孝經 第十二講

常 法師開示


那麼上一次《孝經》、〈開宗明義〉以後,分幾個層次:天子、諸侯、卿大夫、士、庶人,那今天是諸侯。現在這個文先請念一遍。

諸侯 第三

在上不驕,高而不危;制節謹度,滿而不溢。高而不危,所以長守貴也;滿而不溢,所以長守富也。富貴不離其身,然後能保其社稷,而和其民人,蓋諸侯之孝也。詩云:「戰戰兢兢,如臨深淵,如履薄冰。」

那現在我們看〈諸侯〉。中國古時候的諸侯啊,我們勉強來找,實際上這個諸侯跟現在的基本精神,是可以說完全不一樣的,完全不一樣了。那這個根本的精神是什麼?如果這個不了解,我們勉強去找現在的說,這諸侯相當於現代的什麼?相當於現在的省長、省主席。如果說那個基本的精神把握不住,單單把那個地位相比的話,那是四不像,不倫不類的。就他的地位來說,那是省長;可是現在的那個省長,雖然不像軍閥的時候,大家靠拳頭伸出來,我爭你奪爭得來的,實際上也差不了太多,這個是很糟糕的一件事情。那麼古時候呢,那個地位相當於省長,可是他那個特點以德行為主的。德行的根本是什麼?仁道,推己及人。他有這個仁,可是他那個能力很高強,所以他能夠幫助更多的人。

近代有一個偉人,就是我們國父孫中山先生,這個人真了不起!他能夠真正地把握中國的傳統的這種理想,所謂「天下大同」,現在表面上面去看,選總統好像天下大同的這種景象,可是他這個天下大同是因為他的德行,然後才能處處地方真正能夠有這樣的內涵;而這個最了不起的是佛,所以佛是天中之天、聖中之聖,他要幫一切人,而且有這個能力。世間的來說,就是天子,天子要治理很多地方,就要分封很多諸侯,「啊,你這個地方,你去教化他們,好好地帶動他們。」現在的人本質上面,因為我們中國傳統的這種思想留下來的,所以他還是理論上面是講這樣,乃至於嘴巴上也這樣講,我們現在但願他的內涵上面也這樣,那就好了。

現在我們看看那個諸侯的孝又是怎麼樣?說「在上不驕,高而不危」兩句話。上,那就是他的地位;高,都是說明他那個地位。驕,驕的反面是什麼?謙、恭。通常驕,就「驕慢」兩個字連在一塊兒,我行,別人就不行,就這樣。他沾沾自喜,對自己的成就很執著,這個是「驕」。因為自己覺得很高,「嗯!他不如我」,這個叫「慢」。這個「驕」跟「慢」,有的時候分不開的,有的時候我們稱它為難兄難弟,就是這樣;那佛法上面很仔細地分是可以分得開。一般來說,我們內心當中,就這樣的一個狀態。

那麼現在呢,他高高在上做一個諸侯,古時候是君,真正所謂能夠統治著老百姓的。要我們現在來說,能統治住老百姓的話,他當然覺得很驕傲啊,然後驕慢心來了。但他說,雖然在上呢,沒有驕慢,因為這樣,所以雖然地位很高,但是他不會危險。假定說他地位很高,然後他很驕慢,處處地方看別人不起,就是他真有本事,但是他覺得好驕傲:「我行,你不行!」你心裡怎麼想?你會不會覺得:「是,你是,你行」?我們通常不會這樣想。「哼!你行,我才不在乎咧!我也要想辦法爬上去,要把你壓倒。」我們常人的心裡是不是這樣?如果你真正了解了這一點的話,就算你爬得很高,但是你很危險,因為別人一天到晚跟你說:「好,你覺得很高啊,我也要想辦法爬得比你更高,要壓倒你!」結果呢?他心裡面一直戰戰兢兢,一直怕別人。的確也隨時有這個危險,被別人爬到他頭上。你既然在上面的時候很驕傲,然後老是看不起別人,要壓制別人,一旦等到人家爬到你頭上,你就麻煩來了。

