大般若波羅蜜多經 卷第四百七十八

大唐三藏法師玄奘奉  詔譯


第二分無事品第八十三

爾時,具壽善現白佛言:「世尊!若一切法皆以無性而為自性,如是無性非諸佛作,非獨覺作,非菩薩作,非聲聞作,亦非住果、行向者作,云何施設諸法有異?謂此是地獄,此是傍生,此是鬼界,此是人,此是四大王眾天乃至他化自在天,此是梵眾天乃至色究竟天,此是空無邊處天乃至非想非非想處天,此是預流,此是一來,此是不還,此是阿羅漢,此是獨覺,此是菩薩,此是如來?由此業故施設地獄,由此業故施設傍生,由此業故施設鬼界,由此業故施設於人,由此業故施設四大王眾天乃至他化自在天,由此業故施設梵眾天乃至色究竟天,由此業故施設空無邊處天乃至非想非非想處天,由此法故施設預流、一來、不還,由此法故施設阿羅漢,由此法故施設獨覺,由此法故施設菩薩,由此法故施設如來?」

「世尊!無性之法定無作用,云何可言由如是業生於地獄,由如是業生於傍生,由如是業生於鬼界,由如是業生於人中,由如是業生四大王眾天乃至他化自在天,由如是業生梵眾天乃至色究竟天,由如是業生空無邊處天乃至非想非非想處天,由如是法得預流果,由如是法得一來果,由如是法得不還果,由如是法得阿羅漢果,由如是法得獨覺菩提,由如是法入菩薩位行菩薩道,由如是法得一切相智名佛世尊,令諸有情解脫生死?」

佛告善現:「如是!如是!如汝所說。無性法中不可施設諸法有異,無業、無果亦無作用。但諸愚夫不了聖法毘奈耶故,不如實知諸法皆以無性為性,愚癡顛倒發起種種身、語、意業,隨業差別受種種身。依如是身品類差別,施設地獄、傍生、鬼界、若人、若天乃至非想非非想處。為欲濟拔如是愚夫愚癡顛倒受生死苦,施設聖法及毘奈耶分位差別,依此分位施設預流乃至獨覺、菩薩、如來。然一切法皆以無性而為自性,無性法中實無異法,無業、無果亦無作用,無性之法常無性故。」

「復次,善現!如汝所說『無性之法定無作用,云何可言由如是法得預流果,廣說乃至由如是法得一切智名佛世尊,令諸有情脫生死?』者,於意云何?諸所修道是無性不?諸預流果、一來、不還、阿羅漢果、獨覺菩提及菩薩道一切相智是無性不?」

善現對曰:「如是!如是!諸所修道廣說乃至一切相智皆是無性。」

佛告善現:「於意云何?無性法為能得無性法不?」

善現對曰:「不也!世尊!」

佛告善現:「無性及道,是一切法皆非相應非不相應,無色、無見、無對、一相,所謂無相,愚夫異生愚癡顛倒,於無相法起有法想執著五蘊,於無常中起於常想,於諸苦中起於樂想,於無我中起於我想,於不淨中起於淨想,於無性法執著有性。由此菩薩摩訶薩眾行深般若波羅蜜多方便善巧,濟拔如是諸有情類,令離顛倒虛妄分別,方便安置無相法中,令勤修學解脫生死,證得畢竟常樂涅槃。」

具壽善現復白佛言:「愚夫異生所執著事頗有真實而非虛妄,彼執著已造作諸業,由是因緣沈淪諸趣,不能解脫生死苦不?」

佛告善現:「愚夫異生所執著事乃至無有如細毛端可說真實而非虛妄,彼執著已造作諸業,由是因緣沈淪諸趣,不能解脫生死眾苦,唯有虛妄顛倒執著。吾今為汝廣說譬喻,重顯斯義令其易了,諸有智者由諸譬喻,於所說義能生正解。」

