孝經 第十八講

常 法師開示


在這裡我可以引一段《中庸》上頭的話,你們看《中庸》第十三章。換句話說,中庸之道,要修那個中庸之道,又是怎麼樣的一個法則呢?請念一下。

子曰:「道不遠人,人之為道而遠人,不可以為道。詩云:『伐柯伐柯,其則不遠。』執柯以伐柯,睨而視之,猶以為遠。故君子以人治人,改而止。忠恕違道不遠,施諸己而不願,亦勿施於人。君子之道四,丘未能一焉:所求乎子以事父,未能也;所求乎臣以事君,未能也;所求乎弟以事兄,未能也;所求乎朋友先施之,未能也。庸德之行,庸言之謹;有所不足,不敢不勉;有餘不敢盡。言顧行,行顧言,君子胡不慥慥爾?」

這一段我主要地舉其中這兩點。這個「道」,以儒家來說、佛法來說,都是這樣,說:「道,不可須臾離也;可離,非道也。」以前我們在《論語》上面曾經講過:「誰能出不由戶?何莫由斯道也!」哪一個人進出都要從門裡邊進出的,這個門就相當於我們的道路,所以我們做人怎麼可以不照著道理去做呢?假定你不照著道理去做,可以不可以呢?你想做一個人,你絕對非這樣不可。不想做人,你去做你的,那你現在的行為,將來感得的就是畜生,這是好一點的、最好的;不好的,地獄、餓鬼。因為人有人的道啊!你現在走這個路,那是畜生的,將來感得的當然畜生,這樣。現在我們從人的道上面,還要走上聖賢、佛菩薩的道,那你一定要走這個道。這個道離開我們不遠吶!那問題在哪裡呢?我們違道,就是我們的做法。

那怎麼做才對呢?怎麼樣的會遠呢?這樣。所以前面呢就要告訴我們「志於道」。孔老夫子:我的目標或者志趣,一定要走這個──「據於德,依於仁,游於藝。」這些都是。佛法裡面更是說,為了要學,那最主要的是要肯從善知識,他就是真正走過來的人,然後呢真正要對善知識去用孝子心。為什麼用孝子心,孝子跟在父母身邊,一定是聽父母的,現在我們是要聽我們的,是不是這個樣啊?最好聽我的,我要怎麼辦就怎麼辦。我愛怎麼辦就怎麼辦,那是完全是畜生的心。肚子餓了嘛,就吃,想睡嘛,就睡,吃飽了,躺在那裡,然後起來,大家一起到處跳跳,嘴巴到處叫,就嘟嘟嘟嘟……玩,那就是個畜生的行為,他並沒有心目當中真正的志趣。我們心目當中有一個志趣,要達成那個志趣,那一定要自己好好地學,要學,那要這樣。

所以儒家說:「脩道之謂教。」那怎麼走這個真正修證,走上那個道呢?那教就絕端重要了,教育。對我們來說,就是去受學,因為去受學,所以一定要聽從師長。平常我們在這裡,老師教我們,「唉呀!這好麻煩哪……」心裡面就這個樣,心裡面一這樣的話,你就不肯好好地學下去了。所以真正的老師告訴我們,我們盡心盡力要去做,這是我們沒有經驗過的東西,正因為沒經驗過的,那所以教我們,我們的確不認識,的確一下無法知道,那怎麼辦呢?拼命去學啊!這兩個的心情很不一樣的。所以為什麼我們在學之前就是要用孝子心,現在你們大概清楚不清楚?一定要揣摩師長的心情,孝子就是父母希望我們怎麼樣,那我們要盡心盡力去做。現在那個「學」也是一樣,老師要我們怎麼做,我們盡心盡力去做,而不會說:「唉!老師教這個……」這個也不行,那個也不行,恨不得自己隨順自己的意趣去走。這是學這個道真正重要的。當我們能夠真正照著師長去做,那就對了。

現在的這地方怎麼講呢?其實這個並不遠,說「其則不遠」。「伐柯伐柯」,這是舉一個比喻,就好像是我們要找一個斧頭柄,那個「柯」就是也不一定斧頭啦,隨便什麼東西的那個柄。那要找斧頭柄,我們拿了個斧頭到樹林裡砍一個樹,說:「我要找一個、砍一個斧頭柄。」那個斧頭柄多長、多大呢?其實好簡單,就是你手上那個斧頭,就是你要找的那個。譬如說,我這個眼鏡,要去配一副眼鏡,說:「你那個配的眼鏡要怎麼辦呢?」就是這副眼鏡,就這樣。現在我們砍那個斧頭柄的時候,是不是用斧頭去砍的啊?用斧頭去砍,我們手上是不是已經有個斧頭柄啦?你只要看看那個你手上拿的,那就是它。

