《入行論釋•善說海》講記

第五品 正知正念

無著菩薩著 索達吉堪布譯講


第六十三節課

思考題

  1. 對大乘修行人而言,什麼才是最快樂的?你覺得真是這樣嗎?
  2. 在與別人交談時,應該掌握哪些語言技巧?你做到了多少?這樣說話,目的是為了什麼?
  3. 為什麼說只有依靠眾生,才能成就佛道?

今天繼續宣說“必定隨順他眾”。

一切行為喜,
此喜價難估,
故當依他德,
安享隨喜樂。

前面講了應隨喜他人的功德、演說讚歎別人的妙語,如是而行持者,他人的一切善行也成為自己歡喜之因,這種歡喜實在難能可貴,用金錢也難以買到,因此我們理當依靠他人所做的功德,自己安然地享受隨喜的快樂。

此頌有幾種解釋方法,一般來講,這裡是說在大乘修學的過程中,我們的所作所為應成為自他歡喜之因。世間人做任何事情,都想成為自己歡喜的因,而我們發了菩提心的人,凡有所為,皆當成為眾生歡喜之因。如果眾生因福報現前而享受快樂,或者通過我們的行為讓他快樂,對大乘修行人來講,這是極為快樂、極為歡喜的事情。這種快樂,是世間上一切金銀財寶也買不到的。

或者說,我們應經常處於歡喜快樂中,不要心存嫉妒瞋恨等不良心態。住在世間中的人,如果心裡有一份歡喜,這是任何物質也無法代替的。現在有些人物質條件富足,生活奢華享受,但內心始終沒有自在和快樂,成天愁眉苦臉、唉聲歎氣,這樣的話,外面的環境再舒適,對自己也沒有任何意義。所以,薩迦班智達在有關教言中說:知足少欲,是最殊勝的一種快樂。

世間中也有這樣的故事:古代有兩位兄弟,經常去山上砍柴。有一次,他們看到有老虎正要吞噬一位老人,於是想辦法趕走老虎,把老人救了出來,沒想到,這位老人竟是山神。為了報答救命之恩,老人許諾給兩兄弟任何所需之物。大哥說要財富,老人就給他一枚金戒指,用它能夠點石成金。回來之後,大哥享盡人間榮華,買房、娶妻、生子……該有的完全擁有了。但結果精神壓力越來越大,為了保護財產、為了解決財產糾紛,一生中的痛苦接連不斷。而小弟呢,當時沒有任何奢望,只說過得平凡快樂就可以。老人送他一串風鈴,每當心裡不舒服時,聽一聽風鈴清脆的聲音,所有煩惱就會一掃而空。因此,兩兄弟比較起來,小弟雖然生活簡單,但一輩子都過得非常快樂。

對修行人而言,內心獲得一些佛法的境界,是任何快樂都沒辦法比的。比如我們生起了菩提心,擺脫了無始以來的桎梏,心甘情願地捨棄自我,全心全意地利益眾生,相續中的痛苦就會越來越少,享受的快樂也越來越多。當然,更殊勝的一些境界,如大手印、大圓滿,倘若已經獲得的話,這種快樂更是無與倫比。就像米拉日巴尊者,不管住山洞還是雲遊四方,恆常處於喜悅之中。從無垢光尊者、多欽則尊者的傳記中也能看出,這些高僧大德獲得了一定境界後,那種快樂,的確無法用語言來描述。

現在人認為吃得好、穿得好、身體無病無災,就是最快樂的事情。實際上,這種快樂並不究竟,最究竟的快樂,是我們有了修行的境界、有了能自他交換的境界,這才是最快樂的。

如果內心的快樂不斷增上,自己的生活也會越來越有意義,這一點,不僅在佛教中如是宣說,現代醫學和生理學也完全承認。其實,人的身體跟心理互相起作用,假如心特別快樂,身體也不容易衰老,經常體現出年輕之相。反過來說,假如身體沒什麼病,對心理也有一定的正面影響。一個人的內心如果很痛苦,幾年當中他就會老得非常快,但若豁達快樂,過了很長時間也仍是很年輕。

