慧品》正在講人無我。前面破完了俱生我和遍計我,也就是說,眾生與生俱來的我和外道所許的常我都不存在,下面遣除這方面的爭論。

壬三(遣除無我之爭論)分二:① 遣除業果不合理;② 遣除悲心不合理。

癸一(遣除業果不合理)分二:① 辯諍;② 作答。

子一、辯諍:

若我非實有,業果系非理,
已作我既滅,誰復受業報?

外道及有實宗認為:常有的我必須存在。(“外道”主要指常見派,即執我為心識或無情法的宗派;“有實宗”則是聲聞十八部中的五部,他們異口同聲地認為我應該存在。)只有常有的我真實存在,即生造業,下一輩子才會感果。若如中觀宗所許,俱生我不成立,遍計我也不成立,那麼業果就無法安立,一個人現在造業,將來業果又成熟在誰身上呢?比如說,你是人的時候造了善業,果報成熟後轉生天界享樂,業和果之間以“我”為聯結的紐帶。假設沒有常有的“我”,你在人間死了,作者就滅了,來世誰到天界感受果報呢?這樣一來,所謂的因果不虛就不成立了。

在內道中,如何建立因果是一個很重要的問題,以前我講中觀時也提過,有部宗認為業因果依靠不失壞法而存在,經部宗認為依靠心相續得以成立,唯識宗認為依靠阿賴耶才能安立,盡管有各種說法,但都認為勝義中有一個堪忍實體。中觀宗並不承認這一點,但也不抹殺因果在名言中的無欺顯現。

作者站在中觀應成派的立場,於前面反復剖析過,這個“我”無論是心識還是無情法、常有的還是無常的,在勝義諦面前,一絲一毫也沒有。對此,有些人就產生懷疑:“佛教中提倡因果不虛,可是我不存在了,跟石女的兒子沒有差別,那麼由誰來承受業報?因果豈不是失壞了嗎?”

不相信因果的有幾種人,一是學過宗派的有些外道徒,通過理論駁斥因果存在;二是沒有學過宗派的有些世間人,因為受過不同的教育,認為這輩子完了就什麼都沒有了,即生中得過且過,活一天算一天,根本不怕造殺生、偷盜等惡業。這兩種人都屬於斷見派。麥彭仁波切說過,雖然同屬外道,但斷見派不如常見派好,因為常見派承認“我”是存在的,來世也存在,解脫也存在,所以行為上有一定約束;而順世外道(現世美)等斷見派認為人死後靈魂消於虛空,“不許後世,無惡不作”,這是最可怕、最低劣、最危險的見解。大家千萬不要持這種見解,即使有一些懷疑,也應該加入佛教團體用佛教的智慧去辨析,我們小小的智慧根本無法超越佛菩薩的深廣智慧,所以務必要注意!

本頌只提到了對方觀點:“我”應該存在,否則因果怎麼合理?這種想法,可能在座的道友也有。以前一個小和尚講考時說:“我們學習《中論》後,這個也破了,那個也破了,一切都沒有了,怎麼辦哪?”確實,很多人可能有這個懷疑,修習空性法門,不注意就會墮入斷見。

下面從三個方面進行回答。

子二(作答)分三:① 相同辯論;② 遮破辯答;③ 遣除違教。

丑一、相同辯論:

作者受者異,報時作者亡。
汝我若共許,諍此有何義?

中觀宗以同等理破斥:作者和受者是異體的,受果報時作者已滅,這個道理你們也承許。既然是你我兩宗共許的觀點,爭論它又有什麼意義呢?

外道和有實宗都承認,造業者和受報者並非一體。當然佛教肯定承認,但外道承不承認呢?個別外道親自承認,個別外道不得不承認。因為造業者殺生、偷盜、造五無間罪,來世定會在地獄甚至無間地獄感受果報,如果說人間的蘊聚和地獄裡的蘊聚是一體,那在人間造惡業時也應同時感受地獄果報,或者在感受地獄果報時,同時也應在人間造業,有很多諸如此類的過失。

即便是世間人,也不會把作者和受者認為一體。比如一個中國人30歲時殺了人,之後逃到美國避難,國籍也變成美國人,10年後他的罪行被發現,被關在監獄裡。表面上看他前後是一個人,但若詳加觀察,這兩個人並非一體。如果認為是一體,40歲被判刑的人就變成30歲了,而且正在殺人,因為是一體之故。