「善現!於意云何?夢中見人受五欲樂,夢中頗有少分實事可令彼人受欲樂不?」

善現對曰:「夢所見人尚非實有,況有實事可令彼人受五欲樂!」

佛告善現:「於意云何?頗有諸法,若善若非善、若有記若無記、若有漏若無漏、若世間若出世間、若有為若無為,非如夢中所見事不?」

善現對曰:「定無有法,若善若非善、若有記若無記、若有漏若無漏、若世間若出世間、若有為若無為,非如夢中所見事者。」

佛告善現:「於意云何?夢中頗有真實諸趣於中往來生死事不?」

善現對曰:「不也!世尊!」

佛告善現:「於意云何?夢中頗有真實修道,依彼修道有離雜染得清淨不?」

善現對曰:「不也!世尊!所以者何?夢所見法都無實事,非能施設、非所施設,修道尚無,況依修道有離雜染及得清淨!」

佛告善現:「於意云何?明鏡等中所現眾像,為有實事可依造業,由所造業或墮地獄、或墮傍生、或墮鬼界、或生人中、或生天上受苦樂不?」

善現對曰:「明鏡等中所現眾像,都無實事但誑愚童,如何可依造作諸業,由所造業或墮惡趣、或生人天受諸苦樂?」

佛告善現:「於意云何?眾像頗有真實修道,依彼修道有離雜染得清淨不?」

善現對曰:「明鏡等像都無實事,非能施設、非所施設,修道尚無,況依修道有離雜染及得清淨!」

佛告善現:「於意云何?山谷等中所發諸響,為有實事可依造業,由所造業或墮地獄、或墮傍生、或墮鬼界、或生人中、或生天上受苦樂不?」

善現對曰:「山谷等中所發諸響,都無實事但誑愚童,如何可依造作諸業,由所造業或墮惡趣、或生人天受諸苦樂?」

佛告善現:「於意云何?諸響頗有真實修道,依彼修道有離雜染得清淨不?」

善現對曰:「不也!世尊!所以者何?山谷等響都無實事,非能施設、非所施設,修道尚無,況依修道有離雜染及得清淨!」

佛告善現:「於意云何?諸陽焰中現似水等,為有實事可依造業,由所造業或墮地獄、或墮傍生、或墮鬼界、或生人中、或生天上受苦樂不?」

善現對曰:「諸陽焰中所現水等,都無實事但誑愚童,如何可依造作諸業,由所造業或墮惡趣、或生人天受諸苦樂?」

佛告善現:「於意云何?諸陽焰中水等頗有真實修道,依彼修道有離雜染得清淨不?」

善現對曰:「不也!世尊!所以者何?陽焰水等都無實事,非能施設、非所施設,修道尚無,況依修道有離雜染及得清淨!」

佛告善現:「於意云何?諸光影中所現色相,為有實事可依造業,由所造業或墮地獄、或墮傍生、或墮鬼界、或生人中、或生天上受苦樂不?」

善現對曰:「諸光影中所現色相,都無實事但誑愚童,如何可依造作諸業,由所造業或墮惡趣、或生人天受諸苦樂?」

佛告善現:「於意云何?諸光影中色相頗有真實修道,依彼修道有離雜染得清淨不?」

善現對曰:「不也!世尊!所以者何?光影色相都無實事,非能施設、非所施設,修道尚無,況依修道有離雜染及得清淨!」

佛告善現:「於意云何?幻師幻作象、馬、車、步四種勇軍,或復幻作牛、羊、男、女及餘種種甚希有事,此幻象等為有實事可依造業,由所造業或墮地獄、或墮傍生、或墮鬼界、或生人中、或生天上受苦樂不?」