我原來講《入行論》這一段時,提到過我的一個同學,他對單位、家庭沒有太大執著,總以一種淡然的心境去面對事物,除了經常祈禱三寶外,沒什麼事情掛在心頭,一別幾十年,好像人越活越年輕,當我見到他時都特別驚奇。但後來沒有想到,他比我先離開了人世,真是生命無常,再年輕也抵不過死主的魔掌!但不管怎麼樣,我們作為修行人,應該像他一樣,沒必要為一點小事就煩惱不已,這樣不僅對自己的修行境界不利,而且即使費很大心力去掛念擔心,實際上也不一定解決問題。

為了自己的長壽健康,我們也應活得開心。莎士比亞說:“快樂的人,活得很長久。”《毗奈耶經》中也說:人如果過得快樂,一定會有這種境界。所以依靠他人的功德,我們應享受隨喜的快樂。看別人聞思修精進,或者有財富、有地位、有名聲,不要生嫉妒心、瞋恨心,而應以他人的善行,使自己享受同樣的安樂。

其實,有嫉妒心的人非常痛苦,看別人當維那唱得好,心裡就特別不高興,馬上關掉答錄機;瞋恨心嚴重的人,見別人發財升官了,就恨得咬牙切齒,甚至出現自殺的現象。所以,我們應好好地調伏自心。以前上師如意寶一再講過:“作為大乘修行人,不管在什麼樣的環境中,都不要離開歡樂的氣氛;不管與任何人交往,都要在不離歡喜的前提下和睦相處。”

性格不好、人格不好的人,在一個團體中也經常吵吵鬧鬧,令大家都生起痛苦。甚至和他一起乘車外出,他也非要坐在視窗旁邊,不願意別人碰著他,看他一眼,他也非常不高興:“討厭!看我幹什麼?”在這種人的周圍,始終有種不快樂的氣氛。這種人如果去工作,不管在哪個單位,都覺得這裡非常複雜、那裡非常複雜;如果去修行,就認為佛教團體非常複雜,上師身邊的人也非常複雜……他的眼睛很複雜、心很複雜,所以他面前呈現的一切,全部都非常複雜——“這個是笨蛋,那個是壞蛋,那個是王八蛋”,周圍沒有一個好人。什麼語言都聽不慣,什麼境相都看不慣,做什麼事情他都想不通,在他的眼前,就像帶了變色眼鏡一樣,世界全部是灰色的,快樂永遠也找不到。

當然,所謂的快樂,每個人的定位也不同。從世間來講,恩格斯在《自由》中是這樣說的:“春光明媚的早晨,坐在花園裡,嘴裡抽著一支煙,陽光暖暖地照在脊背上,在這種環境下看書,多麼快樂!”法國文學家巴爾扎克則認為,一邊喝咖啡一邊寫作最快樂。以前的鄧麗君,她從小到死之前,只要在大庭廣眾下唱歌,就覺得最快樂、最幸福。但我想,作為發了菩提心的人,只要眾生快樂,我們心裡應該很舒服、很快樂,這就是我們的原則。能不能做到呢?可能每個人的根基、發心不同,做到的程度也有一定差別。但不管怎麼樣,看到眾生快樂,我就快樂,看到眾生遠離痛苦,我就歡喜,這就是大乘修行人的一種隨喜。

或者說,享受佛法的甘露美味,應該是最快樂的。這一點,在座的有些道友可能深有體會。很多人經歷過各種各樣的世事,後來感到佛法對內心起到的作用不可思議,在上師面前得到具無上加持的殊勝妙法後,自相續中有著無法言說的快樂。以前上師如意寶也說:“我晚年的時候,到過世界許多地方,有許多人很尊敬我,世間種種圓滿豐裕生活也經歷了。但這些根本比不上年輕時在石渠求學的生活,那是我一生中最幸福的日子。當時雖然吃穿各方面很缺,可每天在上師托嘎如意寶面前享受佛法的慈悲甘露,一生中再也沒有比那時更快樂的時光了!”每每憶及這些,上師都會情不自禁地流下眼淚。