當然,不嚴格的話,也可以把前後二人當作一體,就像人們普遍認為的,“我20歲時跨過一條河,40歲時也跨過這條河,”名言中可以這樣說。但若嚴格分析,起初的作者與最終的受者絕對不是一體的。

佛教中也認為作者和受者不相同,經云:“欲知前世因,今生受者是,欲知後世果,今生做者是。”若想知道前世造了什麼業,看看今生的感受就可以;若想知道後世會如何,看看今生的行為就可以,可見,前世的作者與後世的受者是分開的。佛陀在《三摩地王經》中也說:“眾生壽命不可得,於此界沒他世生,所作之業無失壞,黑白業報亦不亡。”眾生的壽命不實有,在這個世界死後,又於其他世界投生,於此過程中雖然改頭換面,但“眾生之諸業,千劫不毀滅”,所造的善惡業過了千百萬劫也不會失壞。

業因果雖然不是常有,但它就像影子一樣,永遠跟著自己。盡管眼睛看不到、身體接觸不了,然而無論你造善造惡,果報都會成熟在自己身上,毫厘不爽。《涅槃經》云:“善惡之報,如影隨形,三世因果,循環不失。”因此,大家一定要行善斷惡。這不僅僅是佛教的要求,世間聖賢也是如此,荀子提倡“積善成德”,孔子在《論語》中提倡“天道酬勤”,都是勸導世人勤積善業,有一分耕耘就有一分收獲。但播種時的五蘊與收獲時的五蘊,千萬不能承許為一體。這個問題,我們佛教有能力、有智慧遣除過失,建立合理觀點,而外道及有實宗卻無法做到這一點,他們只要承認“我”存在,就無法安立真實的因果。

大家未經觀察時,認為“我”是實有也情有可原,但現在學了這部論典之後,若仍然固執己見,理論上肯定說不過去。你們也不妨想一想:既然造業的我和受報的我不是一體,“我”怎麼會是實有的呢?

下面辨析為何外道不能遣除這個過失,而佛教卻可以遣除。

丑二、遮破辯答:

因時見有果,此見不可能。

對方認為:“現世現報的順現法受業,即生中造業,即生就能感果,因此造業者和受報者可以是一體的。”

破曰:雖然是有現世現報,比如在殊勝對境(如僧眾)前以強烈的意樂作供養,未死之前即可感受這個果報,但作者和受者仍不是一體。不然,你在造業的時候,就應該感受果報了,但這是不可能的。如果說因時即有果,那父親和兒子可以同時出生,種子和苗芽也可以同時現前,這樣一來,因果規律就被打破了。

現在很多人認為,今生造了善業,馬上就應該現前果報。這是不可能的事,因與果之間有時需要很長時間。打個比方說,有些人年輕時殺人,五六十年以後才被發現、判刑,而有些人剛殺了人,馬上就被抓住了。果報成熟的時間有長有短,業果也是如此,有些人今生造了業,今生就能受報,而有些人要再過千百萬年以後,果報才可以現前。《親友書》云:“有者所造諸罪業,縱未即時如刀砍。”造了罪業以後,並不是像被刀割馬上出血一樣立即感受果報,但死亡臨頭的時候,痛苦必定絲毫不爽地現前。

然而,現在有些居士不明白這個道理,遇到不順就讓別人給他念經,第二天沒什麼感覺,趕緊打電話:“你給我念了沒有?我怎麼還沒好啊?你是不是昨天沒有念哪?”其實念經又不是吃止痛片,吃止痛片還要過一段時間才有效,所以對因果奧秘一無所知的人,有時候說話特別可笑。當然,跟不信因果的人相比,這種人還算是不錯了,至少不會對善惡之報根本不在乎。但若不明白道理的話,很容易產生邪見、惡見,甚至行為上做一些不如法之事。

總之,對外教來講,沒有能力樹立自己的觀點,前面所講的過失依然存在。而我們不但沒有這種過失,還可以建立非常如理的見解。

丑三、遣除違教:

依一相續故,佛說作者受。

對方辯駁道:“佛在《百業經》中說:‘諸比丘,眾生所作之業,不會成熟於外境的地、水、火、風上,只會成熟在自己的蘊、界、處上。’很多佛經中都講了造業者感受果報的道理,如果說‘我’不存在,怎麼會自作自受呢?因此,你們聲稱‘我’不存在違背釋迦牟尼佛的教言。”