善現對曰:「幻象、馬等都無實事但誑愚童,如何可依造作諸業,由所造業或墮惡趣、或生人天受諸苦樂?」

佛告善現:「於意云何?幻事頗有真實修道,依彼修道有離雜染得清淨不?」

善現對曰:「不也!世尊!所以者何?幻象、馬等都無實事,非能施設、非所施設,修道尚無,況依修道有離雜染及得清淨!」

佛告善現:「於意云何?能變化者所化作身,此所化身為有實事可依造業,由所造業或墮地獄、或墮傍生、或墮鬼界、或生人中、或生天上受苦樂不?」

善現對曰:「諸變化身都無實事,如何可依造作諸業,由所造業或墮惡趣、或生人天受諸苦樂?」

佛告善現:「於意云何?化身頗有真實修道,依彼修道有離雜染得清淨不?」

善現對曰:「不也!世尊!所以者何?諸變化身都無實事,非能施設、非所施設,修道尚無,況依修道有離雜染及得清淨!」

佛告善現:「於意云何?尋香城中所現物類,為有實事可依造業,由所造業或墮地獄、或墮傍生、或墮鬼界、或生人中、或生天上受苦樂不?」

善現對曰:「尋香城中所現物類都無實事,如何可依造作諸業,由所造業或墮惡趣、或生人天受諸苦樂?」

佛告善現:「於意云何?尋香城中物類頗有真實修道,依彼修道有離雜染得清淨不?」

善現對曰:「不也!世尊!所以者何?尋香城中所現物類都無實事,非能施設、非所施設,修道尚無,況依修道有離雜染及得清淨!」

佛告善現:「於意云何?此中頗有實雜染者、清淨者不?」

善現對曰:「此中都無實雜染者及清淨者。」

佛告善現:「如雜染者及清淨者實無所有,由此因緣,雜染清淨亦非實有。所以者何?住我、我所諸有情類虛妄分別,謂有雜染及清淨者,由此因緣謂有雜染及有清淨,非見實者謂有雜染及清淨者。如實見者知無雜染及清淨者,如是亦無雜染清淨實事可得,以一切法畢竟空故。」

第二分實說品第八十四

爾時,具壽善現白佛言:「世尊!諸見實者既無雜染及無清淨,不見實者亦無雜染及無清淨。所以者何?以一切法無所有故。世尊!諸實說者既無雜染及無清淨,不實說者亦無雜染及無清淨。所以者何?以一切法無自性故。世尊!無自性法既無雜染及無清淨,有自性法亦無雜染及無清淨,諸有自性、無自性法亦無雜染及無清淨。所以者何?以一切法皆用無性為自性故。世尊!若見實者及實說者無染無淨,不見實者、不實說者亦無染淨,云何世尊有時說有清淨法耶?」

佛告善現:「我說一切法平等性為清淨法。」

具壽善現復白佛言:「何謂一切法平等性?」

佛告善現:「諸法真如、法界、法性、不虛妄性、不變異性、平等性、離生性、法定、法住、實際、虛空界、不思議界,若佛出世、若不出世性相常住,是名一切法平等性,此平等性名清淨法。此依世俗說為清淨,不依勝義。所以者何?勝義諦中既無分別亦無戲論,一切名字言語道斷。」

具壽善現復白佛言:「若一切法如夢、像、響、焰、影、幻、化及尋香城,雖現似有而無實事,諸菩薩摩訶薩云何依此非實有法,發趣無上正等覺心,作是誓言:我當圓滿布施波羅蜜多乃至般若波羅蜜多,我當圓滿殊勝神通波羅蜜多,我當圓滿方便善巧、妙願、力、智波羅蜜多,我當圓滿四靜慮、四無量、四無色定,我當圓滿四念住乃至八聖道支,我當圓滿空、無相、無願解脫門,我當圓滿八解脫乃至十遍處,我當圓滿內空乃至無性自性空,我當圓滿真如乃至不思議界,我當圓滿苦、集、滅、道聖諦,我當圓滿極喜地乃至法雲地,我當圓滿一切陀羅尼門、三摩地門,我當圓滿五眼、六神通,我當圓滿如來十力乃至十八佛不共法,我當圓滿無忘失法、恆住捨性,我當圓滿一切智、道相智、一切相智,我當圓滿三十二大士相、八十隨好,我當發起無量光明普照十方無邊世界;我當發起一妙音聲,遍滿十方無邊世界,隨諸有情心、心所法勝解差別,為說種種微妙法門令獲利樂?」