藏地有一首民歌,有一句歌詞是:“人生中最快樂的一段,就是慈悲父母具足時,過著美好爛漫的童年。”我想在座的很多人,包括我自己在內,經常都會這樣想:上師在世的時候,在上師面前無憂無慮地聽受佛法教言,那是最快樂的時光。對世間人而言,天真的童年時代,浪漫的學生時代,可能是最快樂的,但對我來講,以前在上師座下聽受法要,是一生中最快樂的!時至今日,那種景象仍時常浮現眼前……

不管怎麼樣,每個人對快樂的認識都不同,但我們發了菩提心的人,一定要想到:只要眾生快樂,我就快樂。這一點非常重要,這是第一件事。第二件事,平時在生活當中,最好不要有過多的顧慮擔憂,什麼事情都看淡一點,做事情只要對眾生有利即可,自己生病也好、不順利也好、別人誹謗也好,都無所謂,應該用這種態度來面對人生。假如有人傷害我、嫉妒我,用不著傷心難過,行為上出現一些大的變化。作為修行人,尤其是發了大乘菩提心的人,眾生把我當玩耍品也是可以的,因為在我發心的一剎那,早已將身口意全部供養給眾生,他們怎麼做都理所當然。若能這樣想,即便遇到很多不順之事,自己也會想得開。否則,一點小小的事情,就困擾在心裡面,晚上睡不著,白天做事情也沒有力氣,久而久之,會不會圓寂也不好說!(眾笑)

如是今無損,
來世樂亦多,
反之因瞋苦,
後世苦更增。

若能真心隨喜別人的功德,看到人家有智慧、有財產、有地位,數數生起歡喜之心,很高興他擁有如是功德,那對自己來講,即生中一絲一毫的損害都沒有,並且來世還會獲得更大的快樂,暫時不墮惡趣、轉生人天善趣,究竟獲得圓滿正覺果,有不可思議的功德。

因此,我們隨時都應該想:只要別人快樂,我就非常快樂。當然,這說起來比較容易,沒遇到事情時也覺得應該沒有問題,但真正遇到一些對境時,平時沒有修行的話,做起來可能有一點困難。但若平時修行過,雖然自己的境界不太高,可是心的力量不可思議,應該可以做到的。

包括我自己在內,以前在讀書時,有時候的行為,現在想起來也特別不好意思。那時自己的瞋恨心、嫉妒心比較重,尤其看到別人學得好,就很想害他打他,不僅僅是想,實際行動中也做過很多壞事。但後來依靠上師的加持,接受了一些大乘佛法的教育,雖然這種習氣對凡夫來講不一定能從根本上斷除,但自己的嫉妒、瞋恨等煩惱心態,應該說有所轉變。

其實,如果沒有嫉妒心,沒有瞋恨心,由衷地隨喜他人功德,對今生根本沒有任何損害,自己也可以享受這種快樂。我們是發了菩提心的人,眾生的快樂就是我們的快樂,別人怎麼樣對我都無所謂,反正我已供養給眾生了,他們怎麼做都理所當然。若沒有這種正知正念,可能會經常處於痛苦與憂愁中。

反過來說,假如對他人的功德生起瞋心嫉妒,依此過患所致,即生中會極度苦惱、痛苦萬分,來世更是苦不堪言。我們也可以看得出來,修行境界比較好的人,氣色各方面都不錯,跟任何人交往都非常開心。而相續中有瞋嫉煩惱的人,由於無法調伏自心,在什麼環境中都悶悶不樂,甚至會因瞋恨誹謗他人,不知不覺中造下惡業,來世也因這些惡業成熟而感受巨大痛苦。