(現在也有些人明明不懂佛教,卻喜歡用釋迦牟尼佛的教言來駁斥別人。我聽到有些人的辯論特別可笑,他連基本的辯論方法都不懂,就在大大小小的會議上說:“釋迦牟尼佛是怎麼講的,出家人不應該這樣做,因為什麼什麼……”自認為明白一點道理,就有資格指點江山,其實佛法廣大如海,不懂裝懂只能顯露自己的無知。)

對方還是很有智慧的,若是一些小小的邪見,寂天菩薩也不值得駁斥。破曰:不會相違。中觀宗在觀察勝義時俱生我和遍計我都不存在,跟石女的兒子沒有差別,但在未經觀察的名言中、於眾生的迷亂面前,業報應該存在於同一相續。比如我在人間布施,後於天界享受妙樂,人與天人就是一個相續。

我們從小到老乃至死亡,身體可以說是一個相續;從被無明迷惑的凡夫到成就佛果之間,雖然在六道中流轉無數,但心也是一個相續,就像念珠一樣不斷。這樣的相續可假立為“我”,在名言中作為因果的所依,因此,勝義中沒有因果並不等於名言中也沒有。《中論》以“不生”抉擇因果空性,間接宣說了因果不滅,如云:“諸業亦不滅,以其不生故。”因果就如同人的影子,雖是恍恍惚惚的有,但實際上本體不成立,因為它沒產生過。《入中論》以“不滅”說明了因果不壞,論云:“由業非以自性滅,故無賴耶亦能生。”業並不是自性滅的,故即使不存在唯識宗所許的阿賴耶,也可以成立業因果。這兩頌一個是自性不滅,一個是自性不生,雖然角度不同,但實際密意是一致的,都是說因果在勝義中不生不滅,但在名言中依靠一個相續可以成立。

在座的人,不管是初學者也好,有一定佛學基礎的也好,對這些問題一定要牢牢掌握。現在有些人聽到空性,就認為:“萬法若是空,怎麼安立因果呢?”“如果我不存在,造善業就沒有意義了吧?”“我不存在的話,修加行幹嘛?我都不存在了,難道是為了石女兒而修加行嗎?”這些人平時不做善事,也不積累任何功德,說起大話來頭頭是道,完全墮入斷見派。

大家一定要知道,萬法在勝義中是空性,無有任何實質,而在名言中,因果絕對是不欺惑的。如果能通達這一道理,即可了達釋迦牟尼佛的殊勝教理,《三摩地王經》云:“於諸法中不執著,常能攝受一切法,於諸業果信不動,最勝世尊說是法。”若對諸法一點都不執著,明白勝義中一切皆空,對世俗因果的誠信就會毫不動搖,這是佛陀所宣的最殊勝、最深妙的法藏。了知這種真理的人,龍猛菩薩在有關論典中一直讚歎。(在我們藏傳佛教,龍猛菩薩所說的話,除了具邪見者、瘋狂者以外,大家百分之百承認,因為他無誤抉擇了佛陀的究竟密意。漢傳佛教也是如此,只不過有些人什麼都不懂就胡說八道,除此之外,對龍猛菩薩這樣權威的大智者,每個佛教徒都是承認的。)麥彭仁波切在《定解寶燈論》中也說:“諸智者以奇語讚,說此雙運真奇妙。”印度諸位大德和智者們都說,現空雙運在凡夫人面前似乎相違,但實際上並不相違,因為萬法空性的緣故,因果不會滅失,而在因果顯現的同時,萬法又是空性的。

有些人認為明白空性後,什麼都不用做了,磕頭也不用,念經也不用,天天就是睡懶覺。這種想法是錯誤的。證悟空性的境界越高深,取捨因果就越細微,因此,一個人有沒有證悟空性?從其行為也看得出來。假如特別害怕墮入惡趣,言行極其小心翼翼,說明對空性有所認識;如果對一切惡行無所顧忌,對一切善行不生歡喜,這時候就很危險了。以前有個人說米拉日巴尊者是斷見派,尊者回答說:“我有沒有墮入斷見,你看我的行為就可以。”因為米拉日巴修行非常精進,每天除了中夜以外,上夜下夜都不睡覺,一直行持善法。現在有些修行人也是如此,早上起得很早,晚上睡得很晚,白天不散亂,始終非常精進,取捨因果也特別謹慎,這說明他對空性有所認識。而有些人不承認前後世、不承認空性,每天抽煙、喝酒、打牌,渾渾噩噩地消磨時光,這種人肯定對空性沒有任何定解。