佛告善現:「於意云何?汝所說法,豈不一切如夢、像、響、焰、影、幻、化、尋香城耶?」

善現對曰:「如是!如是!世尊!若一切法如夢乃至如尋香城皆無實事,云何菩薩摩訶薩行深般若波羅蜜多時,發大誓言:『我當圓滿一切功德,利益安樂無量有情?」

「世尊!非夢所見,廣說乃至尋香城中所現物類,能行布施波羅蜜多乃至般若波羅蜜多,況能圓滿!餘一切法亦應如是,俱非實故。世尊!非夢所見,廣說乃至尋香城中所現物類,乃至能行三十二大士相、八十隨好,況能圓滿!餘一切法亦應如是,俱非實故。世尊!非夢所見,廣說乃至尋香城中所現物類,能成一切所願事業,餘一切法亦應如是,俱非實故。」

佛告善現:「如是!如是!如汝所說。非實有法尚不能行布施波羅蜜多乃至般若波羅蜜多,況能圓滿!如是乃至非實有法尚不能行三十二大士相、八十隨好,況能圓滿!非實有法不能成辦所願事業,非實有法不能證得所求無上正等菩提。」

「復次,善現!布施、淨戒、安忍、精進、靜慮、般若波羅蜜多,及餘無量無邊善法非實有故,不能證得所求無上正等菩提。善現當知!如是諸法一切皆是思惟造作,諸有思惟所造作法皆不能得一切智智。」

「復次,善現!如是諸法於菩提道雖能引發,而於其果無資助用,由此諸法無生、無起,無實相故。諸菩薩摩訶薩行深般若波羅蜜多時,從初發心雖起種種身、語、意善,謂若修行布施、淨戒、安忍、精進、靜慮、般若波羅蜜多,如是乃至若修行一切智、道相智、一切相智,而知一切如夢、像、響、焰、影、幻、化及尋香城皆非實有。」

「復次,善現!如是諸法雖非實有,若不圓滿決定不能成熟有情、嚴淨佛土,證得無上正等菩提。謂菩薩摩訶薩若不圓滿布施、淨戒、安忍、精進、靜慮、般若波羅蜜多,乃至一切智、道相智、一切相智,決定不能成熟有情、嚴淨佛土,證得無上正等菩提。」

「復次,善現!是諸菩薩摩訶薩行深般若波羅蜜多時,隨所修住一切善法,皆如實知如夢乃至如尋香城,謂若修行布施、淨戒、安忍、精進、靜慮、般若波羅蜜多,能如實知如夢乃至如尋香城;如是乃至若修行一切智、道相智、一切相智,能如實知如夢乃至如尋香城;若成熟有情、嚴淨佛土,求趣無上正等菩提,能如實知如夢乃至如尋香城,亦如實知諸有情類心行差別如夢乃至如尋香城。」

「復次,善現!是諸菩薩摩訶薩行深般若波羅蜜多時,於一切法不取為有、不取為無,若由如是取故證得一切智智,亦知彼法如夢乃至如尋香城,不取為有、不取為無。所以者何?布施、淨戒、安忍、精進、靜慮、般若波羅蜜多乃至一切智、道相智、一切相智皆不可取故,善、非善法亦不可取故,有記、無記法亦不可取故,有漏、無漏法亦不可取故,世間、出世間法亦不可取故,有為、無為法亦不可取故。是菩薩摩訶薩知一切法不可取已,求趣無上正等菩提。所以者何?以一切法皆不可取、都無實事,如夢乃至如尋香城。不可取法不能證得不可取法,然諸有情於如是法不知不見,是菩薩摩訶薩為饒益彼諸有情故,求趣無上正等菩提。」