漢地有教言說:“他家富貴因緣定,嫉什麼?前世不修今受苦,怨什麼?”對於別人的福德,我們沒必要生嫉妒之心,以前上師也講過:“兩個人若具有一些相同的功德,一人對另一人生嫉妒心、瞋恨心,不但對自己沒有利益,反而是墮入惡趣之因。”

以前我在《格言寶藏論釋》中也引用過《高僧傳》的一個公案:漢地有位道秀法師,年少出家,精進於佛學知識,座下學徒雲集。當時,有位同修道友名慧懿,比他小幾歲,但悟性過人,戒律清淨,因辯才無礙而名震當地,深得眾人景仰。見慧懿的名聲、地位日益轉高,道秀心懷嫉妒,遂起惡心欲以暴力加害。一日道秀與弟子出城,在一棵樹下休息,突然旋風四起,頃刻間,其雙足合而為一變成蛇尾,向上至胸、頸、頭,最後整個身體變為長達二三丈許的蟒蛇。須臾間,草叢中出現數百條小蛇,競相前來迎接,簇擁著它遠去……這是一件真實的事情。可見產生惡念的果報不可思議,不僅即生中馬上變為旁生,來世的果報肯定更為悲慘。

因此,我們處理人際關係時,應儘量發起一些善心,不要產生瞋恨和嫉妒,尤其這裡主要講了嫉妒心。現在有些人的嫉妒心非常複雜,凡是自己看不上的人,就可以給他挑出各種毛病。所以,某些人給我反映事情時,一面之詞我根本不會採納,因為他們所看到的,完全是以嫉妒心而導致眼睛不清淨。這樣的嫉妒心,如果沒有發現、對治,那是非常可怕的。有了嫉妒心的話,就不會看到別人的功德;有了傲慢心的話,自己的相續不會產生功德。這也是古大德的一種教言。所以在修行過程中,我們恆時要觀察自己,看自己能不能隨喜別人的功德,如果實在沒有辦法,也最好不要去譭謗,不要去摧毀別人的功德。

以上這一科判,主要講了我們必須要隨順他眾。在為人處事的過程中,應儘量地隨順他人,不要別人說一句,你頂三句,別人叫你上去,你偏要下去,讓你到東方去,非要到西方去。這樣的話,不管我們講什麼教言,對你也沒有任何利益。因此,大家還是要和合隨順,這一點非常重要!

寅三、善行自己之事:

入了大乘佛法以後,平時的說話、走路、看眾生等,都要有一定的威儀。就像世間人參軍以後,原來許多不良行為必須要改變,同樣,我們沒有發心之前,一些習氣很不如法,現在學習了佛法尤其是大乘佛法以後,很多行為都要有所改變。

首先講語言方面:

出言當稱意,
義明語相關,
悅意離貪瞋,
柔和調適中。

我們在和別人交談時,必須要掌握一定的語言技巧,否則,很容易的事情也會變得特別麻煩。麥彭仁波切曾說:“世間上的許多恩怨親仇,並不是身體和心造成的,主要是由說話引起的。”大至國家與國家之間,小至人與人之間,很多關係往往因說話而轉變。所以佛陀在《法句經•言語品》、《教王經•言語品》中,專門講了說話的善巧方便,麥彭仁波切在《君規教言論•語言品》中,也教我們一些談話的技巧。

不管你是出家人、在家人,在說話方面應該要進一步學習。當然,我自己也說得不好,沒有這方面的方便和善巧,但不管怎麼樣,自己學過很多這方面的教言,挑別人毛病時,還是能夠看得出來——他這樣說不太好,應該要怎樣怎樣……