當然,相信因果存在,不單單是證悟空性的一種定解,沒有證悟空性的人通過偶爾的因緣,也可以發現因果不虛的真相。在二戰時期,有一天,艾森豪威爾將軍乘車去參加緊急軍事會議。當時天氣非常寒冷,他看到一對法國老夫婦坐在路邊,凍得瑟瑟發抖。原來,這對老夫婦準備去巴黎投奔兒子,但因為車子拋錨,前不著村,後不著店,不知如何是好。於是艾森豪威爾立即把這對老夫婦請上車,特地繞道去了趟巴黎。送完這對老夫婦之後,才風馳電掣般地趕去參加會議。盡管艾森豪威爾根本沒有行善圖報的動機,但他的善心卻得到了意想不到的回報:當天幾個德國納粹狙擊手埋伏在他必經的那條路上,如果不是為送老人而改變了行車路線,他恐怕很難躲過這場殺身之禍。後來據說他成了一個非常虔誠的宗教徒。

還有一個故事說,有個士兵看見一個乞丐,手裡拿著一枚假銀幣,在路上一直哭泣。士兵覺得他非常可憐,勸他不要哭,自己用真銀幣跟他交換。那個假銀幣不能用,也捨不得扔,士兵就穿了一根線戴在脖子上,算作紀念品。沒想到後來在戰場上,一顆子彈正好擊中銀幣,救了他一命。

善有善報、惡有惡報的規律,不管你承不承認,它都存在。我原來也舉過一個例子,就像你吃了毒藥後,不管承不承認它有毒,它遲早都會要你的命。因此,造了殺生、偷盜等自性罪和佛制罪的人,終究都會感受痛苦,而造了善業的人,對相續絕對是有利的。

當然,因果法門甚深難測,並非一加一等於二那麼簡單,佛經中說:“因果相應勝法門,細微難見佛境界。”因果十分深奧、殊勝、微細,它唯一是佛的境界,阿羅漢和世間人都無法徹知。《雜譬喻經》中就有個公案說:佛在世時,有一位阿闍世王,一天,一個以殺生為業的屠夫拜見國王,請求國王每遇節日需要殺生時,全部賜給他來做。阿闍世王問為什麼,屠夫說他有一個小小的神通,知道自己前六世都是屠夫,從事殺羊的職業,而死後均轉生天界,享受天福,所以他覺得殺生是轉生天界的因。

阿闍世王很不解,去請教佛陀。佛陀觀察到這位屠夫前世造過一個善業,由於這一功德,使他得以六回生天享福,出生為人又能知宿命。但他知宿命的能力很淺,只知過去六世殺羊生天的事,再早一些的事情便無法得知,於是誤認為屠羊是生天享福的因,而不知殺生的罪業應受惡報,一旦機緣成熟,將會墮地獄受極大痛苦。

世間人的小神通,包括聲聞阿羅漢的神通,對長遠的因果無法了解,故月稱論師說“亦遮思維諸業果”,一般的凡夫人不要隨隨便便猜測因果。現在有些人似乎超過佛陀了,一開口就是“你今天供養什麼什麼,來世一定會變成人,沒有問題”,這些愚昧無知的人什麼都敢說,好像自己是造世主一樣。其實因果沒那麼簡單,真正證悟空性、對因果有了解的人,深刻明白這個道理,所以言行特別謹慎。

眾生所造的業雖不會失壞,但按照大乘的說法,依靠一些殊勝的對境、不同的因緣,惡業也可以減輕,甚至不需受報。唐玄奘講過他上師戒賢的一個故事:戒賢具有超群的智慧、清淨的戒律,在印度弘揚佛法的貢獻非常大。後來他患上重疾,全身如同刀刺般疼痛,他想絕食而死。夜裡夢見文殊菩薩對他說:“你在前生當國王,殘害了很多百姓,你應當懺悔自責,怎麼能自盡了事呢?有位支那僧人來此學習,已經在路上了,3年後應該到這裡。將佛法傳授給他,他再去流通,你的罪自然就消失了。”3年後玄奘果然來了,戒賢向玄奘敘說了自己的往事。