「復次,善現!是菩薩摩訶薩從初發心,為欲利樂諸有情故,修行布施波羅蜜多乃至般若波羅蜜多,不為己身非為餘事,為欲利樂諸有情故,求趣無上正等菩提,不為己身非為餘事。」

「復次,善現!是菩薩摩訶薩行深般若波羅蜜多時,見諸愚夫於非我中而住我想,於非有情住有情想,如是乃至於非知者住知者想,於非見者住見者想。是菩薩摩訶薩見是事已,深生憐愍方便教化,令離顛倒妄想執著,安置無想(別本有作「相」者)甘露界中,住是界中不復現起我想乃至知、見者想,是時一切掉動、散亂、戲論、分別不復現行,心多安住寂靜淡泊無戲論界。」

「善現!是菩薩摩訶薩由此方便,行深般若波羅蜜多,自於諸法無所執著,亦能教他於一切法無所執著。此依世俗,不依勝義,以勝義中無所執著,自他差別不可得故。」

爾時,具壽善現白佛言:「世尊!佛得無上正等覺時所證佛法,為依世俗說名為得,為依勝義說名得耶?」

佛告善現:「佛得無上正等覺時所證佛法,依世俗故說名為得,不依勝義。若依勝義,能得、所得俱不可得。所以者何?若謂此人得如是法便有所得,有所得者便執有二,執有二者不能得果亦無現觀。」

具壽善現復白佛言:「若執有二不能得果亦無現觀,執無二者為能得果有現觀耶?」

佛告善現:「執有二者不能得果亦無現觀,執無二者亦復如是,有所執故如執有二。若不執二、不執不二,則名得果亦名現觀。所以者何?若執由此便能得果亦有現觀,及執由彼不能得果亦無現觀,俱是戲論,非一切法平等性中有諸戲論,若離戲論乃可名為法平等性。」

具壽善現復白佛言:「若一切法皆以無性而為自性,此中何謂法平等性?」

佛告善現:「若於是處都無有性亦無無性,亦不可說為平等性,如是乃名法平等性。善現當知!法平等性既不可說亦不可知,除平等性無法可得,離一切法無平等性。善現!當知法平等性,異生聖者俱不能行,非彼境故。」

具壽善現復白佛言:「法平等性豈亦非佛所行境耶?」

佛告善現:「法平等性,一切聖者皆不能行亦不能證,謂諸預流、若諸一來、若諸不還、若阿羅漢、若諸獨覺、若諸菩薩、若諸如來,皆不能以法平等性為所行境,此中一切戲論分別皆不行故。」

具壽善現復白佛言:「佛於諸法皆得自在,如何可言法平等性亦非諸佛所行境耶?」

佛告善現:「佛於諸法雖得自在,若平等性與佛有別,可言是佛所行境界,然平等性與佛無別,如何可言(別本有作「說」者)佛行彼境?」

「善現當知!若諸異生法平等性,若諸預流、一來、不還、阿羅漢、獨覺、菩薩、如來法平等性,如是一切法平等性,皆同一相,所謂無相,是一平等無二無別,故不可說此是異生法平等性,廣說乃至此是如來法平等性。於此一法平等性中,諸平等性既不可得,於中異生及預流等差別之相亦不可得。」

具壽善現復白佛言:「若一切法平等性中,諸差別相皆不可得,則諸異生及預流等法及有情應無差別。」

佛告善現:「如是!如是!如汝所說。於一切法平等性中,若諸異生、若諸聖者乃至如來法及有情皆無差別。」

具壽善現復白佛言:「若一切法平等性中,異生、聖者法及有情皆無差別,云何三寶出現世間,所謂佛寶、法寶、僧寶?」

佛告善現:「於意云何?佛、法、僧寶法平等性各各別耶?」

善現對曰:「如我解佛所說義者,佛、法、僧寶法平等性皆無差別。所以者何?佛、法、僧寶法平等性,如是一切皆非相應非不相應,無色、無見、無對、一相,所謂無相。然佛世尊於無相法方便善巧,建立種種法及有情名相差別,所謂此是異生及法,乃至此是如來及法。」