我們活在世界上,人與人之間需要溝通,若能精通語言的技巧,那度化眾生也好、自己修行也好,都是非常方便的。要知道,眾生的思緒千姿百態,根基和意樂也千差萬別,如果沒有通達說話的竅訣,雖然心裡想了個很好的方法,但在表達的過程中往往適得其反,沒有辦法因機施教。所以,認真學習語言的方法、作用、範圍、內容等,還是有一定的必要。

“出言當稱意”,不論與任何人交往,說話要相合對方的心意,值得信任。假如自己說了半天,對方一點興趣都沒有,那也是白費口舌。因此,瞭解對方的根基意樂非常重要。如果對犛牛等旁生說話,了知根基可能有點困難,這個問題暫且不談。但在與人交往的過程中,最好先打聽對方的職業、習性、愛好,否則若沒有一定瞭解,在博士面前講一年級的知識,他可能不願意聽,在一年級小孩面前講大學三年級的課題,他也聽不懂,彼此沒有辦法溝通。

釋迦牟尼佛的十大弟子中,富樓那尊者就有觀機逗教的特點。他在跟人交往的過程中,首先要了知對方的身份,如果是醫生,他就說適合醫生的法;如果是官員,就說適合官員的法;如果是宗教人士、農民、工人,就說適合他們的法……這是語言的一種善巧。當然,這並不是為了欺騙別人,世間上有一種說法:“貓頭鷹看見飛禽時,就把翅膀亮出來,看見猛獸時,就把爪子現出來,目的是為了欺騙別人。”但我們修行人與此不同,注重語言不是為了自己假裝,而是為了幫助眾生、利益眾生。所以,為了得到眾生的認可和信賴,在與他們交往的時候,要瞭解對方的身份和根基,談論的方式與話題必須適機。

“義明”,說話要主題鮮明、中心突出,不然的話,你東一句、西一句,自己都不知道在說什麼,別人也聽得雲裡霧裡,這種交談沒有什麼意義。比如要講有關佈施的問題,你要將佈施的體相、作用、功德等講得清清楚楚,別人一聽也了然於胸、極為明白,這樣才能達到交流的效果。

“語相關”,不管從意義上、詞句上、語調上,語言必須要關聯。否則,本來你要講佛法的內容,卻扯了一大堆世間道理,講世間道理的時候,又去講一些沒有任何關係的佛法,這樣別人不一定能明白。所以在說話的過程中,前後應該圍繞主題,不能太離譜、太脫節。

“悅意”,說話的語氣要溫和委婉,猶如母親對愛子一樣親切,聽起來很舒服,讓人也起歡喜心。有些人一開口就像吵架罵人一樣,聲音非常刺耳,大家都覺得很討厭,一點都不願意聽下去,實際上這就是沒有通達語言的竅訣。

“離貪瞋”,修行人應斷除不實語、粗語、妄語等六十四種語垢,佛陀在《十地經》、《法集經》等經典中也說了,尤其要遠離貪心、瞋心所引起的語言。有些人在談話時,始終圍繞著貪心的主題,或者講些有關戰爭等瞋恨的話語,我家有時候來一些客人,自始至終都在講是是非非,這個不對、那個不對,他人走了以後,屋裡好像一直有惡氣在彌漫,心裡有點不舒服。

其實,一個人的語言也能看出他的性格和境界如何。一般來講,修行好的人,有信心、有智慧、有慈悲心的人,即使與他進行短暫的交流,可能也會一輩子不忘,覺得他的話意義極為豐富,對自他都非常有利益。去年,我們在成都跟幾位學者一起研討,有些人說出來的話極富吸引力,對大家的觸動很強。聽了他的話後,真的感覺應該重視自己的民族文化,而且世間上沒有知識的人,確實非常可憐。儘管這些內容不一定與佛教特別相關,當時的研討也不是以佛教為主題,但他將世間的有些真理發自肺腑地表達出來,在場的人都有一種刻骨銘心的記憶。