所以他下面說:「君子以人治人,改而止。」要做人怎麼做法呢?「以人治人」,就是我們沒有一個人例外的,一定在人與人之間,就是在我們人與人之間這個關係上面,怎麼去啊,治就是修,修改它。如果說我懂得了這個方面,叫「忠恕違道不遠」,以前我們看《論語》上面,孔老夫子跟曾子說:「參乎!吾道一以貫之。」那曾參他是最了不起的,真正能夠傳孔門心法的人。後來呢,曾子就出來了,那麼其他的門人就問:「老夫子跟你說些什麼啊?」曾子怎麼說啊?「夫子之道,忠恕而已!」現在這個答案出來了,為什麼講忠恕?「忠恕違道不遠」,你只要這樣去做,你就慢慢地、慢慢地可以走到了。這個道不是空講,你要去實踐的,那個實踐怎麼走?從忠恕那地方去實踐。

所以他下面就解釋:「施諸己而不願,亦勿施於人。」你自己不願意,那千萬不要用這種方式對別人。你如果真正那樣努力去做,曉得推己及人,所以你既然希望這樣,人家也希望這樣,你不希望這樣,人家也不希望這樣。所以我這兩天常常告訴大家,盡可能我們既然到了這裡來,要想學一個聖賢,為什麼告訴你們千萬不要開玩笑,千萬不要看人家的錯誤,要拿這個自己淨化自己,才是我們真正最重要的。然後我們進一步去幫助別人。消極的地方來說,我不願意的不要給別人;積極的來說,我希望的要幫助別人。

那下面說:「君子之道四,丘未能一焉。」那是做一個君子,比士更進一步啊!一共有四種君子該做之道。丘,就是孔老夫子自己謙虛說:「啊!這個我一樣都做不到。」實際上就策勵我們,你只要實踐,那麼慢慢地、慢慢地自然會在這個地方進步了。換句話說,進一步就孔老夫子說,究竟圓滿他自己還沒有達到,可是只要我們去做,一定有達到的一天。那是怎麼說呢?「所求乎子以事父」、「所求乎臣以事君」、「所求乎弟以事兄」、「所求乎朋友先施之」。換句話說,你希望人家對你這樣的,那麼反過來,你也應該對人家怎麼辦。就是當我做父親的時候,我希望我的兒子怎麼做,那我同樣地應該對自己的父親應該怎麼做,這個就是一個人的「仁」的特徵。

「仁」就是,中國字真妙!兩個人,你不要只想你自己喔!你想想人與人之間的關係。既然你希望他對你這樣的,你也應該對別人這樣。所以他最後叫,「所求乎朋友先施之」,你希望朋友對你這樣的,你不要要求他對你這樣,而是你先對他那樣。所以從這地方,很特別地告訴我們一點:我們不是把這個道理要求別人,這個道理要求自己,我先做到。當我們懂得了這個點的話,這兩個東西就是忠恕,這樣去行的話,那違道不遠,沒錯。所以,又告訴我們《論語》上面的「孝弟也者,其為仁之本與?」「本立而道生」!真正究竟的目標是道,從哪裡開始呢?孝悌開始。那麼現在那個孝悌在這個地方變成什麼啊?忠順,也就是忠恕,這是違道不遠,從一開頭的時候,從家庭上面起步。現在看清楚沒有?做為一個士,就這樣。

然後呢我們就看士,他那個地位是處在什麼地位呢?我們有兩個角度去衡量──士、庶人。古時候的士跟庶人不一樣的。你們已經看過那《孔子傳記》,對吧?士跟庶人一樣不一樣?一樣不一樣?不一樣,古時候不一樣。士,就下面來說,比庶人要高,比上面來說,比卿大夫乃至於諸侯要低,但是士可以擺在卿大夫當中並立的,那,他憑什麼?記得幾個字──知書達禮。就是說,士之所以為士,他一定受了教育,這個受的教育跟我們現在的教育不一樣,能夠通達書本上面告訴我們這個義理,庶人就欠缺這個條件。這個叫作士。