佛告善現:「如是!如是!如汝所說。諸佛於法方便善巧,能於無相建立種種法及有情名相差別。」

「復次,善現!於意云何?若諸如來、應、正等覺不證無上正等菩提;設證無上正等菩提,不為有情建立諸法名相差別,諸有情類為能自知:此是地獄,此是傍生,此是鬼界,此是人,此是天,謂四大王眾天乃至非想非非想處天,此是色乃至識,此是眼處乃至意處,此是色處乃至法處,此是眼界乃至意界,此是色界乃至法界,此是眼識界乃至意識界,此是眼觸乃至意觸,此是眼觸為緣所生諸受乃至意觸為緣所生諸受,此是地界乃至識界,此是因緣乃至增上緣,此是從緣所生諸法,此是無明乃至老死,此是善、非善法,此是有記、無記法,此是有漏、無漏法,此是世間、出世間法,此是有為、無為法,此是布施波羅蜜多乃至般若波羅蜜多,此是四念住乃至八聖道支,此是內空乃至無性自性空,此是真如乃至不思議界,此是苦、集、滅、道聖諦,此是四靜慮、四無量、四無色定,此是空、無相、無願解脫門,此是八解脫乃至十遍處,此是淨觀地乃至如來地,此是極喜地乃至法雲地,此是一切陀羅尼門、三摩地門,此是五眼、六神通,此是如來十力乃至十八佛不共法,此是三十二大士相、八十隨好,此是無忘失法、恆住捨性,此是一切智、道相智、一切相智,此是一切相妙願智,此是一切智智,此是三寶,此是三乘,諸有情類於如是等差別名相能自知不?」

善現對曰:「不也!世尊!若佛不為有情建立諸如是等差別名相,諸有情類不能自知諸如是等差別名相。」

佛告善現:「是故如來於無相法方便善巧,雖為有情建立種種差別名相,而於諸法平等性中能無所動;雖於有情作大恩德,而於其中能不取相。」

爾時,具壽善現白佛言:「世尊!為如如來於一切法平等性中都無所動,如是一切異生、預流、一來、不還及阿羅漢、獨覺、菩薩,亦於諸法平等性中無所動不?」

佛告善現:「如是!如是!以一切法及諸有情,皆不出過平等性故。如平等性,當知真如廣說乃至不思議界亦復如是,諸法異生及諸聖者於真如等無差別故。」

具壽善現復白佛言:「若諸異生及諸聖者並一切法平等之性無差別者,今一切法及諸有情相各異故性亦應異,是則法性亦應各異,謂色乃至識相各異故性亦應異,眼處乃至意處相各異故性亦應異,色處乃至法處相各異故性亦應異,眼界乃至意界相各異故性亦應異,色界乃至法界相各異故性亦應異,眼識界乃至意識界相各異故性亦應異,眼觸乃至意觸相各異故性亦應異,眼觸為緣所生諸受乃至意觸為緣所生諸受相各異故性亦應異,地界乃至識界相各異故性亦應異,因緣乃至增上緣相各異故性亦應異,從緣所生諸法相各異故性亦應異,無明乃至老死相各異故性亦應異,貪、瞋、癡相各異故性亦應異,異生見趣相各異故性亦應異,四靜慮、四無量、四無色定相各異故性亦應異,四念住乃至八聖道支相各異故性亦應異,空、無相、無願解脫門相各異故性亦應異,內空乃至無性自性空相各異故性亦應異,真如乃至不思議界相各異故性亦應異,苦、集、滅、道聖諦相各異故性亦應異,布施波羅蜜多乃至般若波羅蜜多相各異故性亦應異,八解脫乃至十遍處相各異故性亦應異,淨觀地乃至如來地相各異故性亦應異,極喜地乃至法雲地相各異故性亦應異,一切陀羅尼門、三摩地門相各異故性亦應異,五眼、六神通相各異故性亦應異,如來十力乃至十八佛不共法相各異故性亦應異,三十二大士相、八十隨好相各異故性亦應異,無忘失法、恆住捨性相各異故性亦應異,一切智、道相智、一切相智相各異故性亦應異,愚夫異生乃至如來相各異故性亦應異,善、非善法相各異故性亦應異,有記、無記法相各異故性亦應異,有漏、無漏法相各異故性亦應異,世間、出世間法相各異故性亦應異,有為、無為法相各異故性亦應異。」