所以,語言跟人的性格、境界有很大關係。修行比較好的人,一般不說別人是非,貪瞋等煩惱的字眼幾乎沒有,一字一句全部是真理。而修行非常差的人,內心充滿骯髒污垢,所引發出來的話語也不會有乾淨的東西,不但沒有絲毫價值可言,甚至與他接觸一會兒,自相續也會產生煩惱痛苦,一天當中心裡都不舒服。

當然,很多人可能這樣想:“《入行論》不學也可以,說話我應該會懂。我是讀過大學的。”但在你所學的知識中,怎麼樣發心、怎麼樣說話、怎麼樣做人,這些基本道理可能不會有。且不說大乘修學人的行為,就連小乘《毗奈耶經》中的舉止威儀,任何高等學校的教材書裡也看不到。對有些高等學校的教材,我們也算是作了研究,(現在世間人看一下、想一下就叫研究,如果這個叫“研究”,我們也做過一些研究。)但這些學問即使跟小乘的教義比起來,價值上也有天壤之別,大乘佛法就更不用說了。

“柔和”,在說話的過程中,應使用柔和文雅的語言。真正有辯才的人,心裡所想的完全能通過完美的語言表達出來,根本不用傷別人的心。比如說要批評一個人,他從來不說粗言惡語,不像我一樣,有時候對想不通、看不慣的事情,“叭叭叭——”,馬上把它說出來,若是轉彎抹角地表達,心裡就覺得不舒服。但有智慧的人不是這樣,他用旁敲側擊或很婉轉的語言,完全能夠說服別人。《親友書》中也講了三種語 :蜂蜜般的美語、鮮花般的實語、不淨糞般的虛妄語。我們應選擇第一種,既不傷害眾生的心,也能將自己的意思完全道出來,這樣的語言最有說服力。

“調適中”,說話的聲音不能過高也不能過低,速度不能太快也不能太慢,沒有必要時不要太囉嗦,該講的內容也不能太略了。那天我們同學聚會時,每個人都要發言,當時不知道我自己講得怎麼樣,但看別人的說話,好像所有過失都具足了:有些人說得太少,心裡想了很多,但就是說不出來,包括自己家裡有多少人,也是支支吾吾半天,讓人覺得四十來歲的人連基本的話也不會說,好像特別可憐一樣;有些人說得太多,一開口就沒完沒了,旁邊人聽起來特別累,心裡一直默默祈禱“可以了,求求你不要說了”,但他仍然滔滔不絕;有些人說得特別慢,半天也吐不出一個字:“我—要—告—訴—你—們—,哎……”這種語調,有些老年人很喜歡聽,但一直聽了半個小時,結果也沒有講什麼,長期這樣聽可能也有一定的困難;有些人講得特別快,前後語句根本不連貫,以前有位法師每次在辯論時,幾個字好像同時迸出來,我們都不知道他在說什麼。

有人說我講話也特別快,但我看清華大學的好多教授,說話比我快多了,好像也沒人敢抗議,可能他們比我有地位,大家都不敢說吧。我覺得說話應該稍微快一點,如果太慢了,聽起來可能會打瞌睡,時間久了也會起厭煩心。以前上師如意寶說話就比較快,不管是任何教證、理證,從他老人家的口中,就像長長不息的河流一樣不間斷地說出來,無論是辯論還是研討,上師的反應都特別快。我剛來的時候,雖然聽也聽不懂,但覺得上師的思維很敏銳,應該學習上師的語速。但後來聽懂了以後,也覺得這樣非常好,所以現在的語速比較快,你們聽了幾堂課以後,應該慢慢會適應的。

另外,在說話的時候,聲音不能特別高,本來坐在小小的屋子裡,隨便談一些話,但一直扯著嗓子叫,好像一百里以外的地方都能聽得到,這樣也沒有必要,別人的耳朵又不是有問題;聲音也不能特別低,有些人說話奄奄一息的,就像臨終時給後人留遺囑一樣,旁邊人怎麼樣也聽不清:“你說什麼?能不能再說一遍,再說一遍!”這樣也不太好。

總之,按照大乘佛法的要求,我們跟任何人交往時,不管是傳法還是平時溝通,語言方面應該有技巧,這一點非常重要!