所以從小的地方,譬如說我們現在有的時候自己看人家不行,開人家玩笑。你開人家玩笑,他心裡面很難受;他也想,等他爬上來,他也開你玩笑,他處處地方捉弄你,你受得了嗎?所以儒家的根本精神──仁,總是推己及人,這樣。所以能夠這樣的話,不驕傲,而是很謙下、很恭敬。當然,還有很多其他的。這仁,就是說推己及人──我不要的,我不要給人家;我已經成就的、好的,我也希望幫人家忙。那個才是真正重要的。然後呢,我既然是很高高的位子,說我能夠代人家著想,我有這個能力,我也要去幫人家忙。正因為我高,希望你們每一個人都好好地爬上來,我很恭敬。在這種情況之下,就怕你不高,人家都希望你越高越好,因為你高了,可以幫別人忙,大家都受你的好處。現在我們說很高的人,他一天到晚幫我們忙,我們是不是很恭敬他?你說呢?是不是這樣?希望他更好,這樣。所以很多平常的時候啊,我們佛法固然這樣講,儒家也是這樣。

現在我們世間的學問都錯了,反過來的。因為古人處處地方反過頭來就找自己,我要改善;現在人處處地方看別人。所以為什麼我早一陣子一直告訴你們,你們不要看別人的錯,要看自己的錯。看了自己的錯,改善,幫別人。不要人家一點點錯,「喔喲!你這個又錯了。」難道你沒錯嗎?如果你自己去想一想,我們渾身是錯,你找別人,別人也找你,大家就打架了,天下大亂。你從深遠的地方去看,那個時候才曉得在根本上面,這樣才對,所以這種叫「聖人」。從這兩點,就「高而不危」。

下面呢,除了這個以外,「制節謹度」,那個制節謹度的反面是什麼?奢縱放逸。奢,知道不知道?奢侈。縱呢?放縱,那是最糟糕的。放逸,就平常真正現在世間的人來說,要講不放逸的很少。只要我們忙世間的事情,譬如說你們諸位現在用功,那很好,世間人去賺錢,很好;可是就究竟意義來說,拿佛法來說,是不好。那平常我們生活當中的話,古人、聖賢、佛菩薩心裡面都有他一個真正的中心目標,說我做人,我的志趣,我立志要做一個很了不起的偉人,佛是最偉大,要學佛。他因為要達到這很高的目標,平常的時候就要很認真,所以戰戰兢兢。下面就講,他心裡面一直感覺到:「啊!我有了這個高大的目標,我要努力地去做。」所以他內心當中有這樣的一個力量維持著。

平常我們有沒有?沒有,所以心目當中,就沒有這個做人的目標在,如果勉強有的話,賺一點錢,好吃、好樂、好玩。表面上去看,好像腦筋很好,骨子裡去看,跟畜生差不了多少。所以儒家說:「士志於道,而恥惡衣惡食者,未足與議也!」真正一個有志趣的人,他的目標當中要求那個道;而為吃為穿,那這種人就不談了。佛法更是說:「但念水草。」那跟畜生一樣。平常我們的生活當中,是沒一個中心思想的。喔喲!看見好吃的,眼睛瞪得大大的;好玩的,大家覺得碰隆隆隆去了,所以心裡面不可能有戰戰兢兢的這種情況出現。現在我們要學佛,也是像這個地方,儒家他有聖人的目標在這裡,所以他隨時隨地都很謹慎地不會放逸,所以他「制節謹度」。

那麼在這種情況之下,「滿而不溢」。現在這個滿而不溢呢,是從裡邊他內心當中有這樣操守,所以同樣地在外面也一樣。譬如我們現在來說,這個地方從表面看,那是講富跟貴,富就是有錢,現在的人有了錢以後,啊!那好奢侈,古人他心裡面當中目標不太一樣。奢侈的原因,一天到晚裝扮那個門面,啊!我比你高,啊!要想……,就是為了一些……他維持那個高的地位,然後拿這個驕慢,很多很豪華的東西,讓別人看,覺得我比你強,那都是同樣一種根本的原因、心理狀態所產生的身口的行為,那古人不是這樣。他因為制節謹度,他不會放縱,他有節制,最好的就是「克己復禮」,處處地方有他一定的分寸,很謹慎,一定有尺度,所以他雖然滿,但是不會溢出去。現在我們舉一個比喻,像那個茶杯裡面的水放滿了,如果你亂來,那一定潑得到處都是;反過來說,雖然滿了,你很小心的話,它那個水不會跑出去。物質是如此,現在我們心靈亦是如此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