「世尊!如是法等,相若各異,是則法性亦應各異,云何於諸異相法等,可得安立法性一相?云何菩薩摩訶薩行深般若波羅蜜多時,不分別法及諸有情有種種性?若菩薩摩訶薩不分別法及諸有情有種種性,則應不能行深般若波羅蜜多。若不能行甚深般若波羅蜜多,則應不能從一菩薩地至一菩薩地。若定不能從一菩薩地至一菩薩地,則應不能趣入菩薩正性離生。若定不能趣入菩薩正性離生,則應不能超諸聲聞及獨覺地。若定不能超諸聲聞及獨覺地,則應不能圓滿神通波羅蜜多。若定不能圓滿神通波羅蜜多,則應不能於諸神通遊戲自在。若定不能於諸神通遊戲自在,則應不能圓滿布施波羅蜜多乃至般若波羅蜜多。若定不能圓滿布施波羅蜜多乃至般若波羅蜜多,則應不能從一佛國趣一佛國親近供養諸佛世尊。若定不能從一佛國趣一佛國親近供養諸佛世尊,則應不能於諸佛所種諸善根。若定不能於諸佛所種諸善根,則應不能嚴淨佛土、成熟有情。若定不能嚴淨佛土、成熟有情,則應不能證得無上正等菩提,轉正法輪度有情眾,令其永離惡趣生死。」

佛告善現:「如汝所言:若諸異生及諸聖者並一切法平等之性無差別者,今一切法及諸有情相各異故性亦應異,是則法性亦應各異,云何於諸異相法等,可得安立法性一相?云何菩薩摩訶薩行深般若波羅蜜多時,不分別法及諸有情有種種性乃至廣說?」

「善現!於意云何?諸色法性是空性不?諸受、想、行、識法性是空性不?如是乃至一切有為、無為法性是空性不?」

善現對曰:「如是!如是!一切法性皆是空性。」

佛告善現:「於意云何?於空性中法等異相為可得不?謂色異相廣說乃至一切有為、無為異相為可得不?」

善現對曰:「不也!世尊!於空性中一切異相皆不可得。」

佛告善現:「由此當知法平等性非即一切愚夫異生,非離一切愚夫異生,如是乃至非即如來、應、正等覺,非離如來、應、正等覺;法平等性非即色,非離色,非即受、想、行、識,非離受、想、行、識,如是乃至非即有為及無為法,非離有為及無為法。」

具壽善現復白佛言:「法平等性為是有為,為是無為?」

佛告善現:「法平等性非是有為,非是無為,然離有為法,無為法不可得,離無為法,有為法亦不可得。善現當知!若有為界、若無為界,如是二界非合非散,無色、無見、無對、一相,所謂無相,一切如來、應、正等覺依世俗說不依勝義。所以者何?非勝義中身行、語行、意行可得,非離身行、語行、意行勝義可得。善現當知!即有為法及無為法平等法性說名勝義,非離一切有為、無為別有勝義。是故菩薩摩訶薩行深般若波羅蜜多時,不動勝義而行菩薩摩訶薩行,成熟有情、嚴淨佛土,證得無上正等菩提,轉妙法輪度有情眾,令其永離生老病死,證得究竟常樂涅槃。」