所以從知書達禮那一點,他上通卿大夫,但是,為什麼不是卿大夫?因為他的福德不如。所以我們現在佛法裡面也是這樣,我們要修的要兩樣東西,一個福資糧,一個智資糧,一個智慧,一個福德。這兩樣東西究竟圓滿的時候,拿佛法來說就是佛,世法來說,就是那個先王,就是聖君,又有其位,又有其德。庶人呢?欠缺這個,庶人就欠缺這個的,這個兩個根本不一樣。所以在這個地方,他始終講同樣的東西,「忠順不失,以事其上」,既然他的福德比我大,那當然我應該努力地侍候他,也因為既然他對我們有這麼大的恩,當然我們應該侍候他,都從這個角度去看,所以最基本的原因,拿佛法來說,我們才真正地了解。

「然後能保其祿位,而守其祭祀」,這個地方的祿位從表面上面去看,好像是說,你有個位置。這個地方的士,前面是講他,跟庶人不同的是知書達禮,但是他表面的這個形象來看,那個士是什麼啊?就是那些卿大夫家的家人,就是家臣,這是有腦筋的人、念書的人,拿我們現在來說,就是一般機關裡面公務人員,基本的事情都是他辦的,但是最重要的決策什麼等等,他不是。

現在我們也受的教育,我們受的教育教些什麼啊?說起來真可憐,現在的人這教育了半天是追求物質,拿佛法來看的話,是最可憐的,最大的損失。我們早就說過了,我們想盡辦法,製造各式各樣的魚餌,然後自己把它吞進去,自己被它綑死。那現在我們看得很清楚那世間的情況,將來你們好好地學出來,到那個時候你再去一看,你就看見:「啊!我們真幸運哪!世間就這麼顛倒!」

所以這個古代的聖人都告訴我們是這樣,所以這地方的士,從世間來看的,就是這樣,他有一定的俸祿,就是可以得到一些錢、一點的位子,可是這個位子是跟他的內在相應的,所以裡外相應的。內、裡邊他有這個知書達禮的特徵,所以懂得忠恕,行得忠恕,從家裡邊是事父、母開始,到外面的事君、事長,乃至一切人,而幫助卿大夫,然後諸侯、天子來平治天下。因為他有這樣的功勞,所以能夠得到他相應的祿位,而守其祭祀,那個祭祀就相當於上面宗廟。卿大夫一樣,我們稱它為宗廟,那個祭祀呢,他也是這樣,他在位,生前叫祿位,死了是祭祀,保持他的祖先所留給他的這樣的一份,拿世間來說,一個基本的一個地位,一個產業。也就是說,跟他的身分相應,所以古人處處地方先講內,然後講外,那個是「士之孝也」。

那麼,他做這件事情怎麼辦呢?「夙興夜寐,無忝爾所生。」《詩經》上面有這兩句話,就是說早晨一大早起來,一直到了晚上,乃至於到睡覺,隨時隨地,應該怎麼辦呢?「無忝爾所生」,不要白浪費你,不要忝辱你。做了一生做了壞事了,做了不相應的了,那就是白白地糟蹋了,換句話說,千千萬萬不要糟蹋你自己的生命,以及生你的父母。所以「無忝爾所生」,我們可以作兩種解釋。有一個是你誰所生?父母生你的,那千千萬萬不要冤枉了、侮辱了你的父母。還有所生呢,那是千千萬萬不要冤枉了你得到的你的這個一生。這兩個都一樣的,只要我們真正能夠警惕,然後這樣地從早到晚。

更進一步來說,這個裡邊意思是什麼?就是說,你白天眼睛睜開來,你這樣,睡覺的時候,還要這樣。那我現在請問:白天睜開眼來,我可以很努力,睡覺的時候,你怎麼努力法?你們說,睡覺的時候你怎麼努力法?現在,我提出一個問題來。譬如說你們很認真地,明天要考試了,然後今天拼命地背,要背得好,雖然你睡覺了,然後第二天一早起來的時候,你腦筋當中,是不是這個念頭又起來啦?你們有沒有這個經驗?有過的就曉得了。有很多人馬馬虎虎,唉!反正不管啦,他要逼著我考試,我只好考一考啦,那就念一念,白天你也不會全部精神放進去,所以睡著了,睡了就睡了。

這個告訴我們的道理,如果你真的內心當中全部精神貫注在這裡,只要你白天精神好的時候,全部精神貫注在這裡,雖然睡著了,這個念力還在,一醒過來,它自然又起來了。也就是說,凡是真正認真盡心盡力行那個忠恕之道的這些人,現在這個地方的孝,他平常的心就是這樣的一個狀態。所以前面說:「戰戰兢兢,如臨深淵,如履薄冰。」那都是共同的一種狀態。就是我們作為一個知書達禮的人,跟我的位置相應,要這樣地戰戰兢兢的,隨時隨地要努力的一個特點。那是「士」。