現在也有很多人行持善法後出現不順,比如身體不好了,魔障現前了,這很可能是往昔的罪業重報輕受,因此沒有必要去抱怨,理當坦然受之。

剛才說依靠一個相續,作者、受者是一體的。然而這種相續並非實有,下面破析這個問題:

過去未來心,俱無故非我。
今心若是我,彼滅則我亡。

相續非實有,通過意義和比喻兩方面闡述,此頌是講意義:眾生流轉輪回的相續,是否像外道所說是一種實有呢?並非如此。假如是實有存在,這種相續不可能在身體上,而應安立於內心,然而通過中觀的觀察方法來破析,心的實有根本不成立。

怎麼不成立呢?因為過去心已滅盡,未來心還沒有產生,它們都無有實體。既然未來心和過去心不是我,那麼現在心是我嗎?世人常說“活在當下”,認為現在是存在的,但這種說法也不合理。因為現在心可分為一秒一秒,一秒中又有許多細微的時間,剎那剎那在生滅,假如現在心是我,當它剎那消逝時,我豈不是也蕩然無存了?如果是這樣,那任何人都沒有我了。

眾生大多執著未來、現在、過去的心是我,但從三時心的角度來觀察,《金剛經》云:“過去心不可得,現在心不可得,未來心不可得。”三心都不可得,又如何成立為我呢?或者從時間的本體來觀察,《中觀四百論》云:“過去若過去,如何成過去?過去不過去,如何成過去? ”過去根本不存在,同理可推,現在、未來也不存在,既然如此,依於三時的我又在哪裡呢?

相續非實的道理,本論第八品中也講過:“相續與蘊聚,假名如軍鬘。”相續、蘊聚全是假名,就像軍隊或念珠一樣。聖天論師也說:“於相續假法,惡見謂真常。”相續其實是一種假法,但惡見者將之執為真實存在,認為從小到老都是一體的。可是若仔細觀察,一相續可分為眾多剎那,每一剎那又有不同自相,將不同自相的法執為一相續,是不合乎道理的。《入中論》云:“如依慈氏近密法,由是他故非一續,所有自相各異法,是一相續不應理。”慈氏、近密二人是他體法,絕對不是一個相續,若認為他們是一個相續,這是極不應理的。

學習這個頌詞,大家一定要知道,佛教雖承認因果的所依是我,但我只是一個假的相續,真正去觀察,根本得不到。在真正的實相中,一切萬法皆空,而空性中又有緣起顯現。之所以稱為空性,因為顯現的緣故;之所以叫緣起,因為在顯現的當下本體即空,故而顯現與空性是雙運的,萬法不會因為是空性就不存在。若沒有懂得這一點,就會誤認為善惡之報不成立,從而墮入斷滅空。

那麼,善惡果報是如何成立的呢?在眾生的虛妄分別念前成立,只要這種虛妄分別念不滅,輪回也有、痛苦也有、快樂也有、地獄也有、天界也有。

空性和因果之間的關係,必須通過聞思來了達,若沒有聞思,即使你是高僧大德、大智者、大學者,也不一定明白這些深奧道理。而在聞思的過程中,不離傳承上師的教言非常重要,否則,縱然你看了很多經典,又閱了很多論典,也不一定清楚其中的密意。所以我們應該感謝一切傳承上師,沒有他們的金鑰匙,根本打不開空性與因果的寶藏。放眼整個世界,學佛的人非常多,但對空性法門有所證悟、對因果取捨細緻入微的修行者寥若晨星,所以大家一定要珍惜自己的緣分。

總之,了知萬法皆空後,不能廢弛積累善法資糧。很多老修行人一輩子修大乘佛法,具有一定的無我境界,但他們不像個別人一樣,認為已經證悟了空性,每天就不用造善業了,反而他們對因果非常注意,早上三點左右就起來,一直磕頭、念經,從不懈怠。誠如麥彭仁波切所言:“一個人證悟了沒有?從他的行為可以看得出來。”沒有信心、沒有悲心,平時對佛教的道理也不注意,那絕對沒有證悟空性;假如你不與世人同流合汙,整天精進行持善法,相續中肯定有或多或少的證悟。這不用別人來觀察,自己是自己的見證者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