第二分空性品第八十五

爾時,具壽善現白佛言:「世尊!若諸法等平等之性皆本性空,此本性空於一切法非能、所作,云何菩薩摩訶薩行深般若波羅蜜多時,不動勝義以四攝事饒益有情?」

佛告善現:「如是!如是!一切法等平等之性皆本性空,此本性空於一切法非能、所作,然諸菩薩能為有情以布施等作饒益事。若諸有情自知諸法皆本性空,則諸如來及諸菩薩不現神通作希有事,謂於諸法本性空中雖無所動,而令有情遠離種種妄想顛倒,謂令有情遠離我想、有情想乃至知者、見者想,亦令遠離色乃至識想,眼處乃至意處想,色處乃至法處想,眼界乃至意界想,色界乃至法界想,眼識界乃至意識界想,眼觸乃至意觸想,眼觸為緣所生諸受乃至意觸為緣所生諸受想(別本或無「眼觸乃至意觸想,眼觸為緣所生諸受乃至意觸為緣所生諸受想」諸字),地界乃至識界想,無明乃至老死想,亦令遠離有為界想。住無為界,解脫一切生老病死。無為界者即諸法空,依世俗說名無為界。」

具壽善現復白佛言:「由何空故說諸法空?」

佛告善現:「由想空故說諸法空。」

「復次,善現!於意云何?若變化身復作化事,此有實事而不空耶?」

善現對曰:「諸所變化都無實事,一切皆空。」

佛告善現:「變化與空如是二法非合非散,此二俱以空空故空,不應分別是空是化。所以者何?非空性中有空、有化二事可得,以一切法畢竟空故。」

「復次,善現!無色非化,無受、想、行、識非化,諸是化者無不皆空,餘法有情應知亦爾。」

具壽善現復白佛言:「蘊、界、處等世間諸法及諸有情可皆是化,四念住等出世間法及諸有情豈亦是化?」

佛告善現:「一切世間、出世法等無非是化,然於其中有聲聞化,有獨覺化,有菩薩化,有如來化,有煩惱化,有諸業化,由此因緣,我說一切皆如變化等無差別。」

具壽善現復白佛言:「一切斷界(別本有作「果」者),所謂預流、一來、不還、阿羅漢果、獨覺、如來永斷煩惱習氣相續,豈亦是化?」

佛告善現:「如是諸法若與生滅二相合者亦皆是化。」

具壽善現復白佛言:「何法非化?」

佛告善現:「若法不與生滅相合,是法非化。」

具壽善現復白佛言:「何法不與生滅相合?」

佛告善現:「不虛誑法即是涅槃,此法不與生滅相合,是故非化。」

具壽善現復白佛言:「如世尊說平等法性一切皆空,無能動者,無二可得,無有少法非自性空,如何涅槃可說非化?」

佛告善現:「如是!如是!如汝所說。無有少法非自性空,此自性空非聲聞作,非獨覺作,非菩薩作,非如來作,亦非餘作,有佛無佛其性常空,此即涅槃。是故我說涅槃非化,非實有法名為涅槃,可說無生、無滅、非化。復次,善現!我為新學諸菩薩說涅槃非化,非別實有不空涅槃,是故不應執此為難。」

爾時,善現便白佛言:「云何方便教誡教授新學菩薩,令知諸法自性常空?」

佛告善現:「豈一切法先有後無而不常空?然一切法先既非有後亦非無,自性常空不應驚怖。應作如是方便善巧教誡教授新學菩薩,令知諸法自性常空。」

時,薄伽梵說是經已,無量菩薩摩訶薩眾,慈氏菩薩而為上首,具壽善現及舍利子、大採菽氏、大迦葉波、阿難陀等諸大聲聞,及諸天、龍、阿素洛等一切大眾,聞佛所說皆大歡喜,信受奉行。」

大般若波羅蜜多經卷第四百七十八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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