眼見有情時,
誠慈而視之,
念我依於彼,
乃能成佛道。

當看見眾生時,不能觀過患,而應以毫不虛偽、誠摯慈愛的表情而目視。我們平時所遇到的眾生,有些高貴,有些貧賤,有些有地位,有些是僕人,無論是什麼身份,都應以慈愛的目光來對待,不要怒目相視,或以嫌惡的神情來看別人。修學大乘佛法的人,不管看到親人還是怨敵、人還是動物,都應用尊重的心態去對待。當今有些非常了不起的高僧大德,看眾生的目光極為慈愛,以此也吸引了很多很多的人步入佛門。

真正有慈悲的人,即便對動物也很有愛心。以前喜馬拉雅山有位瑜伽士,他早上起來的時候,看到小老鼠快要凍死了,馬上把它抱在懷裡,安慰道:“小老鼠,不要怕,我來保護你!”小老鼠也說:“老喇嘛,非常感謝你,救了我的命!”曾經有個美國人也經常跟小狗對話:“Hello,小狗,你好!”(有一個人學得特別像,但我學得不太像。)這個人雖然不一定學佛,但他對任何生命都有一份尊重,把動物當成自己的好朋友。

然而有些人,不要說對動物,對人的態度也不相同:見到上面的領導,或者有錢財、有地位的人,他馬上流露出諂媚的眼神,對別人特別的熱情:“啊!見到您真是三生有幸,我今後怎麼跟您聯繫呀?”而對那些自己用不著的人,根本不屑一顧,又是另一種對待。其實真正發了菩提心的人,已經沒有自己的事情了,應將一切眾生視為父母,只有依靠他們,我們才能成就佛道。

為什麼這樣講呢?作為修大乘佛法者,從最初發無上菩提心,中間修持六度萬行,到最後證悟圓滿正覺果位,都要依靠眾生方能成就。具體而言,最初的發心是“為度化眾生願成佛”,所依離不開眾生。中間行持六度萬行時,法、財、無畏三種佈施都要以眾生為對境;持戒也是依靠眾生而守持清淨戒律;沒有眾生的損害,一個人對誰修安忍;精進是為了要度化眾生,而不是為自己;大乘禪定是遠離外面一切憒鬧,安住于利益眾生的境界中;智慧度則是勝義中遠離一切戲論,世俗中辨別利益眾生最究竟的方便方法。因此,六度全部需要眾生,沒有眾生的話,一度也不能夠圓滿。同樣,四攝、四無量心也需要眾生,大乘的三十七道品,都離不開眾生。最後獲得佛果時,是以二十七種事業將眾生安置於道和果上,所以任運自成的二十七種事業也不能離開眾生。

因此,在助己生起菩提心、圓滿佛道方面,眾生與佛沒有任何差別。當然,從實相來講,眾生就是佛,《六祖壇經》也說了:“凡夫即佛,煩惱即菩提。”但從現相上講,從凡夫地到佛地之間還有一定的過程,這個過程也離不開眾生。鑒於此,佛陀在《攝集經》中說:“趣入佛道者,應于諸眾生,平等父母視。”阿底峽尊者在《菩薩寶鬘論》中也說:“若見一切眾生時,當發父母兄弟想。”

當然,“眾生就是父母,眾生就是佛陀”,這並不是口頭上說說,而要從內心中真正把眾生與佛同等對待。如果恭敬佛陀、蔑視眾生,寂天菩薩也說了,“敬佛不敬眾,豈有此道理?”因此,見到任何一個眾生時,不管是道友還是陌生人,都應該真誠相待,不要表面上打個招呼“你好、你好”,轉過身來馬上開始說別人壞話,這樣是不對的。應把他看作自己成佛的助緣,這是修行的一種方便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